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节(2 / 2)

娇养祸水 再枯荣 2634 字 2023-08-14

gu903();才下过雨,又起了风,是有些凉。箫娘刚抬绣鞋,可陡地又忆起他的拥抱,心里忽然慌张,窗户里头的桌椅榻床就好像一霎活了起来,要蹦过来咬她。说是咬,又未下狠口,只是用牙关叼起她一片皮肉,轻轻地磨。

磨的她脸上起一层淡淡红晕,融在胭脂里,裙渐渐止住了动荡,“我就在外头,吹吹风。”

“随你吧。”席泠抽了一页纸,露出下一页的洁白。直到一阵汹涌的茉莉香袭过,他才抬头偏过脸看她。

果然,箫娘转过背接屋檐上滴下的雨去了,胳膊上透着月光似的皮肤,裙带扎得紧紧的,勒着细细一把腰。阳光穿透裙,隐约透着里头的纱裤。她不算高,但腿又细又长,双脚没太站拢,中间有条缝隙。有条缝……

他用眼神把她从后头剥光,又觉得这算是一种侵/略了,便收回眼,垂看纸上,不知何时洇了一团墨,乌七八糟。

“席泠……”

箫娘倏地出声,席泠心一抖,胡乱将那张纸揉成团,攥在手中,仿佛揉藏了一片龌龊的心事。当他定神抬头,才发现箫娘并没转身,还是那片荏弱的背脊。

他深喘了口气,舌尖抿了抿干燥的唇,“嗯?”

雨滴坠得益发缓慢,箫娘还抬手接着,她有些不敢回头,想先被雨水冰一冰,褪掉脸上的红晕。可她又想听他讲话,于是搜肠刮肚地挑着话头,“院里的苔藓可是越结越多了,你也不清一清?”

满院苔痕疯长,在粗墁青砖上蔓延,绿油油的,爬到石案底下、院墙上、谁的心上,悄悄开放成一棵葱蒨的杏树。

席泠索性就盯着她背,语气逍遥,“青苔满地初晴后,绿树无人昼梦余。唯有南风旧相识,偷开门户又翻书①。”

箫娘听见他吟诗,止不住想扭头望一望他,可她脸上还烧着呢,不敢回头。想来也怪,她从前睡在他的床上,支使他这个那个,伸手管他要银子,从没觉着羞耻过。今番倒连看他一眼都臊得不大敢。

一个人倘或心虚起来,必定是做了贼了。

但这贼又不是她做的,是他抱了她呢!这么一想,箫娘甩了手里水珠,把挺得理直气壮的腰搦转过去,“听不懂!”

“不是念给你听,你听得懂听不懂也不妨。”

“那是念给谁听的?”

箫娘轻挑着下巴,席泠却把眼落回纸上了,“念给我自己听。”

是了,他除了他自己,一向一无所有。隔着窗,箫娘看他孤独的侧脸,心陷在软的一片地。她对他的怜悯日增月长,就想说些这世界轰轰烈烈的事情,来挽救他的孤独,“我告诉你听,元家太太在家偷汉子呢。”

席泠随口搭腔,“哪位元家太太?”

“就是巡检元大人的夫人嚜。”箫娘兴致昂扬地将两个胳膊搭在窗台,脸色透着幸灾乐祸的雀跃,“我不是与他们家常来往么,一来二去地,与她太太十分要好起来。三月时候有一天,我前脚打他家出来,后脚就被做瓷器买卖的周大官人请了去。你猜那周大官人请我做什么?”

席泠一向不爱听觑这些东家长西家短的事情,可这回却搁下笔问:“请你做什么?”

这一探听,益发探出来箫娘的兴致,“我起先还奇呢,我从没往这周大官人家中走跳过,并不认得他,请我去做什么呢?谁知他请了我去,把小厮丫头都驱退了,向我打听元家太太的事情。打听得倒十分细致,问我她素日里常与谁往来,常穿些哪样颜色的衣裳……又问我,元老爷素日在不在家。”

说到此节,那一双眼烁烁地照得雪亮,神秘莫测地挑挑下巴,“好好的,打听人家汉子在不在家,是想做哪样呢?果然,说了一盅茶的功夫,就将他头上一根碧绿的簪子拔下来,请我往元去家去时,捎带给太太。”

席泠眉心暗结,“元大人晓得这回事么?”

