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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该党政纲,注重下层民生,与我平素宗旨相合,因此很愿帮他们的忙。至于关系,确是一点也没有。马瑞点点头,说既然这样,我劝二哥,从今以后远着该党一点,省得将来担了嫌疑,咱们是自己弟兄,无话不说,二哥可千万不要多心。我当时再再地称谢,转过脸来,便给天津去了一封电报阻止田见龙,不要到北京来。哪知结果他高低还是来了,所以我连一刻也没敢停,便把他送至六国饭店。最好暂时先不要出头,俟等风声平静一点,赶紧离京。天津上海有租界可住,总比北京平安得多。”田文两人听戈二这样说,不便再商量证婚的事,熊渭首先要走,说:“明天参议院开会,还有应议的事,得我先回去整理整理。”熊渭走了以后,戈二又再再嘱咐见龙:“无论如何,千万别出六国饭店的门。我也不能常到这里来,免得那些侦探注意。”

见龙倒是一一答应了,哪知戈二同他分手之后,两个人从此再也不能见面。原来叶树芬自回到区宅以后,马瑞便随着赶了去,向她请示田见龙究竟来了没有叶树芬对他说:“见龙倒是来了,只是在车站上万万逮捕不得,因为他身上带有特制的炸弹,你们一伸手,他当时掏出炸弹来向地上一扔,最少也要炸死百八十人,这如何是闹着玩的。所以我摇首示意,是叫你们智取,不可力擒。现在最要紧的你们先探一探他究竟落在什么地方,是在社会团分部,还是迁到其他寓所。先把这一层探确实了,然后再进行逮捕,方才不至落空。要不然,岂不是徒劳无补吗”马瑞点头称是,离了区宅,他便照着树芬的话进行一切。并且先回警察厅,将经过情形向吴必翔详细报告。必翔听见特制炸弹四个字,早已吓得头昏脑晕,向马瑞再三吩咐:“你们必须在三日以内,将田见龙获住,可不要容他得手,将炸弹施展出来。那时候总统怪罪,咱们一厅的人全担不起啊”马瑞连声答应,说:“总监自请万安,卑弁已经派人先探好他的行踪,然后再用调虎离山计,将他诓来警察厅中,总不怕他飞上天去。”马瑞这话确不是吹牛,他实在有这种本事。当日晚间他就知道见龙落在六国饭店了,这是最叫他为难的一件事。因为六国饭店,不同旁的栈房旅馆,可以自由进去拿人。它是坐落在使馆界内,而且门前有傻大黑粗的印度巡捕,两句话不投机,脸上吃锅贴,底下吃火腿,无论是谁也不愿去寻这种晦气。马瑞先派了八名侦探在六国饭店左近昼夜逡巡,防备见龙逃跑。他又运动好了饭店的茶房,在暗中监视见龙,随时报告消息。一切都布置好了,他在茶房口中,便得到一种秘密消息。马瑞自得了这个消息,真是喜出望外,因为他已算计好了。只有这个题目,田见龙已经入了他的掌握之中,要想逃出是万万不能了。但是他这种计划,必须借重叶树芬的力量才可以做到。因此他刻不容缓,立刻去见树芬,磋商进行的步骤。其实树芬的本心并不愿害见龙,不过她眼前已经成了一种骑虎的形势,内有爱女娇婿再三催促,外有侯喜马瑞终日絮聒,她想要不办,其势已有所不能了。但是她心里总觉着,如果将见龙送入了死地,自己对良心实在有点太下不去。她当着马瑞区广的面,索性揭开了说:“你们如果能担保田见龙没有生命危险,我就可以帮忙。假如捕了去,今天下狱,明天便拉到刑场,我叶树芬宁可自己替他去打这场官司,也决不能帮着你们将他逮捕。我这是发于良心的话,你们必须有一个切实答复,然后才有商量余地,要不然只好作为罢论。”马瑞笑道:“老太太,您就是不虑到这一层,我也要详细地对您说,此次项大总统对我们吴总监当面交派,说田见龙实在是一个人才,青年英俊,谋勇兼优,将来驾驭得宜,真可为国家栋梁之选,只可惜受了平民党的引诱,鼓吹革命,破坏选举,若不暂时把他拘禁起来,倒许发生危险。最好等他进京时,用诳骗手段,将他骗到警厅中,给他预备两间优待室,一切饮食供给俱要从丰,俟等总统选出之后,再把他放出来,完全恢复自由。他如果悔过自新,可以酌量派他一种优差,也省得他再去胡闹。老太太您想,总统若有意要他的命,又何必交派这一套话呢您如果帮着我们,将田先生暂时拘禁起来,这正是成全他。以后他做了官,还得感激您的好处呢,您就不必犹豫了。”马瑞这一套话,说得有多么好听,他这完全是愚弄妇人。叶树芬无论怎样精明,究竟妇女容易蒙混,何况遇着这八面玲珑的老侦探,随机应变,便将树芬说活了心。她的女婿区广又在旁边怂恿着。她便问马瑞:“这件事究竟应当如何处理”马瑞低言悄语,说有一刻钟工夫。树芬点头说:“这条计策果然稳当,不用费一点力,也不必冒多大险,不知不觉地可以将他骗入警厅,真是再妙不过了。你就预备好了,听我的信吧。”

