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可以去那边放放风吗?”叶汝真恳求,“臣被关得久了,今日难得出来,想晒晒太阳。”
“……”风承熙想起了天牢中的阴暗。
叶汝真已经摸准了他的脾性,见他没开口便知是默认,当即快活地往御花园去。
走到园中,才发现风承熙一直不紧不慢地缓缓走在后面。
叶汝真:“陛下您跟着臣,可是有什么吩咐?”
“跟着你?”风承熙冷冷瞧她一眼,“朕的御花园,朕难道逛不得?”
叶汝真连忙点头:“逛得,逛得,是臣多言,臣死罪。”
她是瞧着风承熙脸色还有几分苍白,只怕尚未痊愈,中午陪着白氏吃了一顿饭,而今又走了这么长一段路,想必是累了。
但这话可不能乱出口了。
风承熙就像一个小时候没吃过糖的孩子,见了糖便比常人激动得多。
他没见过什么人的真心,偶然遇见一个像她这样真心待人的傻子闯入朝堂,便像是见了一大块蜜糖,抱在手里就不肯放了。
但问题是,一旦她的身份被戳穿,他此时抱着的这块糖,立马就会变成黄连。
叶汝真深思熟虑地咽下了关心的话,只盼康福能发挥以往的啰嗦,劝风承熙上舆回明德殿。
康福偏偏哑巴了似的,一个字都没说。
叶汝真:“……”
眼看就要经过前面一大丛盛开的玫瑰,此是叶汝真特意绕道的目的地。
她眼巴巴地,舍不得走,但又不敢留。
风承熙忽然道:“这花开得讨厌,康福,带几个人把花摘了。”
叶汝真连忙自告奋勇:“臣来摘。”
风承熙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这便算是准了。
御花园的花朵无一不是名品,又兼精心养护,每一朵都开得丰盈盛大,是叶汝真所用过的、品相最好的玫瑰。
不一时便摘了满满一衣兜。
风承熙坐在不远处的亭子里歇息,只见她抱了满怀的花朵还不肯收手,继续摘了往袖子里塞。
那股子贪心劲儿,活像是过冬藏榛子的松鼠。
风承熙不由低笑了一下,意识之后,又把嘴角压下去。
康福道:“老奴去给叶大人备一只口袋吧?”
“不许。”风承熙道,“朕倒要看看,她能塞多少。”
官袍的衣袖宽大,叶汝真塞满了两只衣袖,又拎着满满一衣摆,活像是身上挂了三只口袋。
她也知道这形象略有不雅,但又舍不得放下,遂踮起脚准备小跑离开。
经过凉亭时,忽然听得一阵大笑。
叶汝真愕然抬头。
她摘花摘到一半,就发现风承熙不见了,当时还以为他终于回寝殿去了。
万没想到他竟然还在,还笑得打跌,手捂着肚子,眼泪都快笑出来了。
“……”
叶汝真强行义正辞严:“臣这就把这些花扔了,陛下眼不见心不烦,不用再看见它们了。”
一面说,一面就跑。
身上的花瓣迎着风,一面跑,一面洒落。
风承熙笑弯了腰。
康福侍奉他这样久,除了不懂事的幼时,从未见他这样笑过。
仿佛是把连日来的病痛都在笑声里消解了,风承熙靠在柱子上,笑得直喘。
叶汝真一路洒着花瓣回到牢房。
还好采得多,即使这么洒,回来仍有一大堆。
叶汝真内心充满丰收的喜悦。
这么好的玫瑰花,一定能做出最好的胭脂。
刚摘下来的玫瑰花瓣放在白瓷钵里捣烂成泥,拿洁净纱布过滤出花汁,放在红泥小炉上熬煮成浆。
然后将绵纸一张张裁作小份,在胭脂浆里浸透之后,一页页铺出来晾到半干,再一遍遍反复将花浆刷上。
从高窗里透进来的光线一点点偏斜,很快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