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非依法律,不得搜索逮捕。你们总监今天派你来搜,但不知是根据哪一条法律”这一问,又把侯喜问了一个张口结舌,他只得拿出蛮不讲理的态度来,说:“这是大总统交派总监,叫总监这样办的。你如果不服,只好去问总监,我们办案人不负这一份责任。”戈二嘻地笑了一声,说:“这样你简直是代天巡狩,如朕亲临,要实行大总统的职权了。”侯喜说:“这话我如何敢当,我不过是警察厅中一个侦探头儿,上边叫我怎样办,我就怎样办。我要有大总统的身份,就不到这里来了,你何必拿我开心呢”戈二笑道:“失敬失敬,转了半天弯子,你敢情还是侦探头儿。因为你是侦探头儿,我倒不好意思不叫你搜了。假如我一定不叫你搜,你这公事便无法回去交代。不过搜只管搜,咱们得立好了条件,然后才能下手呢。”侯喜听戈二允许叫他搜,真是喜出望外。因为他深知戈二的为人,不是好缠的,倘然他坚执不叫搜,这件事还真有一点棘手。后来又听他提出条件,不免有点挠头,说:“什么条件,请您说吧。”戈二道:“如果搜出来,我金戈二当然脱不了干系,自然得随你到厅,打这一场官司。但是要搜不出来呢,你想抖手一走,那可做不到,得赔偿我的名誉损失。我金戈二在北京,也不是无名无姓的人,凭空说我窝藏炸弹,我成了杀人放火的乱党,以后还能在北京混吗你们为自己擎功受赏打算,难道就不替人家打算吗请你酌量着,名誉便是我的第二生命,应当怎样赔偿,咱们预先得立好了条件。”侯喜知道这个条件是立不得的,如果真立了,将来搜不出来,不赔他是不成,赔他如何能赔得起,我岂不是自寻苦恼吗看起来,只有抹稀泥之一法,别无他道。他用极和气的口吻,说:“二爷,您既可怜我们,怕我们回去不好销差,您就得可怜到底。凭我的身份,不配同您立条件,更不敢同您立条件。您高高手儿,我们就过去了。”戈二道:“你倒说得这样轻松,搜不出来,高高手儿叫你们过去,等到真搜出来,你们可就不肯高高手儿叫我过去了。”侯喜道:“您的心眼儿太多了方才我不是说过吗,就让搜出来,也是田见龙一身当,决不能牵涉到您的身上。”戈二大笑道:“照你这样说,我成了趋利避害、嫁祸朋友的小人了。”
两人纠缠了足有一个多钟点,天已到掌灯时分,忽听外面警察高声喊道:“马老爷来了。”紧跟着马瑞穿着制服,走进屋中。见侯喜同戈二还在对坐谈话,心里就明白,是尚未做搜查一步,我总算来得是时候,并未落一个马后炮。戈二一看见他,连忙起身让座,说:“今天我们分部真是吉星高照,马老爷也光临。两员大将先后莅至,足使蓬荜生辉。”马瑞笑道:“二哥,这是何苦拿我们开胃,谁叫我们当这种下贱差使呢”侯喜见他来到,知道他同戈二的交情比自己近得多,他来了这事便有几分好办,也不再存争功的心了,笑着对马瑞说:“二弟来得凑巧,再不来,可真要把我难死了。”马瑞故作诧异道:“大哥目中向来没有难事,怎么这一次又把您难住了呢”侯喜明白他这是故意打趣自己,却假装糊涂,只向他诉说方才谈话的情形,又说:“无论如何,你求金二爷赏一个全脸,叫咱们把公事交代了吧。”马瑞转过脸去,向戈二说:“二哥,我们两个人并不是脂油糊心,我们准知道这社会团分部里边,绝不会有炸弹。但是总监的交派,凭我们一个小小侦探,谁敢驳他只有奉命而来,实行搜检一番,然后回去销差,他当然无话可讲了。假如连搜都不搜,我们回去怎样说,说自己不乐意搜吧,那不像公事话。说二哥您不叫搜,便是给您招了麻烦,他的疑心当然更大,当然更不能善罢甘休。固然二哥不怕这个,但是社会团不是您的家,您犯得上吗所以据小弟看,这件事二哥不止成全我们,自己也少跟着怄许多气,两方全都有益,您又何必这样固执呢”到底是马瑞这一套话,面面俱圆,真能打动金戈二的心思。他一想这话很对,自己纵然瞪起眼来,将侯马两人拦住,不许搜查,在他们当时固然无可奈何,但是回至警察厅中实话实说,那吴必翔怎能善罢甘休他要硬诬赖我是乱党,用一种紧急处分,我又有什么法子能抵抗呢倒莫如把这人情完全送给马瑞,我也好借此下台。他想到这里,便慨然允许,说:“我这完全是看二位的面子,要不然,便是项总统吴总监亲身到这里来,也休想随便搜检。”侯马一齐笑道:“我们承情,谢谢二爷了”立刻下令,叫随来的警察同侦探开始检查。又再再嘱咐,要手轻一点,如果损坏了人家的东西,可得照样赔偿。他两人在一旁指挥着,各屋俱都搜遍,甚至连炕面的方砖都起开看了,果然没有什么。不要说炸弹,连一颗泥弹也不曾发现。此时天已有二更多了,马瑞先抱拳拱手,向戈二连说:“对不住,我们要回厅去了。”戈二笑道:“你们还是仔细地再搜一搜吧,省得明天又折回来,再搜一个二回。”马瑞笑道:“二哥别取笑了,我们早就知道是白搜一回。这叫摘眼套儿,您多包涵吧。”说罢同着侯喜及一干警察侦探匆匆地去了。
