行。
到底这四个人为何来得这样巧呢还是早晨,他们在票房捣乱时候,这四个主人兵就一眼看定了。当他们出离票房之后,内中有两个紧紧在后面跟定,那两个却钻进票房中寻马瑞探听一切。马瑞正发愁,这两个人如果出京,自己明知故纵,便担了很大不是。无奈这些议员,全是很难缠的,要专用警察侦探面目来对付他们,结果必难免于决裂。等到决裂时候,当然要闹到吴总监面前,到了吴总监那里,无论如何,当侦探的也得落一身不是。他不说议员难对付,却归罪侦探不善对付,给总监招了麻烦。因此马瑞虽用好言语把许凌两人搪走,他仍然不放心,生怕这两个人去而复返,一死地非买票上车不可,到那时候,可就费了周章了。正在为难,忽见进来两个人,掏出名片来,是天津健身社社员,兼第三队的正副队长,一个叫陆福通,一个叫车福上。马瑞对于健身社的职务,他早已知道得清清楚楚,如今遇见这个难题,正在发愁寻不着替身,忽见这两个人来了,真是喜出望外,忙将两人让到后边,恳切地告知他们:“这两个议员,一个叫凌冰,一个叫许仁镜,平日激烈得很,专反对项大总统。如今到了大选,他们又要偷偷出京,这两人一走不要紧,必有许多议员随在后边,将来大选可就怕不够人数了。我们当侦探的,虽然出头阻拦,却不敢十分勉强,因为那些议员,全都非常骄傲,他们眼里,看侦探就不是人,管我们叫狗,张口便骂,举手便打,我们又不敢同他翻脸,这事真是难办极了。你二位如能出头,用公民资格挡住他们的去路,他绝不敢以对待侦探的面目,对待你们二位。只把他们挡回去,这便是第一件大功。以后议员中有再想出京的,以他两人为鉴,也就不敢轻于一试了。”马瑞是连激励带煽动,将陆车两人,说得跃跃欲试,向马瑞道:“侦探长只管放心,这事交我们去办,已经有两位同人,随在他们的身后了。只是回头的时候,侦探长还得派几个人在暗中助力。”马瑞道:“这是自然,不劳二位嘱咐,我回头派一二十人,也随在你们几位后边。你们是公民,他们便以公民帮助公民,丝毫不露形迹,保管叫他们乖乖地回寓,你二位就擎着这第一功吧。”陆车两人别了马瑞,在车站上张望,也看不见那两个同伴的影子,不知他们跟到什么地方去了。两人有意也要自己去寻,又怕他们回来,彼此两歧,走了岔路;要在这里候着,又不准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回来。后来算是决定了:一人去寻,一人坐守。两个人都乐意去寻,谁也不乐意在此呆等,后来还是车福上说:“我是车子,你便是大陆,当然是我动你不动。”陆福通无法,只得看他去了,自己在这里等候着,连晚饭也没地方去吃,只可在票房外,买了两套烧饼麻花、四个茶鸭蛋,权且当了一顿饭。
直到日落西山,暮色苍茫,方才看车福上匆匆地回来,一见福通,便低声说道:“咱们快到站台上去,少时他两个准陪着议员一同来。”二人一同走上站台,车福上对他说:“活该咱们露脸,我追到大李纱帽胡同东海居,无意中遇着了他两个,他们也在这里吃饭。”并对我说:“那个姓凌的议员就在隔壁,他们商量好了,坐夜车到天津,连票都不打。”我嘱咐他两个在后面跟定了,不要失神,特来给大哥报信,这事应当怎样处理陆福通笑道:“这是他们自投罗网,还有什么难处理的”附在福上耳边,告诉他这般如此,福上会意。远远站在站台的旁边,瞪大了眼睛,专等待那两个议员同两个伙伴。不大工夫,陆陆续续,乘车的人已经来了不少。又候了一刻,两个客人把头上的毡帽向前戴着,鼻子脸几乎都看不出来了,手里既没有车票,又没有站台票,却一死儿地非进站不可,检票员拦他拦不住。车福上在旁边向检票员使眼色,检票员同福上熟识,知道他是健身社社长,认着这两人必是他们同伙,便让开路,放他们进去了。在当时凌、许两人还认定是他们个人的幸运,哪知暗地里是有人托情,专预备放他们进去,好唱这一出三挡的好戏呢可怜这两位大议员还在睡梦中,糊里糊涂地跑来,专等着车到了便一齐上去,可以安然到津。哪知早有四位谋定后动,走在他们头里了,在他们踱进站台,寻觅僻静地方、遮人眼目的时候,四个健身社社员已经会在一处了。及至大通车开到,凌、许两人因为怕人看破,当乘客纷纷下车之际,不肯贸然抢上。