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在他肩后,夜风由窗缝里卷起来,细细地,搅乱若隐若现的沉重吐息声。月光里漂浮着鹅毛似的灰烬,无依无靠地零落。凉的风也卷了箫娘热的裙中,她觉得她是打湿的一片羽毛,浓稠又无依无靠。她惊惶地“呀”了一声,被他左右捞着腿弯抱离了地。
席泠振.奋而得意的眼睛不用再俯低,近近地借着月光盯紧她,在她嘴边笑了下,“你是一片湖么?”
箫娘很是有些羞赧与难堪,不肯作答,星眼朦胧,噙着泪花,显得无辜又妩.媚。席泠寸步不能忍让,只好就着这堵可靠的墙,豪情闯荡。
慌乱中她把他散乱的袍子抓得愈发紧,纠缠他,指甲也陷进他的背里。
他不觉痛,有更迅猛的感觉掩盖着痛,令他的眼色都带着些凶狠的意味,“你说,还走么?”
箫娘好像跌在个温柔的漩涡里爬不起来,或许她就是那个漩涡,在天昏地暗中牵引他下沉,“不、不走了。”
人间在振荡摇晃,由那极微妙的隐秘地方震出来。席泠十分悍戾,叫她慌乱地抓他,想躲也无处躲。隔一会,他静下来,直视她,目光隐隐逼迫,“你是谁的人?”
“你的人、我是席泠的人。”
他看她可怜兮兮在他与墙之间跌宕,闭着眼呼救,髻发有些散乱,粘一缕在腮畔。她显得越可怜,他越是失控的凶悍。是温柔地救她,还是恶狠狠地宰割她,谁说得清?
从黑暗到昏昧,箫娘分不清痛与乐,甚至分不清身在何地。她只觉得她要死了,还不想死,拼命抓紧他,在黑暗中跌跌撞撞。
月亮在他肩头渐渐落沉了,太阳又还没来得及冒出来,天光朦瞳,偶有轻蝉。这兵荒马乱且万古漫长的一夜,与天色一齐迷.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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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唐郑遨《咏西施》
第51章朱门乱(一)
莺啼檐外,风醉碧桃,照进来明媚春光,在箫娘眼皮上跳一跳。
她睁开眼,透过半撒半垂的纱帐,看见片片焦土——榻上的炕桌被推在了墙角,满地彩衫,坠耳横钗。那些含混的记忆杀奔回来,乱糟糟的,满是靡靡的月色与星光。
他们朦瞳的月光里,在墙上、榻上、椅上、各处作过乱。
对着太阳,箫娘忽然晓得羞了,昨晚她说过什么?一直在求他,求他走?还是求他留?好像都有,她迷缠他,到她自己也筋.软.力.疲。她简直不敢信那个丝毫不矜持的人是她!
转头一看,改变她的罪魁还在枕畔睡着。轻柔的阳光浮在席泠脸上,像浮在水面的火,照尽他有些苍白的疲态。
箫娘想到他劳累的原因,愈发臊得慌,蹑手蹑脚地下床,忍着骨头散架似的疼拾衣裳。初初要好,她还不敢就在天光底下这样狼狈地面对他。
等收拾妥帖,席泠懒洋洋的声线冷不防在身后响起,“只顾着自己?我的袍子呢?”
箫娘一转身,见他欹在床头,薄衾子堆在他腰上,带着一点颓堕靡丽的笑意。她仓皇拾了他的袍子,走回帐前跼蹐地垂着下颌,满脑子寻正经话讲,“这个时候,去衙门是不是迟了呀?”
“今日不去了。”
席泠的声音尚不精神,带着沉沉的慵意,他仰起头。青灰的帐顶有一片琥珀色的光斑在摇曳,好像曳出了他胸中往日填积的慾,这会儿心里就变得很空很空,似有种惘然若失的寂寞。
箫娘刚随着他这种不精神放松下来。谁知他手一伸,将她捞回帐里,揿在枕上,“你在躲什么?”
