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 冲使馆通译查信件 搜汪宅石川落法网(1 / 1)

甲午轶事 庑桓 1527 字 3个月前

“你探听清楚了吗,到底是怎么回事?”田郸孝放下酒杯,瞪着眼珠追问。来人赶紧说:“我能不问清楚吗,那些东洋人叽里咕噜的洋话,咱也听不懂啊。后来我偷偷的问了一个通译,他是咱们中国人,他说这些洋人要逃跑了,明天一早,搭乘一个英国重庆号轮船,他们要回国。”田郸孝听罢立刻大惊失色,急呼:“不好,小鬼子要跑,不能就这么便宜了他们。”

说罢,二人匆匆忙忙出门,一人去联络自己哥们弟兄,约定半个时辰之后,赶到天津的倭国领事馆。另一人紧忙向巡防营报告,请求派兵赶往大沽口,直扑英国重庆号商船,堵截逃跑的倭人。

倭国领事馆门口有一架马车,几个佣人正在往车上装皮箱、货物,一个倭人站在一旁不停的催促。这时田郸孝带领大约百十号义愤填膺的民众冲到门口,立刻将使馆大门围了个水泄不通。使馆门口的两个倭兵上前阻拦,田郸孝怒喝道:“尔等未经准许擅自逃跑,我们前来稽查奸细,搜查违法违禁物品。”那两个倭兵瞪着眼睛,看着田郸孝。此刻田郸孝身穿一套八成新的清军礼兵服装,这是他大哥临走前给他留下的衣服。两个守门倭兵一时有些发蒙,看着清兵服饰的壮汉,又看看上百愤怒的众人,自知情况不好,早已经没有了往日的威风。嘴里胆怯的说:“你们等会,我进去通报。”还没等他说完,田郸孝吼道:“尔等推三阻四,妨碍公务,必是倭寇奸细。”说着挥拳便打,仅仅几拳,那个倭兵被打的连连倒退口鼻流血。另一个吓的呆若木鸡,未等他反应过来,愤怒的众人一涌而入,冲进了使馆院子。来的这百十号人都跟高升号遇难清军有牵连,或沾亲带故或亲朋好友,人人满怀仇恨。他们看见倭人就打,发泄积郁已久的愤恨。

田郸孝冲进院子,院子里灯光昏暗,倭人东躲西藏,满院乱跑。冲进来的人不辩好坏,见人就打。忽然田郸孝发现一个穿着西服的矮胖子,他不知道此人谁,只是感觉他是个当官的,追上前抓住他的衣领,正待暴揍。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说:“参赞老爷,您快出来看看吧,可了不得了。”他立刻听出这是自己的朋友,刚才来报信的那个肖杂役。田郸孝循声望去,看见那个杂役站在正房一个房间的门口。他即会意,这是给他领路的信号。

田郸孝松开手,那个矮胖子喘息着用天津话说:“好汉,你抓错人了,我是中国通译。”田郸孝急着走,只说了一句:“对不起”,便小跑着闯进参赞的房间。房间里倭国参赞蹲在地上,正在收拾他的皮箱。几个文件橱的橱门半开半闭,地上、桌子上扔满了七零八落的卷宗、公文、信件。他看见田郸孝闯进来,身后还跟着两个中国人,先是一愣,随即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嘴里喃喃的说:“该来的还是来了。”没等田郸孝说话,他身后的一个天津人上去就是一个大耳光,把那个参赞的眼镜打飞了。说着他揪起参赞的衣领像拎小鸡一般,将他提溜出去了。

望着满屋子乱七八糟的公文、信件,田郸孝不知所措,即看不懂,也看不过来。这时那个杂役拽着刚才那个通译进来。田郸孝满脸赔笑的说:“刚才,是我的不是,太冒犯了。”他看看桌上、地上的纸片,咧嘴一笑抱歉的接着说:“咱们都是中国人,您老帮忙给看看,有没有对咱们有用的东西。”通译歉意的一笑,看了看这乱七八糟的屋子说:“我是被他们雇佣来的,也是混口饭吃,生活所迫。”说着他开始翻看桌子上的卷宗、往来信件。看了一会儿,他又挨个搜索文件橱里的东西,翻了一会儿也没有找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田郸孝拿起一个大信封,对通译说:“您老给看看这个,沉甸甸的一大包,不知道是什么?”通译接过来,随手打开,从信封里掉出一摞照片,大多是东西洋女人各种姿势的裸照。气的田郸孝“呸”的一声,骂道:“没想到,这些东洋人都是流氓出身,下流痞子。”