那四位却早已从那一边上来了,等到人散得差不多,凌、许两人跨上车来,两足才入车门,就被这四个假公民一把抓住,两个架一个,一直把他们架下车来。所有前后左右围观的人,也并不是旅客,乃是马瑞派的侦探,假充公民,给这四个人助声势。要不然乘车出外的人,全是有公事在身,谁有工夫来管这一笔闲账呢偏偏又赶上陆福通、车福上这两个人,全是健身社的健将,真有随陆之口、苏张之舌,当着大家痛快淋漓地一演说,围听的全都鼓掌称快。把这两位大议员,硬给木在站台上了,后来闹得不可开交,眼看大通车也开走了,还是铁路警察,有一个叫张胖子的是外场人,两片嘴也真能说,他过来打圆场,说:“两位议员先生,请回寓吧。车已经开了,难道还能追得上吗无论有什么事,也只好等明天再说。你这四位先生,也不必再说什么了。人家两位议员,总算接受了你们的善言,眼看车开了,并没说什么,难道你四位还于心不足吗”四人见大功已经造成,便笑着向警察拱一拱手,说:“有劳警士先生,送他二位回寓吧。但是有一样,如果明天他二位还想走,那可是你的责任。你要把他放走了,我们可是朝你要人。”张胖子笑道:“好好我情愿担负这个责任。”四人这才扭头去了,张胖子又向两位议员道:“你二位可听见了这个千斤担子,在我身上担着呢要依我良言奉劝,早晚不足一个月,便是大选。你二位何妨耐一点性儿,等将来投过票之后,再自自由由地出京去玩,有多么好何必自讨没趣,闹得不下台呢”凌冰倒还沉得住气,只咳了一声,说:“我们当初就不应当到北京来,既然来了,当然就得受这种气,还有什么可说的呢”许仁镜跺脚大骂:“项子城不是东西你想做总统,就做总统好了,何必变这种戏法儿,强奸民意掐着我们大家的脖子。非此不可,还放出许多条疯狗来到处咬人,这却是何苦来呢慢说是做总统,这时候你就是想做皇帝,谁又敢出头拦你好汉子做事敢做敢当,照这样鬼鬼祟祟、偷偷摸摸,是女子小人的行为,我许仁镜自有三分气在,就要反对你”他是越说越有气,索性在站台上大骂起来。张胖子看着不是事,生怕骂出祸来,连自己也担不起,赶忙替他两人雇了两辆胶皮车,一直拉进站台,稀里糊涂地将他二人送走。这一出压场的大轴子,才算是唱完了。
两人出了车站,许仁镜要进城回家,凌冰住在前门外一家会馆里,劝仁镜随他一同到会馆住。两人在会馆里越说越有气,一宵也不曾合眼。直到第二天太阳出来,方才沉沉睡去,这一觉直睡到下午两点还不曾醒来。两人正在睡得香甜之际,馆役进来用力将两人推醒,说:“外面有警察厅派来一个姓马的,坐着汽车,特来拜会许凌两位老爷。”凌冰一听,吓出一身冷汗来,心说这事不好,多半是因为昨天仁镜,在车站上大骂,揭破项子城的阴谋,因此惹出祸事来了。仁镜却毫不经意地说:“什么东西也来拜会我,叫他进来”馆役答应一声,才待转身出来,那个姓马的已经走进来了。凌冰只得迎出来,一看这人,正是昨天在票房中挡驾的那一位,心中又是气又是怕,只得硬着头皮,同他招呼。马瑞是满面春风,抱拳拱手,说:“两位先生,午梦方酣,在下有扰您的清睡,实在罪过之极。”凌冰尚未答言,许仁镜早抢着说道:“用不着客气,你倒是为什么来的吧”马瑞真是老差事,沉得住气,仍然笑着答道:“在下当一个小差事,要不奉上司命令,如何敢冒昧谒见议员敝上吴总监说是有重要事,同两位面商,这里有他的名柬,请两位先生就坐汽车,随在下到厅里去吧。”马瑞身后还跟定两个挎盒子炮的警察,凌冰明白:这明着是邀请,暗着却是逮捕。如果说不去,必至买出贵的来。只得挺身应道:“好好我们这就随你一同前往。”许仁镜见凌冰应许了,自己也不能再说什么,两人叫馆役拧上一把热手巾来,擦擦脸,便随马瑞出门,同上汽车。风驰电掣而去,若问二人此去,吉凶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九十六回花柳鸦雀麻醉大英雄鹊卵鸟巢显示好身手
许凌两位议员在会馆中午梦方酣,却被警察厅派汽车接了去。凌冰心中明白,总是凶多吉少。但是事到而今,也只好认命。唯有许仁镜坐在车中,还不住口地乱骂,凌冰劝他:“不必发这种无谓的牢骚了,非徒无益,而又害之,这是何苦呢”仁镜不但不肯接受,反说凌冰:“胆小怕事你畏惧项子城,俺姓许的不畏惧项子城,倒看他敢把我怎样”凌冰没好气地说道:“把你怎样还不是枪毙吗连我的结果,也不过如此,还有什么可说的呢”仁镜道:“他一天不枪毙我,我就得骂一天横竖活不了,乐得快乐快乐嘴。像你不哼不哈,他准就可怜不枪毙你吗”两人在汽车上乱吵,车已经进了警厅大门,直拉到优待室前。马瑞跳下车来,向许凌二人道:“到了,请里面坐吧”二人下车,随马瑞进了优待室。
