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2章(2 / 2)

gu903();这回没能推掉,望着莫名不醒的这年轻郎君,他面上不显,心里却是七上八下,一直打鼓的。

只是在把脉过后,他感觉这病人脉象虽隐隐约约地有些虚弱,但又透着平稳,虽探不清缘由,但应该是不严重的。

面对一干忧心等待着答案的下仆,他高深莫测地一捋长须,轻咳一声,正要开口

多谢大夫。

刚刚还躺在榻上,双目紧闭的病人,不知何时已坐起身来,唇角习惯性地噙着温和得体的微笑,轻轻点头,平静无波道:方才应是哀极攻心,一时未平复过来,现已无事了。

见陆辞醒来,下仆们具是眼前一亮,一颗悬着的心也彻底落了地,赶忙围了上去。

见大夫一脸尴尬地被冷落在旁,陆辞礼貌地再冲他轻轻颔首,沙着嗓音道:劳烦大夫跑这一趟了,快去取些酬金来。

在这大夫看来,自己完全是连话都没来得及说,病人就已自己醒来了,哪怕脸皮再厚,也不好意思拿诊金的。

只是在推辞一番后,他还是没能抵过白花花的银子的诱惑,厚颜收了下来。

就耽误了这么一小会儿功夫,陆辞已在仆从的服侍下换好外裳,稍作洗漱,便恢复了惯来的神采奕奕,丝毫不见之前的脆弱了:在大夫走前,我还有一事相求。

刚收了一笔丰厚的出诊费,大夫投桃报李,自是爽快得很:郎君请讲,只要是老朽能帮得上忙的,绝不推辞。

陆辞接下来的请求,却出乎了他的意料。

不是别的,只是请他去库房中看一看他的娘亲。

被下仆迷迷糊糊地领到了那任谁都瞧得出已然死去的妇人尸身面前时,大夫还很是莫名其妙。

但既是受人所请,他还是按下拧眉的冲动,正儿八经地把起脉来。

他纵自认所学不佳,也不至于差劲到活人死人都分不清楚:指下既没了搏动,鼻端也没了气息,身躯更是渐渐僵硬明摆着已是一个死人了,还看什么呢?

他心里一阵嘀咕,不过他过去见过的古怪病属实在不少,歇斯底里的大有人在,面对这么平心静气的古怪请求,他除了自己牢骚几句,面上还是一派如常,只将实况明言告知等候一旁的陆辞。

亲耳得知娘亲已然死去后的话后,陆辞微垂眼帘,又很快抬了眼,淡笑着向这大夫轻轻颔首,又添了一两银的赏钱,才让人将他送走。

在接下来的几日里,作为陆母膝下独子,陆辞当仁不让地操持起了冶丧之事。

小至常着麻布孝服,大至墓地选址,事不分巨细,他皆是亲力亲为,有条不紊地逐一打理,不曾有过半分差错和慌乱。

因他又恢复了往常模样,以至于连亲眼目睹他倏然倒下情景的下仆们,都逐渐以为那只是幻梦一场了。

陆母虽未明言,但从她自得知自己性命不久、却从未有过置办寿衣,选取墓址的举动,倒是在最后的日子里向陆辞提出要回随州城看看的请求中看,陆辞不难辨出娘亲的真正心思。

比起魂归故里,或是在常年居住的密州城下葬,她定是更愿葬在这座曾有过无数美好回忆的随州城里吧。

只可惜陆辞的生父死在异乡,尸骨难寻,无法与他合葬一处,注定是一场遗憾了。

陆辞并未打算长久地宿在客邸之中,而是去了一趟本地的牙行,很快就赁了一处宽敞院落,足够随行的人员一道住下。

对于施以援手的那位店家,他也亲自致谢,再奉上一份周全厚礼。

这陆郎主,究竟是什么身份?

