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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然还得出席,这是何苦呢”江豆子也不理他。

大家离了德氏家中,一同到众议院来,却见众议院门前围了许多人,言词嘈杂,秩序纷乱,仿佛像打架似的,也不知为了什么事。大家挤上去看,原来是门口挂的牌示,被公民摔碎了。警卫长立在大门前,对许多公民演说,说:“诸君不要误会,本警卫长有多大胆子,敢阻拦诸位主人翁前来监视大选。只因本院议长唐先生以今日为大选之期,理应严肃,如果放进许多闲人来,于议场秩序必有妨碍,所以特特吩咐本警卫长悬出牌示,所为限制闲杂人等不准随便出入。至于诸位尽可自由,本警卫长绝不敢滥使权力。”众公民依然是不依不饶的,非面见唐议长请他答复不可。此时唐议长也不知躲到哪里,哪敢出头露面。本来这件事也怨他过于鲁莽,他因为自己是议长,今天大选理应早早出席,八九点钟他就到议院来了。一进门就看见许多长袍马褂的人把一座议场全包围了。他心里也明白,这是项子城派来监视大选的,但是面子上太不成体统了。尤其是夹杂着许多本京的游民,甚至连一件长大衣裳全不穿,跑了来逛议院。唐议长看在眼中,心里老大的不痛快。他来至办公室,便把警卫长张清臣叫来,说:“你看这议院围了人山人海,怎么也不干涉干涉,任着他们的性儿胡闯呢”张清臣躬身回道:“议长圣明,请想这些人全是有来头的,警察如何敢干涉他们倘然干涉出是非来,岂不是给议长添烦吗”唐议长皱眉道:“这个我也明白,不过有来头的,我们可以许他自由;那没来头的多少也要有一点限制才好。”张清臣道:“人是太多了,谁有来头,谁没来头,哪能够一望而知呢”几句话问住了唐议长,有点拐不过弯子来,他沉吟了一会便强词夺理地说:“这也不见得,最好挂出一个牌示来禁止闲人。那些没来头的见了牌示,自然就不敢向里乱闯了,这岂不是顶好的一个法子吗”张清臣还有意要驳他,后来一想犯不着啦,等牌示悬出去招出麻烦来,我便往他身上推,倒看他怎样应付。张清臣因为存了这种私心,所以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他便自己写了一张牌示,哪知才挂出去便出了麻烦,本来在大门站岗的警察,谁知道这内中层层黑幕,他们就知道执行上司的命令,见警卫长悬出这样牌示来,便信以为真,在大门以前实行阻止闲人,不许擅入。自然本京的闲人,专为逛议院来的,当然可以阻止住了。至于那一班奉天承运的假公民,正在趾高气扬,谁肯听这一套,他们仍然是昂然直入。警察过来一拦,说:“慢着点,你们没看见牌示吗怎么还向里硬闯呢”这几十位假公民,正在兴滋滋大摇大摆向里走着,被警察迎头一拦,如何不气大声喝道:“什么东西敢拦我,牌在那里拿出来我看”警察见他们这样横,也不肯示弱,大声回道:“你怎么出口伤人这是有尺寸的地方,要看牌示,没长着眼睛吗”内中一个不服气的,过去将虎头摘下来,朝着门前的石墩,咔嚓一声,摔成了好几块,说:“这些东西,只能吓吓毛贼小偷儿,怎么竟拿来吓中华民国的主人翁”警察一见摔了牌可急啦,过去当胸一把将那人揪住,说:“你搅扰议场,得随我去见警卫长,送你警察厅至少罚你三个月苦力。”这一把尚未揪住,早被人家包围起来,上头一拳,底下一脚,将警察打倒在地。一吆喝,又来了二三十个公民,全是灰布棉袍,青布马褂,一个个腆胸叠肚,精神非常整齐,过来问什么事。摔牌的从头至尾一说,大家异口同声,便说摔得好,摔得对,净摔牌不能算完,咱们得寻那出牌示的人,质问他为什么阻拦大家,不叫进去。

