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收税记录的凭证。
蕃人不能随意入内地府州,但获得允准的商队却能入。成都月月有市,尤其是药市,更会招揽蕃人商队入市。那人没要廖管家直接动用邓家的关系将他们弄到成都,而只是要普通的路引,这让廖管家松了口气,这事不必邓家人亲自出面就能搞定。
“路引上怎么写”
廖管家再问了一句,商队路引必须写明行商首领。
“李木青”
那人不假思议地道,竟是报上了真名。
确定了细节后,廖管家喜不自禁地离去。大帐里,李木青拔出蕃刀,用绢布细细擦拭起来,刀身的寒光和他眼中的冷光混为一体。
“爹爹,听说我们要去成都”
擦拭完刀身,正插刀回鞘,一个身影就扑进帐中,如小鹿一般灵巧,脆亮的嗓音都被丢在了身影之后。
“嗯,我们要去成都,不是去玩耍的,银月,你莫忘了”
李木青爱怜地看着这个身着蕃装,大约十六七岁,双目明亮如月的少女,可说话的森冷语气却与表情大相径庭。
被唤作银月的少女握住腰间的刀柄,沉沉点头,五个字裹着寒风,自她那饱满而小巧的樱唇中吐出:“汉人皆可杀”
华阳县衙后堂,王冲与赵梓相对,王冲冷声道:“听县尊此言,似乎汉人如羔羊,真有变乱,只能任人宰割”
晏州蛮乱演变为泸州蛮乱,消息已经传开。许光凝宣布在五月三十重办小游江,勉强收拾住了成都人的慌乱之心。而王冲不仅将自己占卜之事在海棠渡传播开,也亲自现身说法,稳住了人心,海棠渡的土木基建工程才得以继续。
却没想到,文案事后一直缩在县衙的赵梓却有了动作,他认为此时正是人心变乱之际,王冲在海棠渡大兴土木,聚了好几百泥瓦工,很容易成为动乱之源。于是发下告示,要海棠渡全面停工,干活的人各回各家。
王冲当然不依,径直找去华阳县衙,与赵梓当面理论。他倒没依仗许光凝的权势,喷赵梓多管闲事,毕竟赵梓所颁的措施,是针对整个华阳县,而且也是治安所需的正常处置。但王冲认为,只要在工人里临时编组保甲,与附近的乡村保甲守望相助,不仅不会出乱子,还会稳定海棠渡一带的人心。
这事跟之前张浚的建议不同,不是大动干戈,搞战争动员,而只是组织民人防盗,涉及的是保甲之事,赵梓断然拒绝。而他的理由,则是民人多不知刀兵,让民人动起来,只会出乱子,这让王冲异常气愤,两人的争论就此歪楼。
蜀地官兵是什么德性,在泸州已经看得很清楚了,晏州蛮不可能跑到成都来,但防不住有人趁火打劫。王冲认为,防备劫盗事就得靠民人自己,保甲正为此而设。赵梓却以“两害相权取其轻”的理由,认为宁可出些小乱子,也不能让民人组织起来,手持刀兵,而这才是更大的乱源。
王冲质问,赵梓也动了怒:“王守正,你是要与我辩保甲法么莫以为这是新法,你便有恃无恐你却不知,保甲法此时已名存实移,早非王荆公当日所定之法便是太师诸公,也不愿复荆公之法,宁存此时之实”
王冲自然不清楚保甲法的变迁,在这上面争论就是给赵梓送菜,但他依旧忍不住嘲讽道:“县尊,这是防民甚过防贼吧”
赵梓眯眼道:“贼出于民,民会作贼,防民就是防贼。”
王冲真想不到,理学门人,竟是这副腔调,他呵呵笑道:“难道这天下,不是万民之天下”
赵梓冷声道:“当然是,不过,你别忘了,天下乃君与士大夫共治之天下。”
王冲愣住,一股郁气盘绕在胸,对,你说得没错,天下的确是君与士大夫共治,可你别忘了,士大夫又是从哪里来的是从“民”里来的
“县尊也该记得,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王冲原本还抱着好说好商量的心态跟赵梓谈,可赵梓露出他自视非民的士大夫屁股,同时这“不愿生事”的姿态,更是理学屁股和旧党屁股,让王冲份外憎恶。
他径直亮了底牌:“许大府正在办小游江,海棠渡诸事,也是应小游江之需。县尊真要海棠渡停工,是不是先知会一下许大府”
果然,这话出口,赵梓脸色顿转铁青,两人默默对视许久,赵梓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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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正法正道不正心
赵梓少年时便随父就学于程颐,虽远不及游酢、杨时、谢良佐、吕大临那般耀眼,也算嫡传弟子,以纯君子自居,倒不会使什么下三滥手段。
不过正如早前文案事为求自保,断然抛弃王冲顾丰一般,他也很懂权变。同时他又具备理学,不,所有道学门人的心性:“天上地下,唯我独正”,因此他不会轻易放弃。
这几点汇作一处,就是县尉司捕头孙舟孙东海带着二十来个弓手和土兵入驻海棠渡的原因。
“赵知县还是一心为公啊,孙都头,有你们在,海棠渡就安若磐石了。对了,还没庆贺孙都头高升。”
海棠渡的官道上,王冲负手而行,孙舟跟在侧后。听到王冲这话,孙舟连声道:“二郎说笑了说笑了没得二郎训诫,我怎会改邪归正”
接着他低声道:“县尊吩咐,我们来此就只为盯紧海棠渡的作工人。”
王冲呵呵轻笑,赵梓还真是锲而不舍,变着法地贯彻他的主张。不过派孙舟来,这就有意思了,赵梓很清楚王冲与孙舟的交情。
“这不是怕找生人来,得罪了二郎吗现在成都官府里,谁人不知二郎是太岁星君找我来,既是给同党和上司有所交代,也不会让二郎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