店家虽如愿得了丰厚的回报,仍对他的来历充满好奇。

只是任他好奇得百爪挠心,也愣是不敢开口问这很是和气的俊美郎君。

只不由推测,能有这般摄人气度的,不可能只是一般商贾人家的出身,而应是官宦世家子吧。

陆辞虽签订了半年的租赁契书,但对自己的真实身份,却是只字未提;而知晓主家心思的仆从们,也默契地有意对此三缄其口。

陆辞这名字也好,籍贯也罢,毕竟不算罕见,哪怕随州城人也不乏听过那陆三元的响亮名头的人,也丝毫未想过要将那位年轻有为、意气风发、也很是遥不可及的朝中大员,与眼前这斯文温和的俊美郎君联系在一起。

接下来的日子里,陆辞并未浮夸地终日以泪洗面,也不曾大肆操办丧事,更未仗着自己身份广发帖子,邀请友人或是当地官员前来。

他知晓娘亲并未言明的心意,在购置一副杂木所制的棺木,再将父亲那少得可怜的几件遗物放入其中作为陪葬品,最后选了一处依山傍水,山灵水秀之地进行埋葬,便是如此了。

不管是民间好讲究的纸质明器,还是请些僧侣或葬师做功德的迷信风气,或是出殡时的吹拉弹唱、用乐娱尸的做法,他皆是半点未沾。

唯一称得上高调的做法,便是在选定埋葬娘亲棺木的那片城郊之地后,他设法接触了其所在的那处庄园的主人,将这庄园买了下来。

这庄园规模并不算大,原来的主人家早已迁去别处,只留一些远亲在这暂住,替他打理之余,也一直在物色买家。

陆辞给的价钱合适,卖家也极爽快,在连夜赶回随州签了契书后,又去官府落了花押,一式三份,很是顺畅。

唯有经手此事的那名小吏,盯着契书上的陆辞花押,有那么一阵的愣神。

他半惊半疑地抬起眼来,偷偷瞟了正与卖家闲聊、身着麻布丧衣、披散着右侧长发的这年轻郎君那赏心悦目的侧脸,心里浮现出一个不可思议的猜测来。

不可能吧。

他心不在焉地忙着手底的事,心思却飘到了别处去。

那位陆姓大员,分明是密州人啊,据说回京任职去了,怎么可能来他们这随州?

在一切尘埃落定后,陆辞才有闲暇,在这新购置的庄园里处理一些在他眼里,属于较为次要的事:先上书朝廷,请求服丧三年;再去信柳七,再次反复叮嘱,令他务必对还在秦州的狄青等人对此事只字不提;接着对密州城中、对他予以极大关怀和帮助的钟元表达谢意,将近来发生之事简单告知;再象征性地告知了杭州的外祖一家

作者有话要说:注释:

1.关于客邸对路上病人的照看义务,之前应该列过,但亲们可能忘了,就再列一次。

人在旅途,往往孤单无援。为保护旅客安全,宋政府出台了对邸店的管理条例。其中有一条读来特别有温情:客旅不安,不得起遣。仰立便告报耆壮,唤就近医人看理,限当日内具病状申县照会。如或耆壮于道路间抬舁病人于店中安泊,亦须如法照顾,不管失所,候较损日,同耆壮将领赴县出头,以凭支给钱物与店户、医人等。意思是说,宋政府规定,旅店如发现住店的客人得病,不得借故赶他离店,而是要告诉当地耆壮(民间基层组织的首领),并就近请大夫给他看病,且在当日报告县衙。如果当地人发现路有病人,抬至旅店,旅店也不得拒绝,还是按照程序请医生、报告官府。等病人病情稍轻时,店家便可以同耆壮一同到县衙结算,按照所花费的开支报销医药费、饮食费等。

这一条例收录在宋人李元弼的《作邑自箴》中。(《宋:现代的拂晓时辰》)

2.丧礼

宋时已讲究薄葬。

政府三令五申禁止厚葬。丧葬令规定棺槨内不得安放金宝珠玉,不准用石板作为棺槨和建造墓室。对墓田的面积和坟的高度、石兽和明器的数量等,都一一依照官员的品级进行限制。一般士大夫也提倡薄葬,使薄葬成为风气。仁宗时,翰林学士承旨宋祁撰《治戒》篇授其子,提出他身后应三日敛,三月葬,不为流俗阴阳拘忌;棺用杂木做成,不要将金、铜杂物放在墓内;墓上植五棵柏树,坟高三尺,不要用石翁仲和石兽。一些士大夫建墓,不用砖头,只用石灰和筛土夯实,避免将来被村民发掘而盗取砖头出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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