娶为妻子,纵然此举有亏大义人伦,也顾不得这许多了。
但他那里鼓得起勇气去见她,况且万一见到她的面时,被她一顿臭骂之后,再声明永不
会嫁给他,岂不是变成了自取其辱
他左思右想,烦燥不宁,当下走出院子,但见一轮明月,已挂在天边。此时对月怀想,
益添伤感之情。
突然间墙头冒出一条人影,他转眼望去,竟是齐茵,这一下简直惊得呆了。
齐茵白素素的脸上,居然十分平静安详,好像没有什么事发生过一般,向他挥挥手,跃
落院中。
薛陵嗅到她带来的一阵香风,三魂七魄,不知飞到何处去了,再也收不回来。若然他不
是如此的失魂落魄,自必发觉齐茵的态度太不合情理,便会生出疑心。
齐茵凝望着他,说道:“你还未睡么我也睡不着。我们出去走一走吧我有些话要问
问你。”
薛陵惘然道:“好的”
但见她一转身跃了出去,连忙跟踪纵出。不一业工夫,他们已处身庄外的田地上,两人
并肩缓缓走过塍陇,行入一片茂密的高梁地中。
此时四望全是茫茫的青纱帐,齐茵道:“从这儿往前走,不消多久,就可踏入山区。我
真想到地心宫去拜谒我师父。”
薛陵心绪紊乱,口中只含糊应了一声。齐茵道:“假如见得到师父,我一定求她老人家
办一件事。”
薛陵顺口道:“什么事”
齐茵停下脚步,转身相向,和他面面相对,相距不及两尺。
这时,在皎洁月色之下,大家都可以把对方瞧得清清楚楚。薛陵固然是丰神俊逸,如玉
树临风,无怪女孩子会对他倾心锺情。但齐茵亦是杏眼桃腮,肤若凝脂,眼如点漆。也是艳
丽非凡。
他们互相匹配辉映,当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双璧人。但风波忽起,使这一段良缘好事变成
了泡影,真是任何人都始料所不及,同时亦令人十分惋惜。
薛陵忽然发觉齐茵美眸中射出奇异的光芒,心中方自一震,猛可记起了方锡的劝告。
但这刻为时已晚,齐茵玉手一点,纤指已戳在他胸口“紫宫穴”上,顿时遍体酸麻,全
无气力。
齐茵仰天惨笑一声,笑声未歇,眼眶中已涌满了热泪,她使劲一摇头,把泪水甩掉,狠
声道:“薛陵,我齐茵那一点配不上你你说”
薛陵没有做声,瞠目而视。事实上他穴道受制,根本不能开口说话,自然没法子回答。
齐茵又道:“我曾经救你性命,又使你见到欧阳伯伯,因而炼成了绝艺,成为人上之
人。你的忘恩负义,我都不谈了,现在我问你一句,到底是那一个女人使你迷恋,居然不把
我放在眼中”
薛陵仍然做声不得,但即使能够开口,也无从回答。齐茵怒火遮眼,根本忘了薛陵不能
开口,取出乌风鞭,猛力抽扫了七八鞭之多。
可怜薛陵只疼得险险昏倒,偏又未曾昏过去,那等急疼攻心之苦,实是难以形容。
齐茵见他毫无动静,这才醒觉。可是凡事一开了头,却就不难继续再做。但见她手起鞭
落,又抽了六七鞭。
薛陵禁止上固然疼痛不堪,但心理上受的创伤更为深钜。他闭起双眼,不忍见到齐茵那
种咬牙切齿的神情。
胸中充满了自怜自伤的情绪,迷惘地体味着爱情上苦的一面的滋味。
齐茵突然一掌拍活了他的穴道,顺手给他一记耳光,薛陵应掌摔倒,挣扎着扒起身时,
齐茵已不知去向了。
他长叹一声,咬牙熬忍着禁止上的痛苦,缓缓向前走去。出了这一片高梁地,便在山坡
下找块石头,坐了下来。
歇了半晌,身上那一阵阵钻心刺骨的疼痛才见减轻,但仍然一片火辣,极是难受。
四下静寂之极,天上月轮皎洁如故。薛陵仰首向月,内心中涌起了无限悲怆,他脑海十
分紊乱。
虽然打算好好的想一想这件事,但他眼前尽是齐茵喜怒哭笑等表情的脸庞。
他对月独坐了不知多久,忽然一道人影迅快奔到,叫道:“薛兄,你为何还不回室就
寝”
来人正是方锡,他那张诚的面上,满布关切之容。
薛陵茫然地应一声,站起身子。方锡讶道:“薛兄,你身上为何都是尘土”
薛陵似是没有听到这话。方锡伸手替他拍拂背后的尘土,薛陵突然剧烈的颤抖一下。方
锡连忙缩手,惊道:“怎么啦你可是负伤了”
他乃是武林高手,一望而知薛陵是痛得身躯一震,只不知受了什么伤,竟能使人如此剧
痛
薛陵嗯一声,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却很突然地说道:“这世上有没有真情”
方锡道:“你说什么”
薛陵道:“假如你爱一个人,这个人虽是骂你打你,你也忍受下来,心中毫无怨恨之
意,这样算得上是真情吧”
方锡道:“自然算得是真情了。”
薛陵长长叹息一声,黯然道:“我竟办不到,唉”
方锡一怔,细味他话中之意,似乎他跟齐茵发生了什么事一般。但这等事他如不愿说
出,就是不便追问。只好闷在心里,跟着他走去。
他们在沉默中走到庄外,薛陵忽然停步,转头望住方锡,缓缓道:“小弟要找一处地
方,静静的思索一些事情,方兄请吧”
方锡道:“好吧,但薛兄不可走得太远。”
薛陵摇摇头,意态十分消沉,道:“我要找一处人迹罕至之地,慢慢的思索人生的
奥,不再回来见你们了”
方锡惊道:“薛兄怎可作遁世之想咱们明晨就出发去找朱公明,报那血海之仇。然后
还有许多事”
薛陵眼睛一亮,道:“对,找朱公明报仇”
方锡方自欣喜,忽见他眼光黯淡下来,心中暗叫不妙。
薛陵颓然道:“我不去了,反正阿茵独力就能办好这件事。朱公明死在她手中,也是一
样”
他抬起头惘然遥望那一轮明月,心中思潮起伏。方锡向他说了许多话,列举出种种理
由。但他一个字也没有听见,忽然举步走去。
方锡见劝阻他不住,又观察出他心中受创甚重,己不是自己所能为力,正想回去叫齐茵
出来,忽又想起他们发生过事故,齐茵未必肯管这件事。再者,即使把薛陵劝阻,对他到底
是好是坏
他迷惑地寻思着,眼看薛陵已走出数丈,身影逐渐模糊,使方锡觉得他十分孤单凄凉,
因而不禁寄予无限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