凌冰举目看屋里还坐着一个人,不但跟他同乡,而且还是同志。此人姓贾名杰,字英超,也是河南人,自幼留学东洋,加入铁血团同盟会,生平最反对的就是项子城。民国成立之后,他当选为众议院议员,却不肯就职,反倒让给了一个候补的王守敬。他自己却在北京组织了一个民声报,终日鼓吹反项。项子城把他恨极了,始而托人疏通,应许给他一个次长,他完全拒绝了。后来又应许给他三万块钱,叫他到欧美去留学,离开北京,他也摇头不允。这一来,可把项子城气坏了,于是暗中调兵遣将,设好了陷阱,专预备收拾他。这时候恰赶上河南白朗闹得很凶,他部下足有七八万人,终日杀人越货,绑票勒赎,有时候竟屠洗村庄,攻陷城池,甚至县官不知被他杀了多少。项子城也曾三番两次派人去招安,怎奈白朗同王天宠誓不两立,他知道天宠已经投降了项子城,并且把手下的人,也都改编为拱卫军。白朗野性难驯,他既去了王天宠这一个劲敌,觉得河南一省之中,再没有第二个人可以制服他。至于那些官军在他眼中看着,简直是乌合之众,不值一击,因此他的胆子益发大起来,在河南河北各州县,直然是横行无忌。项子城正在高拱称尊。志得意满之时,他的家乡中却出了这样大盗,面子上总觉着不大好看。但是要认真派兵去剿,北洋几师劲旅正在防南,河南虽有不少的兵,全非节制之师,万万不能与白朗对垒。他因为此事,很是为难,后来想起一条以毒攻毒的法子来,便授意路成章去对王天宠说:“目前河南人民遭白朗的涂炭,老弟也是河南人,似乎不应当袖手不管。大总统说,你如果肯到河南讨伐白朗,将给你全省清乡督办的名义,准你招募两万乡兵,扫平白朗。将来肃清之后,即以河南督军一职作为酬劳。你可以告奋勇走一趟吧。”在路成章以为,天宠必然乐从。哪知他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说:“算了吧我这一生一世,再也不想做官了,当年投降项公,原应许给我一个师长,后来将部下弟兄全让给项公了,师长也不曾落在我的头上,空空担了一个虚名,什么叫高等军事参议,我也不懂。每月给我一千二百块钱,我有意不要吧,是总统的面子;收下吧,这个钱花着也太无味了。如今又叫我去平白朗,白朗根深蒂固,岂是容易平灭的假如放在当年,有我部下这一班人,全都听我指挥,我虽然没有十分把握,对付着还能同他打上几仗。如今我的旧部也都改编了,叫我拿什么去跟他对垒,此事只好请都督婉言回复总统,恕我敬谢不敏好了。”路成章碰了他这钉子,也不便再说什么,第二天一五一十地告知项子城。子城微微一笑,说:“他不去就不去吧,本来人怕闲,越闲越懒。他在北京住着,有多么舒服,岂肯再回河南去,做那冲锋陷阵的事呢”路成章敷衍了几句,便也退下。
项子城心里盘算,听王天宠的话,他对我很有一种不满之意,今后再想利用他,恐怕不容易。但是这种人并非等闲之辈,就凭他那一身艺业,便能力敌万人,他既不为我所用,安知不为他人所用。倘然将来他要帮着他人,反过脸来对付我,这还真是一种心腹之患。看起来不可不先事预防,不过用什么手段才适当呢比如仍用以前的辣腕,将他置之死地,未免太显露了。拱卫军中,他的旧部很多,岂不使这些人离心解体这是万万使不得的,必须别开生面,使他甘心投入陷阱而不自知,也不必一定要他的性命,只需使他沉溺于一种嗜好中,以后不能振拨自雄,这个人自然就变成废物了。想到这里,便传下话去,叫他的侍从武官,一个叫张其盛,一个叫万呈祥的,二人一同上来,项子城吩咐他们如此这般,慢慢地去做,不必性急,务必要达到目的,两人诺诺连声,一同下来。张其盛是山东人,久在东三省军界做事,是一个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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