“我的天呐,还敢叫他晓得?!”箫娘掣着披帛往他脸上扇一扇,“你真是读书读傻了……”

扇得席泠发痒,一把拽住了那截暗紫的纱。箫娘不吃力,半身往窗户里扑了两寸,与他的脸就相近了两寸。

她又嗅见那股冷淡的水墨香,浑身像是跌进他眼里,一颗心跳得慌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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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宋刘攽《新晴》

第37章四回顾(七)

淡淡遥山,野渡飞鸟来,在溪水潺潺的长巷里打转。箫娘乱麻麻的心如水乱流,似蝉乱聒,渐渐又在席泠的寡语里岑寂下去。

下晌暨至陶家,走入绿蟾闺房,见绿蟾恹恹倚在榻上,绉纱裹轻体,添了几分憔悴。箫娘便打趣:“哎唷,才困了几日,就愁得这样,哪里值得呢?”

绿蟾乍见她,欢喜得要不得,忙捉裙下榻迎来,“你怎的又这几日不来?往哪里走跳去了?”

“左不过元家柏家张家王家的,总不得闲,今日抽空来瞧瞧你。”

说话间,两人暗暗对眼,绿蟾将屋里丫鬟追出去,只留跟前常伺候那个端来茶果。

箫娘浅浅抿口茶,和软轻笑,“你不要急,何小官人叫我告诉你,他向他父亲说了要求你为妻,只等他何老爷回话。你们两家官商有别,总要等他老人家思虑几日。何小官人又说了:‘伯娘告诉她一声,我父亲答应便罢,不答应我再想法子,此生非她不娶就是了!’”

箫娘挺着腰板压着嗓子,学得惟妙惟肖,真格似何盏就在跟前,一霎逗笑了绿蟾。她把苦悬多日的心搁下,蛾眉却低蹙,又生出别的烦恼:

“我信得过他,等他多少日子我都等得。只是我父亲……我实话告诉你吧,我们两家挨着你们家住了这么些年,从无往来,我爹时常不喜欢他父亲的清高,两家暗里较着多少劲。再一桩,我爹舍不得我,不肯我外嫁,他家也断不肯入赘。我只怕两位老爷互不相让……”

箫娘亦体会,叹了一声,眼珠子骨碌一转,“嗳,要我说,你去与你那继母说一说。你那继母不是忌讳你在家中招赘女婿分了弟弟的家财?你请她帮着耳边吹吹风,她必然肯的。”

绿蟾沉吟一番,这倒是个法子。天暗前送了她去,便走到继太太房里将此事说了,继太太岂有不好的?转头往陶知行跟前去说。

却怪,陶知行这一遭倒没一口驳回,只坐在榻上沉闷着摆袖:“这事情我要细想想,她不是你亲生,你只管把她往家外头推,却是我的心头肉。我得好好想想。”

继太太翻着白眼去了,陶知行久在榻上思索,半晌长吁,正就把老管家吹了进来,“老爷,济南那边买银的定钱已经到了,等着您检点了,咱们就好与仇大人那边,着手运粮了。”

“慌什么?”陶知行剔起阴沉沉的眉眼,“晚几天早几天,这事情也得明年才能了结,不急这一时半刻的!”

老管家恭候榻下,见他攒愁,小心探问:“老爷是为姑娘的事情发愁?”

提起陶知行便长叹:“隔壁何家想求娶绿蟾。”

“老爷不是一向张罗着要招赘女婿?况且这何大人,与咱们家,不是一向有些嫌隙?”

“想么是这样想。可如今,好人才不愿入赘,不好的我又瞧不上,耽搁得绿蟾都十八了,再不出阁,她的脸面哪里搁得住?何家虽瞧不上我为商,可那个何盏,倒像是真心,绿蟾给了他,也不怕受他苛待。”

“老爷说这话招笑,谁敢苛待咱们家小姐?咱们家虽无权,可有的是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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