他们这一走,金戈二的心中反倒有点害起怕来。他心中打算,这一次真是侥幸,炸弹现在屋中放着,他们搜不出来,固然是我藏得严密,到底警察厅决不能甘心。我自湖广会馆回来,就知道这件事坏了,可恨文熊渭李芳园,他们一定要叫见龙证婚,却凭空把这一个好青年送入虎口。看起来,叶树芬实在是一个汉奸,他们还要拿她当好人。可笑她听见这个消息,还当着大家抹眼泪,也许是天良发现吧。继而又一想,有她这个人在里面播弄,此事真有点难办。田见龙怀藏炸弹,当然是她在暗中告密。如今既未搜出,当道仍然还要追问她。她心中既有根,自然也不肯从此罢手,一定还要千方百计,在分部中穷搜。好在又不用她自己出面,有的是一班恶侦探,想哪时来便哪时来。我若不早早想法子,将这危险物移出,将来一定讨不出公道。但是我这法子怎样办呢低头想了一刻,计上心来,他吩咐部中的职员同书记连夜收拾,将公家之物放在一起,将团部的公文等等也都检点出来,最要紧是人名册子,当着大家用火焚化了。然后再收拾个人的东西,铺盖衣服,茶壶茶碗之类,个人是个人的,俱都收拾好了。第二天天光一亮,他便亲自到左近的警察分所,面见分所所长,声明社会团分部从今日取消。所有分部的公家之物,一律封存起来,请分所查封保管。至于个人之物,请所长详细检验,如不违禁,准其大家携走。所长是一个旗人,名叫希尼布,当初本是穷汉出身,曾受过戈二的好处,后来招募巡警,他从赵秉衡时代便在警界当差,由三等警一直熬到二等巡官。后来又派到南横街一带充当所长。他平日因为关系戈二的面子,特特派了两名警察,在社会团分部门前轮流值岗。今天见戈二自己来了,连忙让座让茶让烟卷,不知怎样恭维才好。又问二爷今天为何起得这般早戈二将上项话全对他说了,希尼布笑道:“二爷太笑话了,这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也值得来知会我。您将个人的衣物,随便运走好了。党部的东西,可以交给门岗,叫他们暂且保管几天。等哪时您再开办,仍由他们交还好了。”戈二道:“这是官事,你不可这样大意,还是随我一同去,无论公私,你都过一过眼睛,将来上边询问,你也好有一个交代。”希尼布见戈二执意叫他去,只得穿好了制服,随着他一同到分部来。戈二一样一样地指给他看,所有党部的东西,全看完了,一律放在三间下房中。又叫他看个人的,希尼布说:“私人物件,可以不必看了。”戈二道:“私人物件,更应当看。因为本党的要人,现在担了一点嫌疑,所有私人之物,若不检查明白了,将来谁有闲工夫,同他打挂误官司。”希尼布听他说得这样郑重,自己也不敢再大意,倒是郑重其事地,打开仔细看了看。最后戈二又取出一个黑提包来,亲手打开给希尼布看,见里面乱哄哄的,俱是些手使日用的东西。戈二一样一样地拿出来请他检查,希尼布看了看,说:“您关上吧,我都看明白了,并无一件违禁之物。”戈二点点头,先叫其他职员,运着自己的东西,一拨一拨地走了。最后才轮到他自己,只留了两个夫役看门,他雇了两辆胶皮车,一辆拉东西,一辆拉自己。拉东西的是戈二的包车,一直拉回家去了。戈二本人却不肯回家,他是到第一楼一家理发馆去。原来这理发馆的主人,姓张字金屏,是戈二一个最要好的朋友,戈二的打算,是想把这一颗危险物,送至一个朋友家中。偏偏他这朋友,又在警察厅当着很重要的差使,为避人眼目起见,白天是不能去的,必须等至晚夜。所以他想将这物件先存放在理发馆中,俟等掌灯以后再运了去,这样再妥当不过了。哪知他才出了分部的门,便有两名侦探在后面跟定了他,车随着车,总是嘴尾相连。