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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色深红 夜筆 2319 字 2023-10-13

来泡个澡是正确的决定。佟越舒了一口气。又过一会儿,他坐到台子上给自己打肥皂,李炜民就坐在他后面。佟越四处搜寻着搓澡师傅的踪影,给生疮了的背部搓澡也许有点儿危险,但他觉得只要事先跟师傅商量好,应该没什么问题。只是常见的那个师傅眼下不在,只有一个彪形大汉戴着搓澡手套一脸恶气地站在那,他的胳膊上纹着一只蝎子。

“在哪儿做的纹身啊,挺逼真的,你看这凹凸感。”李炜民在他耳旁说。

“春熙路那边不就有吗。”佟越扫了那蝎子一眼,“哪有什么凹凸感,那是自己的肌肉吧”

“但是,不觉得挺恐怖的吗大半夜谁要看见了不得做噩梦”

“是你自己胆小罢了。”

结果最终,那位老师傅也没有露面,听说是提早休了假回家过年去了。明明离春节还有一个多月,佟越暗自猜想那位师傅或许已经不干了。他没有让那个彪形大汉替他搓背,也拒绝了跃跃欲试的李炜民。

出入口的门帘旁是一面大镜子,李炜民在那里用吹风机吹头发。佟越远远地站在后面看着,不知是不是因为人多,在这里面对镜子,他并没有那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但还是觉得浑身不舒服。他想起自己在梦中记录下来的那句话:

“不要在镜子前回头”。

镜子里究竟藏着些什么

民间传说,经常照镜子的人,他的一部分就会被镜子“保存”下来,因此若是在镜子里看到了“什么”也不需惊讶,那只是过去的幻影而已;另外还有,午夜在镜子前点着蜡烛削苹果就会看到鬼诸如此类的东西,佟越好歹活了四十年,当然也听说过不少。但问题是,如果他确实看到了什么也就罢了,可他根本不记得自己最后的所见,只知道一定有什么恐怖隐藏在镜子之中

“镜子”他喃喃自语。

“什么”李炜民的声音突兀地在耳旁响起,把他吓了一跳。

“没什么。”他耸肩说道,“我们该走了。”

他没有去镜子前梳头。

回家的路上,佟越顺便买了新的医用棉。他和李炜民一起在外面吃了午餐。经过副食店的时候他刻意没有走进去,李炜民这小子却大摇大摆地走进去,趴在柜台上跟林悦悦搭话,不知道他们说了些什么,佟越衷心希望这小子不要给自己找麻烦。

在澡堂子里烫了一圈,脓疮的刺痒感消去不少,如果要抹药,这就是最好的时候。佟越脱掉上衣,取出红霉素软膏,试探着往背上擦了一点,但要往看不见的地方抹实在有些费力,而要让他去卫生间找镜子,经历了昨晚的噩梦后,他又有些本能的抗拒。

果然还是让李炜民那小子来给自己擦吧,没办法。他郁闷地想着。

“小李”他粗声粗气地喊着,“小李,进来帮我个忙”

他等了一下,没有回答。李炜民这小子还没回来他回忆了一下,却不记得自己进屋后有没有听到开门声。想要给李炜民打个电话,却发现自己把上衣也忘在了客厅。佟越叹了口气,起身打算开门。

“咔。”

预料之外的状况发生了。

门把手拧不动。

佟越愣了一下。门上虽然有安装锁,但他向来没有上锁的习惯。再说只有一道球形锁,就算锁住了也只能拦住外面的人,只要从里面这样拧一下应该很轻松就能打开的。但是

佟越后退了一步,目光在屋子里扫过一圈。

这不是我的房间,这是谁的房间

他看向门旁的角落,看着窗口和木质的小桌,脏兮兮的黑色窗帘和他寂寞的单人床。他犯糊涂了,这里分明就是他的房间。但既然如此,为什么他开不了门

也许是已经有了足够丰富的经验,佟越轻而易举地想到了答案。

他是在梦里。没错,最近稀奇古怪的事情向来都是在梦里发生的,接下来只要这里出现一面镜子他就能确定

几乎就在这个想法冒出的同时,佟越看到了自己的脸,映在玻璃窗上。他立刻伸手拉上了窗帘,但是没用,窗帘似乎变成了透明的,他仍然能清楚地看到自己的倒影。

这是梦这只不过是梦佟越这样对自己说着,但脚步却仍控制不住地向后退去。玻璃窗的边缘似乎在延伸着,那面镜子的面子在变大,转瞬间就覆盖了整面墙壁,接着由墙角继续向其它墙面延伸。佟越一屁股跌坐下去,他原以为自己会坐到床上,但屁股下面却硬邦邦的。

他低头从两腿间向下看去,他坐在一面镜子上,就像是浮在空中。

他的床消失了,一切家具都消失了,他坐在一个立方体镜面房间里,连一扇门都找不到,他怀疑门也消失了。真奇怪,这样的房间应该是没有光线的,可他却能从镜子里分明地看到无限个自己的身影。这并不科学。他明知道跟梦境较真没有多大的意义,可这梦境却又实在太过真实。

现在只差最后一步。

佟越回想起那无数个梦境的结尾。他应该回头了,只要回头,就能让梦境结束。

但他恐惧着那个自己在醒来前最后一秒看到的东西。

回头不回头

答案在他的身体上涌现。他缓缓回过头去那一瞬间他瞪大了眼睛,没命地爬起身想要逃命,但连两步都没跑到就一头撞到了镜子上。那个东西就在他的身后,佟越听得见它轻轻喘气的声音,现在它伸出手来了

“啊啊啊”

发出低沉吼声的同时,佟越从梦中苏醒,像过去每一次醒来一样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汗水浸透了他的全身,让他后背的脓疮疼痛难忍。也许正是这痛感把他唤醒了。这一次他连去回忆梦境内容的工夫都没有,第一是因为他早知道那只是徒劳,反正他从来都想不起最后那可怖的东西,第二,他背后的脓疮已经痛得受不了了,他必须立刻把药抹上,不然他怀疑自己会疼疯掉。

离开屋子前他下意识地往窗外一瞥,天已经黑了。

这让他顿住了脚步。

他记得很清楚,他从澡堂子回家的时候不过中午,现在却已经入夜了,他到底睡了多久

手机不在身边,他拿起桌上一个小小的电子闹钟,凌晨三点八分。

已经是凌晨了他看着闹钟上的日期,今天是2017年1月3日,又一年过去了,可他并没有多少实感。他考虑着现在还要不要去找小李帮他擦药,凌晨三点把人吵醒可不太讨喜,而如果没人帮他的话,那待在房间里还是去卫生间也没什么差别,他宁愿待在没有镜子的地方。

这么想着的同时,他把窗帘拉上,还好,和梦里不一样,他的窗帘不是透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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