通译蹲下身子,翻看皮箱里的东西,这里也有不少下流画报、照片。他拎起箱子,将里边的东西都倒了出来。忽然发现在箱子底有一本日记本,日记本鼓鼓囊囊似乎夹着什么东西。他捡起日记,取出夹在里面的两个信封。其中一封信的封面左上角有一个大红印章,印章是椭圆形,椭圆形的中间有一个“密”字。通译惊异不已,他知道这是一封机密信件。他急忙招手叫田郸孝过来,打开一看,信是用日文写成。田郸孝自然看不懂,通译便将其翻译成汉语,一句一句的说给田郸孝。这封信是领事馆武官泷川具和托人转交给驻烟台武官井上敏夫的一封密信。密信中提到倭国外交人员及侨民均在中日开战后撤离天津,只留石川三郎和钟崎三郎两人潜伏。

田郸孝忙问通译:“这个石川三郎是谁?”通译说他知道的不多,据他猜测,此人很可能是松昌洋行的那个假买办,此人偶尔来使馆,他给人的印象不似倭人,反倒很像一个土生土长的中国人,后脑勺拖着一根长辫子,讲一口流利的天津话。每次来都是向这里的人借钱。有一次他被参赞给骂了出去,所以通译对他印象深刻。田郸孝说:“那你怎么觉得他就是信中说的奸细?”通译看看左右人不多,神秘的说:“有一天,我给参赞送文件,从窗前路过,亲耳听见他们二人交谈甚欢,说的都是日语。可是临出门,参赞却骂骂咧咧将他轰了出去,出了门口还高声的吆喝,说让他赶紧还钱。我揣度这件事,分明就是做戏,给外人看。现在瞅到这封信,我猜这个人不简单,大有来头。”田郸孝忙问:“此人长什么样?到哪儿能找到他?”

还未等通译说话,给田郸孝送信的那个肖杂役凑过来,他说:“这事我知道,那个倭贼在倭国洋行混事,我见过他两次,记得他长的那个狗模样。我带你去找他。”田郸孝略一思忖,将肖杂役叫到里间寝室,对着他的耳朵低声嘱咐了几句。肖杂役即点头答应,随即离开了。

夜已经很深了,翠花楼门口冷冷清清,红漆门扇半开半闭。看门人躲入门房半闭着眼打盹,不时向外张望一眼。这时,石川三郎扶着微醺半醉的汪发,脚步阑珊的从门洞里出来。这两个人往左右望望,看见不远处有一辆黄包车,拉黄包车的脚夫窝憋在车里打瞌睡。汪发嘶哑的喊道:“黄包车,黄包车!”那个车夫被猛然惊醒,他懵懵懂懂的抬头看了一眼,连忙答道:“来了您呢。”随即抓起车把走了过来。汪发和石川三郎一前一后上了黄包车,车夫扭头笑笑说:“二位,您这要去哪儿?”石川三郎未等汪发张嘴,他抢先说:“别问了,往前走拐弯。”说着用手指向了右边一条胡同。

黄包车在车上客人的指点下,七扭八拐在一处颇为讲究的灰砖门楼前停下,这里便是汪发的府邸。门口左右分别设有两个圆形石鼓和一个拴马桩。门楼气派华丽,门前七阶花岗岩的台阶。汪发下车身子还有些摇晃,虽说一路上凉风吹拂,酒劲退去了一半,但依然不是很清醒。石川三郎付过车钱,扶着汪发上台阶。汪发一不留神,脚步踉跄,差点摔倒在台阶上。

第二天,天刚麻麻亮。一队衙役和巡防营的官兵包围了汪发的府邸。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了看门人,看门人打着哈赤慢悠悠开门,一群如狼似虎的官兵一下子闯了进来。他们抓住看门人,逼着他带路去抓汪发。此时汪发尚未起床,被逮了个正着。可是却不见石川三郎的踪影,搜遍了整个汪发府宅的前后两院,踪迹皆无,大家都觉得十分奇怪。又跑到后门查看,把守后门的官兵说没有看见有人出来。有人叫来昨天后半夜蹲守前后门的座探,都说未发现异常。

正在大伙纳闷的时候,田郸孝和他的几个哥们押着石川三郎从院子外面走了过来。原来,石川三郎一宿未眠,虽然汪发答应收留他,暂时躲藏在他家里。可是他心里始终不踏实,躺在汪发让他躲避的一间暗室里,辗转反侧无法入睡。天不亮他便起身,蹑足潜行,溜着墙根转悠,擦看院子里的地形地貌,寻找突发情况随时逃走的最佳路线。恰恰这时,他听见前门的敲门声,心中不免咯噔一下,自知情况不妙。石川三郎立即躲在暗处窥视,果然如其所料,是官兵来捉他。此时他毫不犹豫,就在刚刚选好的一个低矮围墙处,越墙出去溜进一条斜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