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魂颠倒。
岑岁只能想到这个词来形容自己此时的心情。
她躺在床上,心绪难平。
她总觉得陆宴迟对她是不一样的。
是和她臆想中的如幻影般截然不同的存在——像是从天空中漂浮许久,最后终于找了个落脚点,踏实又真切的感觉。
他是喜欢她的。
……吧?
但仍旧还是会有迟疑,有犹豫,有胆怯。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单方面的喜欢。
即便进度条拉到了百分之九十九,仍旧会怀疑是否会在最后的百分之一这里卡上比之前还要久的时间。
岑岁就这样模模糊糊地睡了过去。
醒来之后,一如既往地拿过手机和陆宴迟说自己醒了,消息发出去几秒,她突然意识到陆宴迟去医院照顾他母亲去了,于是想要把消息撤回。
下一秒。
陆宴迟发来消息:【记得吃早餐。】
岑岁:【你也醒了啊。】
陆宴迟:【嗯。】
岑岁:【阿姨还好吗?】
陆宴迟:【挺好的。】
陆宴迟发了这条消息,就把手机收了起来,推门进病房。
病房里,陆艳芳正靠在床头看电视,听到动静,她分了个眼神过来,却跟什么都没看到似的把目光收了回去。
陆宴迟把早餐放在边上:“只能喝粥。”
陆艳芳瞥了他一眼:“你后天去相亲我就喝。”
陆宴迟不为所动:“那你别喝。”
陆艳芳:“不孝子。”
“嗯,”陆宴迟提醒他,“不孝子现在在照顾你。”
陆艳芳把电视机给关了,房间里陡然安静下来,她看向陆宴迟:“你说说你都多大了,去相亲怎么了?还真打算一个人孤苦终老啊。”
陆宴迟把白粥放在她面前:“喝吧。”
“不喝。”
“那就饿着。”
陆艳芳:“……”
她更气了,又苦口婆心地说了好久,说的嘴巴都快干了,见他仍旧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陆艳芳更气了,但也实在拿他没办法。
于是只能窝火地喝着粥。
早饭吃完。
陆艳芳问他:“昨晚怎么那么晚才过来,医院离你那儿也不远,最近是很忙吗?学校还没放寒假吗?”
“没,昨晚去了趟警局。”陆宴迟说。
陆艳芳立马转过头来,着急道:“怎么突然去警局了?你出什么事了?”
陆宴迟轻笑了下,拖着嗓音,语气闲闲地说:“我能出什么事儿啊,就遇到一家暴的,过去做了个证人。”
怕她追问细节,他三言两语地一笔带过。
陆艳芳皱了下眉:“家暴?”
见她深思熟虑的模样,陆宴迟漫不经心道:“怎么,最近遇到被家暴的病人了?”
“嗯。”陆艳芳低低地叹了一口气,说,“小姑娘长得很漂亮,也很积极配合治疗,只不过效果不太好。”
“怎么说?”
“PTSD。”
PTSD,又名创伤后应激障碍。
在经历某种涉及到生命危险,或是重大事件,遭受到巨大冲击后,给人带来的长久的、持续不断的精神影响。
极难摆脱。
陆家父母都是心理医生,陆宴迟跟在他们身边,自小就耳濡目染这些,对此也颇有了解。他问道:“既然积极配合了,效果怎么会不好?”
陆艳芳说:“可能是又遇到了这样的事情,比如说身边有人家暴,这会唤起她曾经被家暴的记忆,然后彻夜难眠。”
“彻夜难眠?”
“嗯,她有将近十年的失眠史了,夸张吧。”
陆宴迟像是想到了什么,若有所思地。
陆艳芳倏地将话题一转,调侃道:“本来打算把她介绍给你的,那小姑娘长得挺漂亮干净,说话也温温柔柔的,跟没脾气似的,但人一年能赚七位数,你要真和她在一起,不就是吃软饭吗?”