戈二一看这神气,心里早明白了,暗暗打算,我如不想法子破除他俩的疑团,此事仍有后患。他们注意的就是我手中的黑提包,以为这提包中,一定藏着有什么危险物,但是我又不能打开给他们看,这事可怎么好呢走着走着,忽然心生一计,坐在车上,假装困极了,闭着两只眼睛打瞌睡,提包在膝盖上放着,一只手轻轻地拢着。忽然车一颠手一颤,那只提包顺着膝盖直溜下去,戈二哎呀了一声,大喊车夫快停住停住。原来那提包仰面朝天摔在地上,提包的盖儿也摔开了,东西也有露在外边的。戈二忙跳下车来,将提包翻过,清理里面的东西。索性将提包敞开,一样一样地拿出来,又故意向地上寻觅,恐怕遗失了东西。此时车前车后的两个侦探,见手提包落在地上,当时吓了一跳。他们怕的是提包中有危险物,倘然落在地上,见硬而炸,岂不要连累了自己。哪知戈二变的是一种戏法儿,他是练过功夫的人,手指上的弹力很大。当提包向下坠的时候,他只用手指轻轻一弹,便从斜刺里弹落地上。那提包受他指力一弹,便翻了一个筋斗,底朝上盖朝下落在地上。内中的炸弹当然不会碰到硬质的东西上砰然作响。何况这里面的炸弹不同寻常,若非有大力的人,预先将消息拧开,便是使力摔也不会响的。当它坠落地上之时,两个侦探陡然吃了一惊,当时全把车停住,他们一齐跳下来围拢着看,面子上还假充好人,连说可惜可惜,这一摔,里边的东西怕不全摔碎了。戈二蹲在地上,故意将提包敞开,把里面的东西一件一件全取出来,甚至把胰子盒儿也揭开细看,所为延迟工夫,好叫侦探看一个仔细。他们看了半天,并没看出一样可疑的东西来,彼此一对眼光,全笑了。说:“咱们办正事要紧,看人家做什么”两人借此下台,仍旧坐上车,各奔一方地走了。戈二将提包关上,也乘车出前门,一直奔他的目的地去了。
这一早晨工夫,他用金蝉脱壳之计,脱了一个干干净净。可把侯马两个侦探头儿给害苦了,他们从昨天夜里回至警察厅,把搜查的情形向吴必翔回了一遍。必翔紧皱双眉,说:“区广的令亲曾有密电报告,说危险物运来北京。今天他本人又来说,千真万确,此物落在社会团分部。你两人平日很是精干,为何此次对这样重要之物,竟会搜不出来既无赃证,我们怎能向公府销差何况执法处现在换了路成章,他知道此案要犯是我们破获的,心中已经老大不快,今天还有公事来,叫把田见龙送到他们处里讯问。是我婉言谢却,说赃证未全,俟等全备了,再为咨送。你们既未能起出危险物来,明天他再来提,我简直无话可说了。倘然被他硬提了去,咱们是前功尽弃,好比煮熟了鸭子,咱们连一口汤都没喝着,被人连锅一齐端,这多么委屈啊”侯马见总监急得这样,便一齐说:“我们回去再搜。”必翔摇头道:“你们当时既未搜出,这时回去,依然还是搜不出来。要叫我看,你们得变一变方法,净指着搜是不成功的。最好明天你们设法把该分部的夫役调出一个来,许之以厚利,再威之以严刑,不患他不说实话。这样不动声色,就把事办了。”侯马两人听总监替他们想出法子来,当然是顺竿爬,说:“到底是总监考虑周详,卑弁等自当遵命办理。”说罢便退下来。侯喜挠着头发,对马瑞说:“二弟,这件事只好由你一个人想主意吧,愚兄实在要敬谢不敏了。那个金戈二,我实在缠不了他。打不成皮猴,反倒撩一身臊,这是何苦呢总监净会说现成的话,他也不替人家想想,金戈二用的人,我们如何敢加以严刑再说纵有严刑,也问不出口供来啊何况说帮里的辈数,我比戈二小着两辈呢。倘然他要翻了脸,拿出老辈的身份来,要管教我,我岂不自讨没趣吗”马瑞道:“既然这样,您昨天为什么又告奋勇呢”侯喜道:“你哪里知道,我昨天原想一冲一撞,明天还能再去二趟吗无论如何,这件事只有你一个人负责了。”马瑞紧皱双眉,说:“我一人也负不起这种责任来啊此事咱们只有从长计议,谁也不能推卸责任。”两人一同回侦缉处,忙了一天,还不曾吃饭呢。从清真馆中叫来几样菜,两个人端起酒杯来,只有发愁,却想不出一条完善的法子。后来还是马瑞说:“此事是咱两人不宜出面,一出面倒不好办了。莫如另寻两个面生的人,到紧急之时,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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