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冲打起了张浚和王昂的主意,两人对视一眼,一同苦笑,本是要找王冲办事,却没想被王冲抓了壮丁。
已是五月中,成都西面。永康军城以北二十里处的博马场,热闹集市已冷冷清清,满地马粪杂物。扎着细碎辫子,穿着左衽布衫,披着羊皮毡毯的蕃人守在摊前。眼里满是茫然,他们不明白宋人为何一窝蜂散了,让他们摆在摊子上的草药玉石、鹿角虎骨等货物没了买主。
博马场的破败厢房里,一个青年缩在窗边,惊惶地盯着博马场里的蕃人。身后一个中年胖子放下手中的笔,抬头看这青年,露出的侧脸上。右耳裂作两半,赫然是被远贬到这里的何三耳何广林。
“这些羌蕃有什么好怕他们的头人在我面前都得毕恭毕敬,瞧你那怂样”
“大兄,夷狄终究是夷狄。谁也不明白他们的心思,这会恭敬,转身就能变脸。”
青年却是早前投告王冲谋逆的何广治,文案事结后。王冲等人因顾丰之事来不及找他算账,他便逃到永康军来投奔何广林。
何广林教训道:“你现在倒聪明了。往日怎的就一副措大脾气好生学学,夷狄终究要吃喝,爱钱财,跟咱们没什么不同,差的只是他们不懂得虚伪矫饰。想要什么,脸上时时都摆得明白,跟他们作生意轻松得多。”
何广治脸色依旧没有好转:“可听说晏州蛮要进成都了,万一这些蕃人也跟着闹将起来,咱们该怎么办”
何广治嗤笑道:“要闹也不是跟咱们作生意的蕃人闹”
接着他皱起了眉头:“不过,倒真得提防那些趁火打劫的野蕃。”
此时一人入了屋子,何广治赶紧起身:“廖管家,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来人风尘仆仆,愁眉苦脸:“是恶风我家官人被王冲坑了一回,现在正到处筹钱。王家太爷说这里还存有一些现钱,官人着我来提。这是太爷的手书,还有官人的字据。”
“王冲”
何广林何广治同时失声叫道,来人楞住:“是啊,王冲,就是那个烧了你们相公家牌坊的王冲,怎么,跟你们还有渊源”
何广治恨恨地哼了一声,何广林则冷笑道:“当然有渊源,有很深的渊源我为什么在这里喝风吃土,成天跟臭烘烘的蕃人打交道,说一句话都得盘算稳了,不定什么时候,蕃人腰间的刀就落到了头上,就是那王冲害的”
记起传闻里的一些事迹,廖官家恍然,对何家兄弟顿生同情,拍着何广林肩膀道:“我家官人也触了这太岁星君的霉头,没办法,这小子狠辣狡诈,又攀附上了许大府,官人都得避他。且不提这些丧气事,听说蕃人的酒另有滋味,来来,何干人请客,与我好生喝一场。”
何广林眼中闪烁不定,嘴里笑道:“你是来拿钱的,还要我请客,罢了,就请你这一场,不仅有酒,还有各色野味”
酒酣耳热时,何广林阴阴地道:“你家官人,就不想着找回场子”
廖管家长叹:“许大府亲自盯着,不好动弹啊。”
许广林的声音低到微不可闻:“若是不相干的外人呢”
廖管家的注意力猛然离了鹿腿,瞪住何广林,眼中精光直冒:“你有门路”
许广林笑道:“我认识一个杂蕃,面上是作药材生意,私下却是干卖命的活计,只要价钱合适”
当廖管家心满意足地出门时,何广治哆嗦道:“大兄,那人可是个人物他要去了成都,怕要搞出大乱子”
何广林哼道:“这会成都正乱着呢,正是浑水摸鱼的时候,再说你难道不想见到王冲此人的下场”
何广治低头,他当然想,不过他不是恨王冲,而是怕。他受不住威逼,出卖了王冲,就一直担心报复。这担心如蚂蚁一般,时时噬咬着他的心,让他不得安宁。所以。他百般地想见着王冲倒霉,没了找他麻烦的能力,如果是彻底消失,那再好不过。
想得通透,他抬头道:“我也去,就在一旁悄悄看,我要亲眼见着”
何广林思忖片刻,点头道:“也好,若是那人搞出了大篓子。你就去告官,把我们摘出来。”
兄弟俩谋划妥当,廖管家也到了博马场外一片帐篷处,看起来像是一支蕃人商队。解释自己是何广林介绍来的,廖管家才被带进了某座大帐里。
“杀一人。还是杀全家”
那人三四十岁,身形削瘦,肤色黝黑,着汉装,却戴着蕃人的耳环,脚蹬马靴,腰悬蕃刀。目光粗砺森冷,让廖管家一时都忘了围着自己的几个高壮蕃人。就只顾得在这目光下勉力保持镇定,选择了前一项。
“一千贯,不二价。”
那人语气平淡。像是在谈药材生意一般。
“头人,找帮泼皮办了此事,最多不过百贯”
大概是此人的着装和口音更多偏向汉人,廖管家不仅镇定下来。还砍起了价。
“办事的确要不了这么多,脱罪就另当别论。”
听到这话。廖管家暗道有谱,这人是真干这行的。找本地人办事,很容易攀到自己身上,找蕃人办事却不着痕迹。自然,价钱就不一样了。
想想自家官人捂着脸骂王冲时所用的怨毒词语,以及逼着自己挠破了头地想着怎么整治王冲,又不会露了形迹,廖管家作了决断。他很确定,若是官人在这里,说不定还要丢出两千贯,买王冲全家,再加上潘寡妇全家的命。
“给我弄份普通的路引,其他事就不必管了。”
那人再提了要求,所谓的“路引”,不是寻常老百姓用,而是给官员、赴试的士子以及商人用的。官员和士子所用的路引,是出入城镇商关,以及在驿站享受公家福利的凭证,而商人的路引则是载明贩运货物,以及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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