陆宴迟:“……”
陆艳芳很嫌弃地看着他,又补了一句:“而且我觉得你配不上人家。”
岑岁和陆宴迟说完话后便起床了。
一推门,就看到在门外趴着的函数。
见她出来,函数也站起身子,尾巴高高地扬着,往洗手间走去。
岑岁跟在它的后面,“函数,早上好啊。”
函数:“喵。”
这一天函数都陪在她的身边,她也没那么无聊。
到了晚上。
岑岁想洗个澡,拿衣服的时候在要不要拿睡裤上纠结了好一会儿。因为打了石膏,她穿裤子非常不方便,平时和陆宴迟在一起,她也不能不穿。
可今天陆宴迟不在。
陆宴迟既然不在……
岑岁拿了件稍长的睡衣,堪堪盖过大腿根,就进了浴室。
舒舒服服地洗了个澡,她穿好睡衣,拿过拐杖,一打开门。
就听到了大门那里的动静。
岑岁以为是函数,毫无防备地转过头去,然后,撞入一个深邃漆黑的眼神里。
玄关处。
陆宴迟弯着腰换鞋。
四目相对。
不过是一瞬。
谁也没有说话。
岑岁怔忡在了原地。
她感觉到陆宴迟的眼神像是一只无形的手,轻柔地抚摸过她的双眼,沿着鼻梁往下,在她的唇角边留下暧昧的动作。
她极为羞耻地避开眼,裸露在外的双腿不自在地磨蹭了下。
白若凝脂的皮肤,笔直纤细的腿。
在藏青色的睡衣下盈盈袅袅。
是无声夜色中,最撩拨的存在。
她的身上还没擦干,眉眼里额发前似乎还沾有水渍。
一双眼睛明亮又漆黑,水汽氤氲着,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风情。
陆宴迟的眼里盖了一层朦胧的幽暗,眼神浓稠漆黑,像是化不开的墨。
沉默几秒。
她才从怔忡中回神,脚步踉跄地钻进隔壁的房间。
房门“砰——”的一声。
也把陆宴迟的意识抽了回来。
房门合上,她才有勇气开口说话,磕磕绊绊地:“你你你怎么回来了?”
陆宴迟伸手拧了拧眉,面色恢复如常的斯文又淡漠,嗓音清润地回:“我妹妹提早回来了,所以我就过来了。”他的嗓音一顿,复又说,“抱歉。”
语气斯文又温和。
想到刚才那一幕。
岑岁涨红了脸。
她绝望地闭了闭眼,艰难开口:“没事。”
岑岁往前走了几步,趴在床上。
她扯过被子一把盖过脑袋,空气渐渐稀薄,她猛地拉下被子,想要尖叫,却又怕他听到,整个人抓狂似的在床上乱动。
过了好久。
她抓起手机给孟微雨发消息:【啊啊啊啊啊】
孟微雨半天没回。
岑岁看了眼右上角的时间,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半了。
放在平时她已经吃了药睡觉了。
对,吃药。
她需要吃个药冷静一下。
岑岁拿出医生给她开的右佐匹克隆片,就着水吞了下去。
随后她又把灯给关了。
骤然黑了下来。
岑岁的心脏仍旧跳个不停。
她要崩溃了。
啊啊啊啊啊!
她刚刚竟然还!摩!擦!了一下大腿根!
她是在干!什!么!
勾!引!吗!
一想到那个画面,岑岁全身上下的血液都在疯狂地叫嚣,她整个人都抓狂了。
没过多久,孟微雨给她发了消息过来:【怎么了?】
药物渐渐上来,岑岁支撑着眼皮子,回她:【你说我要不干脆点和陆宴迟表白得了,再不表白我可能要疯了。】
孟微雨:【这么突然吗?】
岑岁自顾自地说:【都这种程度了,再不表白我也不知道要怎么和他相处下去了。】
孟微雨:【啊?】
岑岁又说:【我真的要死了真的真的要死了。】
孟微雨:【啊?】
岑岁自言自语般:【真的,表白算了,反正现在都这么尴尬了,还不如再表个白,让尴尬来的再突然一点。】
孟微雨一头雾水:【你到底发生了什么?尴尬啥?】
岑岁:【要死就死的痛快点吧,你觉得对吗?】
孟微雨:【对,但是你到底发生了什么?】
岑岁抱着手机,想着刚刚那一幕,明天早上起来,陆宴迟肯定会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眼神弯着,桃花眼显得暧昧又多情,笑的毫无正行。
甚至可能还会,语气玩味地来那么一句:“你真的不是在勾引我吗?”
“……”
想到那个画面。
岑岁就要!窒!息!了!