正在吵嚷着,张清臣已从里面出来,原来当那个警察被人打倒之时,他的伙伴早已拔步飞奔,跑至警卫长办公室中。张清臣正在端坐看报,见这个警察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吁吁直喘,不觉诧异问道:“什么事你这样慌张。”警察回道:“现有许多公民在议院门前,把牌示也摔碎啦,连警察也打伤啦,口口声声还要见警卫长。请示您是见他们,还是不见他们”张清臣心里有底,知道是健身社的同人都来到了,自己毫不犹豫地随着警察出来。老远就看见乱哄哄的,议院门前全挤满了。警察高声喊道:“警卫长出来啦,闲人闪一闪,不要挡着路。”这些人如同没听见一样,依然围了一个风雨不透,高低还是张清臣自己说:“众位公民先生,不要动手打警察了,这事全由警卫长负责。我有几句话同诸位先生说,请暂时压音,不要再嚷了。”清臣这几句话,果然有效力,大家轰的一声散开,都脸朝着清臣,倒听他说些什么。清臣先用眼望一望,见这一群假公民中有两个认识的,正是陆福通、车福上这两人,是健身社的小头目。上次阻拦凌、许两个议员不能登车,祝子琴给他们记大功一次,又由小队长升为中队长,一个人管着六十个公民。张清臣曾受祝子琴之约,在惠丰堂饭庄吃过一回饭,同那些大队长、中队长,都换过名片认得他们。祝子琴请张清臣也是为说明底细,将来大选时,这一班假公民自由出入,不致发生龃龉。清臣是多年的老官僚,乐得做人情,满口应许。不料今天阴错阳差,却出了这一场是非。他看见车陆两人,心说既有熟人,这事就好办了。满脸含笑,朝着车陆两人拱一拱手。这两人也笑着朝他点头。清臣说:“诸位先生,千万不要误会凭我一个警卫长,有多大胆子,敢拦阻中华民国的主人翁,不叫进院来监视大选实在因为本院议长唐先生,见来的人太多了,内中分子复杂,恐怕与大选秩序有妨,因此才吩咐兄弟我出了那一道牌示。其实也不过是纸面的文章,只限制一班无知识的下等人,至于诸位乃是关心大选的爱国志士,本警卫长欢迎还来不及,哪有拒却之理呢”张清臣油腔滑调地说了这一大套,自以为总可压住他们的口面了,哪知内中还有几个非面见唐议长不可。清臣又再三解劝,怎奈这些人是得理不让人,清臣又不好意思真去请唐议长,相持了足有一刻钟,恰赶上参议院的汪议长来到,这才给解了围。汪立堂是一位辩才无碍的博士,他到门前下了马车,一看这种情景,心中早明白了八九。没等张清臣向他回话,他便对大家演说:“今天选举总统,是国家大典,理应公开。诸君在旁监视,不可人太多了,于做事的手续上,不能无妨。据兄弟想,倒有一条最妙的法子,可以两无妨碍。”众人一听都高兴了,忙问议长有什么高明主意。立堂笑道:“我这法子极其捷便。是不问公民不公民,只问身上穿的是什么衣服:凡是穿灰布棉袍、青布马褂的,今天允许有自由出入之权。这样一限制,凡闲杂人等自然进不来了。这岂不是最简便最容易的好法子吗”众人听了,全都鼓掌赞成。这一幕摔牌的话剧,才算告一段落。

汪议长洋洋得意地走进议院,先到办公室中同唐议长晤面,述说方才和解了事的情形。唐议长面子上虽不便反对,但是心里总有点闷闷不舒,说:“事已至此,我们只求着候今天这一场敷衍过去,哪里顾得许多。只要不出岔子,便是如天之福。看神气,恐怕议场要变成战场也说不定呢。”汪立堂只摇摇头,说:“但愿平平安安地选出项子城来,天大的祸事,也可以云消雾散。要不然,我们想出议院的门,都恐怕不容易呢。”正谈着闲话,议事科长王大混子上来请示什么时候开会散票。汪立堂看一看表,已经十一点半了,说:“你就赶紧预备吧,一点钟准开会,比往常提前一点。”王大混子烟瘾不曾过,迷迷糊糊的,手捧着议员名册,才走出议员办公室,被地上一口黏痰滑了一个跟头,仰面朝天,摔得不能起来。多亏夫役将他搀起,架至议事科中,半晌缓不过气来。他的责任,只好暂由武二哥哥代庖。汪唐两议长草草吃过早饭,预备到议场出席。先问茶房:“议场上来了多少议员了”茶房回说:“已经有四百上下,但是议场上的人数已经过千。”唐议长问:“这话怎么讲呢”茶房道:“坐着的是议员,立着的是公民。每一个议员背后,也有立着一个的,也有立着两个的。议场上的警卫,谁也不敢阻拦。议员多有说话质问他们的,全都碰了钉子。少时两位议长到议场去,自然就知道了。”唐议长听了皱眉,他对立堂说:“我先到辩论席上去,好在今天你是主席,可以晚一刻也没要紧。”立堂明知道他这是一种油滑手段,不愿随着自己到议场去,招那些假公民注目,故此先走一步,在辩论席上一忍,等到散票时候,草草投过票,便可以溜之大吉。这种打算,未尝不是。偏偏他才一进议场的门,议席中有几个议员,便高声喊叫起来:“唐议长到了,有了主席人啦”一壁喊着,还一壁鼓掌表示欢迎。这一来,真把唐议长气坏了。心说:我这里躲还躲不及,怎么明喊出来,非架我上台不可呢自己真是进退两难:有心不登主席台吧,人家既喊出来,怎能放弃责任;真去做一位临时主席吧,倘然被公民围住,受了窘,又实在有点太不合算。后来急中生智,一直奔到主席台上,向大家演说道:“今天是大选之期,照例由参议院议长主席。本议长此来责任也仅止系于投票,并无其他事故。诸位安心等候汪议长吧。”