她说不上来,好像是羞于面对夜里不能自抑的自己,更羞于这样的自己暴露在他眼皮底下。
看见她,席泠的心一霎又回溢,渐渐阗满了,都是她的影。他从她眼里看出来羞怯,俯低亲她一下,格外温柔,“今日羞,明日还羞么?天天羞,这张脸都要烧化了。”
他抚着她红扑扑的脸,朝窗户望一眼,“快到晌午了,饿不饿?”
箫娘很庆幸从那些心跳的话题说到了柴米油盐,她也能稍微恢复些如常的骄横,俏生生翻了个眼皮,“你只晓得吃呀?怎的老是饿?”
一夜的绮光好似把胭脂融在她骨头里,腮上唇上的从底下泛出颜色,似碾烂了一朵芍药溢出的红浆。席泠的拇指摁了摁她微嘟的下唇,亲了下,“我是怕既累着你,又饿着你。”
旋即拧一拧她的鼻尖,翻身下床。
箫娘慌张朝里扭头,直到听见窸窸窣窣的衣裳摩挲,她才敢扭回来,从枕畔看他系着袍子,顷刻由夜里的兽,化成了那个白天斯文的“席大人”。
阳光从他身侧穿过来,落在她横着的脸与裙,暖得惊心动魄。她眨眨眼,望向帐顶,暗把褥子底下藏匿的那张符咒摸一摸。
在此迷醉的早晨,墙头红杏膨胀,终日涨成满树清甜多汁的果子。
隔几日箫娘摘下来一篮子,用块崭新的布头盖着,就与绿蟾共赴仇府探望辛玉台。
车马迢迢,街市攘攘。绿蟾预备了一车的礼,瞧瞧箫娘裙上那筐杏,只怕人说她寒酸她面上不好看,便挨近了坐,朝面前两匹缎子指一指,“一会到了他家,你就说那是你拿来的。”
箫娘知她好意,偏她就是故意的,探望辛玉台,值得她废哪样好东西?就怀抱这筐杏,还是忍痛摘下来的。她把嘴瘪一瘪,“那多不好,要奶奶的东西送人情。”
“不妨的,你我还计较这点东西?”绿蟾把她腕子搡一下,花貌温柔,“仇家,你原是不好来的,又同玉台有些嫌隙,要不是我请你陪我来,你还犯不着走这一趟呢,就当我谢你吧。”
箫娘如今与她几分亲近,没皮没脸笑起来,“我有什么不好来的?不过不爱与他家太太撞见罢了。我告诉你,他们家太太,身上冷蛰蛰的,不像个活人,说话办事,拿乔作态的。”
绿蟾安她的神,“不怕,我们只往玉台房里去。”
向门首通报,小厮引入玉台房中,外头就瞧见两扇门外头钉了长木栓,又看左右槛窗,皆上了镀金的锁头,冷冰冰对着太阳耀着光,厚重得像镇压着一个沉重的怨鬼。
屋里格外晦暗,往日陈列的瓷器玉器皆收了个干净,案上多宝阁上均是空落落的。玉台跟前伺候的丫头漠视了箫娘,只对绿蟾说:“姑娘此刻睡了。我们自姑娘得了这病,偶然要拿凶器伤人,太太怕闹出人命官司,叫把屋里的厉害家伙都收起来。每日吃药瞧大夫都不缺什么。”
二人跟着榻上坐,丫头使奉了茶果,满屋里金猊香烬,凉的榻、凉的椅、尘嚣也是凉的。什么都不缺,就是缺股热乎乎的活人气,只有刚上的茶冒着热腾腾的烟。
箫娘呷一口茶,心绪淡淡。倒是绿蟾是玉台的亲表姐,见此凄境,心内难免微恸,片刻就星眼朦胧,“家里姑妈不是说要使人接回家养病么?如何还不来接?”
“先前来与这边太太说了两回,这边太太不大喜欢,仍叫在家中将养,只怕传出去外头不好听。这些日,听说家中老爷有些公务挂心,又碍着仇家的脸面,又见这里吃得穿的请大夫吃药不曾亏待,就没再说来接的事情了嚜。”
绿蟾蘸干泪花,悄悄拉过丫头到跟前,朝外头张望一瞬,放低着声线,“果然什么都不缺?”
丫头淡扫了眼箫娘,回眼怅惘地笑了笑,“一应不缺。”
“那怎的玉台没听见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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