岑岁没有办法面对那个场景,她又打开手机,深吸了一口气,给陆宴迟发消息:【你睡了吗?】
陆宴迟几乎是秒回:【没,怎么了?】
岑岁想了想,决定循序渐进,【就是我以前不是问过你吗,你喜欢什么类型的女生。】
陆宴迟:【嗯。】
岑岁:【你当时说,你不知道喜欢什么样的女生,对吧?】
陆宴迟:【对。】
岑岁半阖着眼,鼓起勇气给他发:【既然你没有喜欢的女生类型,要不你喜欢我试试?】
秒回的陆宴迟突然沉默了。
岑岁一咬牙,又说:【我脾气挺好的。】
陆宴迟还是没有说话。
岑岁的心凉了大半,她垂死挣扎般地补了一句,【好歹我都追了你这么久。】
这回手机突然震动了。
却不是消息。
而是语音通话。
岑岁手忙脚乱地想要接起,却在慌乱之中按下挂断。
岑岁:“……”
没过几秒。
陆宴迟突然发了条语音消息过来。
岑岁点开那条消息。
陆宴迟低低地笑着,话里裹着细碎的笑声,似乎心情很好的样子,音色清润,在万籁阒寂的夜晚显得分外勾人,“小瘸子,什么叫你追了我这么久?”
岑岁茫然不已。
岑岁理直气壮极了:【我给你做了半学期的饭,喂你还喂你家猫,这还不是!追!人吗?】
紧接着,陆宴迟又发了一条消息过来。
岑岁点开。
他的语调慵懒,尾音拖着,嗓音暧昧又温柔:“你这也叫追人?你做的事情我都给你做过,小瘸子,你讲点理。”
岑岁:“……”
她一时之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很快。
她看到陆宴迟又发了一条消息过来。
她点开。
听筒里传出他低沉的笑声,紧接着,是他不急不缓的声音:“小瘸子,从明天开始,我让你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追人。”
岑岁的脑袋像是有烟火盛开,火树银花的火光冲击着她的大脑她的理智她的思维,过了好一会儿,她颤抖着手,极慢地敲着键盘:【你……追谁?】
陆宴迟低笑着:“除了你这个小瘸子,还能追谁?”
停顿半秒。
他笑着,语气似宠溺般地说:“——瞎子。”
作者有话要说: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吧,不会真有人以为这是女追男吧?
全!体!起!立!
都他妈的给老禽兽鼓掌!!!!!
第33章第三十三吻
最后两个字落下。
房间再次恢复安静。
岑岁盯着手机屏幕,直到屏幕过了时间熄灭,她才迟疑地眨了眨眼,像是不敢置信般,她又把那段语音按了一遍。
——“除了你这个小瘸子,还能追谁。”
——“瞎子。”
他的声音在房间上方回荡,夜晚似乎能将细枝末节都放大。她听到了他嗓音里藏着的笑,以及那在黑夜中被放大的语调里藏着的那份若有似无的宠溺。
温柔和缱绻剐蹭着她的耳廓,她的耳根像是被高温浸泡过似的通红。
连带着耳根往下,顺着流畅又漂亮的脖颈线条往下,被睡衣遮盖住的那一片都泛着红晕。
约莫有几分钟的光影,岑岁从床上站了起来,她撑着墙走到门边,深吸了一口气,打开门。
同一时刻。
对面的房门也打开了。
陆宴迟站在门边,他垂着眸看她,浅色的瞳仁里带着细碎的笑,桃花眼敛着,眼里是毫无遮掩的深情与缱绻,温柔的像是要把这月色蚀尽。
两边房间都没有开灯,只廊道里的廊灯发出橙黄色的光。
有种别样的暧昧氛围。
他的眼尾勾着几分温柔,喉咙里发出一声笑来:“怕你又胡思乱想,我觉得还是当面再和你说一声比较好。”
岑岁啊了下,像是预感到接下来他要说什么,眼神慌乱无措地扫向四周。
偏不看他。
陆宴迟慢条斯理地往前走了几步,在她面前半臂距离的时候停了下来。他稍稍俯下身,和她的视线齐平。
空气里有浮尘飘动。
gu903();突如其来的靠近,男人的荷尔蒙扑面而来,令她的呼吸一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