马瑞去了,树芬连一刻也不停,立时叫了一部马车,拉到南横街社会团分部。她下了车,一直走进去,看门的夫役都认得她,说叶先生回来了。树芬问他们李秘书可在家吗,夫役说:“李先生才回来,提着一大包袱衣裳,到她自己屋里去了,您快看看去吧。”树芬一直来到李芳园门前,用手指轻轻弹一弹,低声叫道:“芳园芳园。”李芳园揭开窗帘,向屋外观看,便高声喊道:“大姑,您进来吧”树芬推门进来,只见芳园身穿一件妃色软缎绣花旗袍,正对着穿衣镜在那里照呢,不觉大笑:“我的李小姐,你今天怎么打扮得这样漂亮啊”芳园脸上有点怪不好意思的,说:“大姑别拿我开心啦,我是新做了几件衣裳,恐怕穿着不可体,因此试一试,偏巧就赶上您来啦。”树芬道:“我在上海时候,就知道你要大喜啦这是终身大事,难得你自己寻着如意郎君,我们做亲戚的听见了,当然也格外欢喜。我心里是很惦着你,因为你离家在外,父母兄弟都不在眼前,无论如何我总是你的长亲,咱俩又是同事一场,我不帮你的忙,更有何人来帮忙。因此至再至三地,催田见龙北上,明着是为党里的事,其实是怕误了你的喜期。”叶树芬这样一灌米汤,李芳园的心里当然十分高兴。她将旗袍脱下来,仍然折叠好了,放在包袱里,张罗给树芬沏茶,又把自己抽的大炮台香烟取出来让树芬吸。树芬说:“我们自己人,哪里用得着这样客气呢”芳园说:“您坐下,我还有事同您商量呢。”两人都坐在床沿上,脸对着脸,芳园说:“此次我同熊渭结婚,原定的请两位证婚人,男的是田见龙,女的便是大姑您,我们认为再适当没有了。不料昨天熊渭对我说,见龙虽然来了,却住在六国饭店中,不能出大门一步,证婚的事,恐怕不能指望他了。我问熊渭究竟有什么缘故,他又吞吞吐吐的,不肯对我实话实说。大姑您请想,假如临时男的方面,要缺一个证婚人,这岂不是美中不足吗因此我心里很不痛快。比如再换一个,也未为不可,不过总没有见龙适宜。”树芬大笑道:“岂有此理,见龙既然来到了,有什么不能证婚的。要叫我说,他住六国饭店都是多余,政府又不曾出告示缉捕他,他这样见神见鬼的,倒是因为什么呢”芳园把嘴一撇,说:“这仅是金戈二起讧捣乱,他硬说老项有密令,叫逮捕田见龙。警察厅同执法处全都派有侦探专办此案,并且形势还十分紧急。仿佛见龙这个人,有什么特大价值,当道一刻也不能容留他,您想可笑不可笑呢”树芬道:“这也难怪,你们看不出来,戈二是别有居心。他在北京城,总算人杰地灵,同官面上全有拉拢,故意做出这种形势来,将来好在本党居功。见龙的性命,都是他给保全住的,以后在本党中,自然要占一份很大的势力。这正是他假借机会,好求遂个人野心,你们为什么要上他的当呢要叫我看,临时只管请见龙出席,决不会有一点错儿。”芳园道:“大姑的话诚然有理,但是见龙受了戈二的蛊惑,他未必肯冒这种险。就是熊渭,也未必肯十分勉强他,恐怕将来担了嫌疑。”树芬道:“这倒没有什么,你们结婚的日期,究竟在哪一天,我因为没见着帖,所以如今还不知道。”芳园道:“您的帖早预备出来了,因为不知道准住址,所以迟至现在还不曾出去。今天,明天,后天就到了,临时务必请您早一点去。湖广会馆离这里很近,正午十二点钟,还预备有几十桌席。特约谭鑫培、杨小楼、梅兰芳、郭宝臣等串戏娱宾,临时热闹得很呢大姑务必设法将见龙约去,这个场面才显着圆满。要不然,可就是一个大大的缺点了。”树芬点头,说:“你自管放心,这件事全交给我啦。明天晚上,你听我的信吧。”芳园再三致谢。树芬临走又再再嘱咐,不必叫熊渭再到六国饭店,更不可叫戈二知道一点消息,防备他设法破坏。芳园都一一答应了,然后分手。树芬回到女婿家里,马瑞早在这里候着她,她将喜期的时刻,同自己的密计完全告知马瑞。马瑞心领神会,自去预备一切。

