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里人虽然得了康福的吩咐,皆闭紧了嘴,没人说叶汝真下狱的事,但白氏一来是觉得不对劲,二来也是着实想念叶汝真,托了人去明德殿传消息,却一直没有回音,遂想寻着郗明德打听打听。
打听了一圈,竟然不知如何去找郗明德,只得托到云安公主跟前。
云安公主把话带到,准备告退。
“皇姐。”风承熙忽然唤住她,“叶汝成已经下狱,人人皆知他已见弃于朕,皇姐为何还要亲自为白氏跑这一趟。”
云安公主似没想到他会这样问,顿了顿,道:“我自小福薄,不得长辈欢心,白氏为我备妆,爽直温厚,教我许多事,我不自觉拿她当了半个长辈。她思念外孙,渴盼一见,哪怕陛下不喜,我也须得走这一趟。还望陛下莫要怪罪。”
风承熙沉默了良久,道:“替朕多谢白老夫人。”
云安公主有点愕然,不知道他谢白氏什么。
“谢她能照应到皇姐,让皇姐敢于跑这一趟。”
云安公主在宫里活得完全不像一个主子,她很小的时候就知道自己的存在碍着了很多人的眼,便一直将自己缩在芳琼殿,尽量不出现在旁人现前。
她此时虽然看起来行止如仪,谈吐得当,但声音却微微发紧,身姿也有几分僵硬。
叶汝成获罪,她为白氏传话,以风承熙之喜怒无常,她其实无法预料今日踏进明德殿会有什么后果。
但她还是来了。
风承熙默默地注视着这位与自己同日所生的异母姐姐,目光有点深沉,有点复杂,“朕中午想在掬水亭宴请白老夫人,皇姐要不要一道来?”
云安公主愣住了。
是她看错了吗?
她竟然在风承熙的眼神里看出了一丝温柔。
典狱回到天牢,十分为难地表示陛下有令,他不得不没收叶汝真的家伙什,而且从今日起,任何人不得进来探视。
叶汝真的玫瑰汁子才捣到一半,愕然:“为什么?之前不好好的吗?谁去告发了?”
典狱支支吾吾说不清楚。
叶汝真很无奈。
她人在牢里,花是托狱卒采的,狱卒一个大老爷们,并不知道什么样的花算是开到八分满,一咕嘟撸了一袋子,叶汝真挑了半日才挑出些能用的。
就在典狱准备把那半钵子玫瑰花汁倒掉的时候,只听一声厉喝:“住手!”
叶汝真讶然回头。
竟是风承熙来了。
他依然坐着肩舆,但不知是身子养好了些,还是单纯怒气更重,声音听上去倒是中气十足:“给朕放下!谁让你倒的?!”
典狱抱着瓷钵一脸无辜:“……”
叶汝真暗暗在心里替典狱答:您呐。
“都放下,以后这儿的东西还照旧,叶大人想怎么用就怎么用,有人来探望也不必拦着。”康福告诉典狱。
典狱只听说过朝令夕改,着实没见过一道令前后脚就改的,算是长见识了。
这边风承熙看叶汝真,简单地道:“老夫人想见你。”
叶汝真一阵激动:“臣、臣可以见吗?”
风承熙很想回她一句“不然朕来此处做什么”,但目光掠过那一钵子花汁,空气里馥郁的花香像是顺着鼻孔直入五内,把心肝脾肺都染香了。
但前日之辱历历在目,风承熙的脸还是板得严严实实:“朕是冲老夫人的面子,破例一次。”
叶汝真忍了忍才忍住一声欢呼:“陛下万岁!”
正要走出牢房的时候,风承熙忽然看了她一眼,又看了一眼。
叶汝真不明所以:“陛下?”
风承熙皱起了眉头:“叶汝成,你是不是长胖了?”
叶汝真摸了摸自己的脸,自己倒不觉得:“有吗?”
风承熙目光锐利,上下打量:“确实是胖了。”
叶汝真道:“臣整日在牢房里吃了睡,睡了吃,日子过得跟猪似的,若是胖了也是在所难免……”
话没说完,就见风承熙的神情森冷,托起了她的脸:“好,好,叶汝成,你竟然还能长胖,你有没有良心?”
叶汝真:“……”
实在不懂长胖跟良心有什么关系。
她很想说“换您来关一关,说不定一样会长胖”,但话到嘴边,顿住了。
阳光斜斜地从高窗照进来,细尘在光柱里飞舞。风承熙站在光柱里,脸明显比半月前削瘦了。
不单是瘦了,脸色还泛着一丝青白,出入仍要靠肩舆,很显然,自上次发作过后,他尚未痊愈。
叶汝真低下头:“陛下说得是,臣确实是没良心。”
风承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