他演说完,向大家一鞠躬,便慢慢退下。他的脚踪儿尚未来到辩论席前,早有两位穿长袍马褂的公民,雄赳赳气昂昂地随在他的身后。他一看心说不好,这两个人,看神气全是有武力的练家,倘然言语不合,被他们打几下,真是有冤没处诉。他正在战战兢兢的,有些胆怯,内中一个居然向他发言,说:“足下就是唐议长吗”唐议长只得答了一声是。那位假公民,便正颜厉色向他说道:“足下身为议长,当然是议员的表率。但不知今日贵议长选举何人,我们大家很愿一闻其详,求您提前发表吧。”这几句话,真把唐议长窘苦了。他只得用很和气的态度向那两人回道:“议场的规矩,向来在开会时不准谈话。鄙人既身为议长,岂敢自乱其例。这一层务必求二位格外原谅,恕我不能答复。”这两位公民听他这样说,不觉冷笑了一声,说:“我们要求的事,仅止两三个字,说出口来就能使我们满意。议长却说了十来句,并不对题。假如议场上不准说话,议长说了这许多句,岂不是自乱其例要是可以说话,就请你告诉我们一个人名,并用不着做长谈,这还有什么隐蔽的吗”唐议长被这几句话,问得无言可答,迟疑了有三分钟,方才正式答道:“选举何人,投票之后当时揭晓,诸君自然知道。本议长决不能在投票之先,发表人家的姓名,这是法律所不许的事情。望二君千万不要强人所难。”公民将脸一沉,说:“议长这话,说得很没道理。我们当公民的,盼望大选,如大旱之盼云霓。好容易到了今天,恨不得早一刻知道谁人当选,也可稍慰大家望治之心。况且在外国选举总统,一切都是公开。我们中国,当然也不能独外此例。议长是这一院的领袖,比如你要投谁的票,其余议员也当然随着你投。所以我们只问你一个,其余便可以类推,你偏偏要这样深闭固绝。你就不想一想,要没有我们公民,如何能选出议员既没有议员,如何能推举议长你对于外国人可以严守秘密,对于中华民国的主人翁,有什么秘密可言你就直截了当地告诉我们,也不见得于你议长的尊严有损,何必说什么法律不法律呢”唐议长被他们逼得没有路儿了,说:“你二位既然关心大选,目前可以当选的人,当然也在你们意计之中。凡是众公民大多数所倾望的,本议长当然就是举他。我们彼此心心相印,也用不着再说了。”这两个公民听唐议长这样说,似乎不好再向下追问,便故意由自己揭开,说:“目前救时人物,当然要推项子城项大总统。唐议长既知尊重人民的意思,当然是选举他了。”这时候唐议长尚未答言,忽听议员席中有一人骂道:“项子城什么东西”只说了这一句,以下不再说了。他这一句,算是给唐议长解了围。他身旁的两位公民,立刻把眼睁大了,仿佛像走狗寻狡兔一般,随着声音便冲过去。大声问道:“方才是什么人说话请你再说一遍。”哪知问了两三遍也问不出人来,当时议场里这些公民,一个个把眼睛瞪得滚圆,还有几个摩拳挽袖,仿佛要寻着这个骂项子城的人,立刻抓过来,就应当活活打死。

正当这空气紧张之际,忽听一阵掌声,原来是汪立堂走进议场。一班议员早已等得不耐烦,好容易盼他到了,全体鼓掌表示欢迎。骂项子城的人,也借此脱了一场灾难。汪立堂到了主席台上,睁眼一看,乌压压把一座很大的议场全塞满了,连站一个人的空地都寻不出来了。也真整齐好看,每一位议员身后,必有一两位保镖的,紧紧贴在议员的座位上,直然同野台子戏棚的底下差不多了。可怜这五六百议员,想要喘一口大气,都有点不容易。甚至连主席台上,也堆得满满的。汪立堂本是滑头,他一看这神气,心说今天这一关,实在有点不大好过。最好是快投票,快揭晓,早早打发他一走,省得怄气。再说这个议场里,气味熏蒸,中人欲呕,如何受得了。他先对大家演说:“今天选举总统,必不负诸君的期望,不过投票一切手续,也非常繁杂。诸君监视只管监视,但总要腾出一点空地来,好叫议员得以自由,写票投入票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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