第二天晚饭后,树芬一个人到六国饭店,叫茶房直引她到九十七号田先生屋中。茶房小魏耿三一直把树芬引到见龙屋中,说有一位叶太太特来看望您。见龙已经两三天在店里闷着,没有一个朋友来看他,他自己觉着寂寞得很,正在难于排遣之际,忽听见叶太太来访,知道是叶树芬到了,心里这份高兴,真难以笔墨形容。立刻迎出来,说:“叶太太,你怎么这时候才来看我,真要把我闷坏了。”树芬随他进来,说:“我这两天净为李芳园的婚事忙个不停,好容易帮着她把一切都布置就绪了,忙里偷闲,得这一点工夫,特特地来看你。”见龙道:“提起他们的婚事来,我还有一桩心愿,人家约我去证婚,我也去不了,这实在有点太对不起人了。”树芬故意问道:“怎么去不了呢”见龙咳了一声,说:“一言难尽,好好的竟变成死人了,这也不知从哪儿说起,硬把我拘留在六国饭店,一步也不许动,你看这有多么怪啊”树芬笑道:“谁能拘留你要叫我说,还是你自己拘留自己吧。”见龙也笑了,说:“本来这话一点不假,总怨我太胆小了。”树芬道:“胆小不胆小我们也先不说,明天到湖广会馆证婚,你倒是去不去呢”见龙道:“我当然是要去的,不过戈二看见了,一定又要抱怨我。我简直成了进退两难啦。”树芬道:“我因为这件事,也为难了两三天啦。芳园听说你不去,她心里很不痛快,在默地里直说闲话。她说我在社会团中,很出了不少力,如今只用他撑撑场面,他们便推三阻四地不肯帮忙,幸亏是你来了,总算有一个片面的女证婚人,要不然,连这一个都没处去寻了。”见龙的脾气,哪里禁得这样激他,立刻跳起来说:“明天我一定去证婚,就是有刀山剑树,也拦不住我的两只脚。”树芬道:“还是仔细一点好,你也不可过于任性。”见龙冷笑道:“别人说这话犹可,您是看我长大,深知道我脾气的,怎么也说这样话呢”树芬道:“去也没有什么,不过据我想,总是候着他们派车来接你,万不可自己溜出店门,随便前往。最好是在一早人不注意的时候,叫他们派马车到饭店门前,并且马车要有一点标志,表明它是迎接大宾的礼舆。然后你坐上去,自然没有一点舛错。等证过婚之后,你也不必在外面应酬,寻一间密室,闲坐半天,俟等人客散了,天到黄昏时候,你再坐马车仍回六国饭店。这样办理,既不误给他们证婚,又可避免外间注意,是再稳妥不过的法子,你以为如何呢”见龙鼓掌称善,说:“就是这样,咱们明天在会馆见吧。”树芬把他这一面安置好了,自己又折回社会团分部,秘密地告知李芳园,说:“见龙已经约好了,明天十点以后,你派马车到六国饭店去接。马车外边插两朵大红石榴花为记,切记切记,咱们明天一准在湖广会馆见面好了。”她将这一面也安置好了,然后回至女婿家里,将经过情形完全告知马瑞。马瑞心中有根,这件事自然更容易办了。

却说第二天早晨,天光才亮,也就在六点钟左右,六国饭店门前,停着一辆马车。驾车的是一匹大青马,车的颜色是深绿色新油漆的,车门上插着两朵红石榴花。赶车的穿着一件深缸靠大衫,头戴英式的毡帽,年纪就在三十上下。另外还有一个跟车的夫役,穿着青市布大褂子,也戴着一顶英式毡帽,年纪有三十开外。他们把车赶到饭店门前,慢慢停住。跟车的跳下来,手里拿着一张名片,点名寻茶房小魏回话。小魏出来,问他是哪里来的。跟车夫说:“我们是参议院文宅派来的,这里有我们议员老爷的片子,请九十七号田老爷到湖广会馆去。劳你的驾,替给回一声吧。”小魏将片子接过来,说:“田老爷起床没起床,这时候还没有一定,我替你看看,如果没起,你只好慢慢地候着吧。”小魏扭头进去,一直上楼,轻轻推见龙屋门,已经开了。他侧着身子进去,见屋中的主人已经起床,正对着镜子用保险刀给自己刮脸呢。一见小魏进来,便笑着问道:“有人来接我吗”小魏将片子递上,说:“现有参议院的文老爷特派马车接老爷,即刻到湖广会馆去。我对他说,田老爷此时不定起床没有,老爷如果不去,我就告诉他,没有起床好了。”见龙接过片子来看,果然是文熊渭平素用的名柬,便连说:“我去我去,你赶快把净面水漱口水备好了吧。”小魏应一声是,不大工夫俱都备齐。见龙匆匆地净面漱口,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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