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功力远逊于我,但是其料敌先机的步伐却实在太过惊人;三来,此人的面目实在不敢恭维,窄小尖刻的三角眼,红通的酒糟鼻,以及奇厚杉白的嘴唇,混在一张脸上实在是难为他了。不过,其身上却有着和脸庞绝不相配的气质,那是一种超然、宁谧的艺术家气质。
再交换了几个步伐,我依然没有找到直接越过这人的办法,无奈下只得停住了脚步。
看着眼前的丑男子,我苦笑道“在下实有要紧事在身,兄台是否行个方便,让我过去”
那人淡淡一笑,三角眼变得细若游丝“看看日渐黄昏,兄台若是有货要走,恐怕也来不及了,不如先安安心,随我到达达酒楼,小酌一杯,如何”
“达达酒楼”
我愕然,我正好就要去那里,当然不会拒绝“那,好吧,兄台前面带路。”
那人微微一笑,抱歉道“稍微耽误阁下点时间,希望没给你造成困扰。”
我哑然失笑“当然没有,请”
达达酒楼。
历若海等人愕然的看着我和一个貌丑的男子走进了酒楼,脸上不觉讶异。
我立马传音给历若海,要他们先不要和我接触,因为身前的男子让我想起了一个人。
“请坐”
男子很有风度的招呼我坐下,拿起小二奉上的酒具小心翼翼的斟了两杯酒,期间竟然一滴都没有滴出,其平衡的掌握能力可见一般“此处地处漠北,没有中原美酒醇厚,不过此地之酒辛辣润口,也不失为一美味。”
我呵呵一笑,只得拿起酒杯泯了一口“未知兄台找我何事”
男子淡淡一笑,从随身的包裹里抽出一把小巧的古琴,极其谨慎的摆在了桌面上“鄙人平生酷好琴棋书画之道,同道诸人多有缪赞,不过扪心自问,却是只精琴艺,再无其他。这些日子漫游乌兰巴托,遇到的都是些俗人,大部分连丝弦为何物都不懂,总觉乏味。今日得幸遇见兄台,一时心痒难耐,只好厚颜留下兄台,只为解我之渴,只盼莫要见怪。”
我苦笑摇了摇头,遇见这琴痴真让人无奈。
看到男子盼望的眼神,只得把随身的九律佩弦解了下来,与那小琴并排而放。
男子依然小心的拿起九律佩弦,轻轻的放在了身前,晶莹如玉的双手优雅的拨过了琴弦。
一个优美的短曲,如山谷清溪一般缓缓流出,似鸟声、似虫鸣,有时又像是风吹树叶沙沙作响,不一而足。
我还没有韵到个中滋味,曲子就已结束了。
男子看着我询问的眼神,哈哈一笑道“此曲仅仅游戏而已,李某只谱了一段。”
说着,他看了看手中的九律佩弦,感叹道“此琴虽然朴实无华,上下均无一丝点缀,但是琴身秉厚,音质悠扬,乃酷好丝竹之人上上之选,兄台眼光不错。”
男子把九律佩弦放下,又拿起身前小琴,轻拨了两个音调,淡然道“鄙人此琴乃是亲手制作,也不愿其沾染那凡俗杂物,是以没给其镶金配银。不过音质亦是上品,目前就某看来,也仅仅只比兄台的略差,望请品鉴一二。”
我点头接下小琴,蓦然发觉此琴竟然是使用罕见的紫檀木制成,全身上下没用一片其他材料,若说希罕,绝对天下无二。要知道,琴身制作是极其讲究的,琴面和琴托部分选材各有不同,也是一种学问。但是自古以来,却没有通身用一种材料的古琴,所以我才说希罕。
右手不自觉的拨过琴弦,发觉此琴虽然小巧,但是音质却不逊色,甚或高音部分音域比之一般古琴要广不少,也是一个异类。
“如何”
男子见我抚琴姿势自然随性,知道也是琴道高手,遂兴致勃勃的问道。
我沉默不语,缓缓阖上双眼,再次一一抚过琴弦。
许久,我才睁开眼道“兄台此琴屏绝沉音、破音,想必是不喜欢铿锵战乐,故而为之,对么”
男子眼神一亮,抚须长笑道“不错不错兄台法眼无差,正是如此。想我李某国内琴友都认为此琴无沉音弦,是为遗憾,却没一人能道破我心中所想。孰料今日漠北荒地,竟遇到了兄台这样的知音,真是人生一大快事。来,李某敬兄台一杯”
说罢,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我心中苦笑,面前这种超过六十度的烈酒是我最不喜欢的,不过看到对方盛意拳拳,我也不好意思抹其面子,惟有干了这杯。
男子干尽烈酒,眼神灼灼的问道“把盏言欢甚久,却尚未自报名号,在下惭愧。鄙人李荣灼,高句丽汉城人士,在敝国忝有琴剑双绝的匪号。兄台琴艺非凡,想来也不是泛泛之辈,但是就某想来,也不记得中原有哪位大师和兄台貌似,望解我惑。”
“李荣灼那不就是金泰西口中那位高句丽的帝师么”
心中一愣,我还是淡淡笑道“在下韩文,丝竹之技只是在下偶尔用来自娱而已,在中原并无名气,李兄当然没有耳闻。不过李兄刚刚小露的两手,却让我想起了一位前辈。”
李荣灼呵呵一笑,提壶帮我斟酒道“哦但说无妨。”
我凝神看去“未知李兄与贵国数百年前的弈剑大师傅采林是何关系”
“叮”
李荣灼闻言双手一抖,我面前正在承酒的小杯应声打翻。
酒店依然喧闹非常,但是我们这桌却陷入了沉默之中。桌上的酒滓早有小二清理干净,不过我那句问话却如丢进湖面的小石子,激起了层层波浪。
“说起来,韩兄是第一个在我面前提到敝师门的人,就算是我高句丽的王上,也早就不记得弈剑门这个东西了。”
李荣灼言谈间颇为伤感,说着眼神正视过来“不过,韩兄又从哪得知敝师祖的大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