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杨清忍不住两眼垂泪,模糊了视线。他抬头望望,周晋率领着众兵仍在觅路而逃,就他落在了队尾,无奈之下,被迫撇下张参,看张参双眼尚且不闭,于是伸手为其合上。随即他朝张参的尸体作了一揖,指天发誓道:
“我这一排,自渡口至此,数日之间,死的将近百数许多人姓名,我都未曾记得。唯汝张参,名字我记下了,汝若在天有灵,千万保佑我不死,我若不死,异日必杀等数不,两倍的胡寇,为汝等报仇苍天在上,有违此誓,让我乱箭穿心,且抛尸荒野,无地可葬”
刘骥进入夏阳城后,召唤李景年来会,却不见其踪影,遣人探问,说是去追周晋了,不禁大怒道:“无我之命,贱胡岂敢擅动”等到将近天亮的时候,李景年归来,刘骥冷着脸问他:“周晋何在”
李景年跪地禀报说:“周晋蹿逃甚快,末将未能赶上,唯斩杀晋卒数十,将首来献。”刘骥当场就把鞭子给抄起来了,怒喝道:“无我将令,竟敢妄动,若能或擒或杀周晋,尚可以功抵罪,今将小卒首级来献,得无戏我么”
他既没能擒着周晋,也没能夺占夏阳的存粮,一肚子邪火无从发泄,刚下令将所掳夏阳无论军民,上千人尽数活埋,犹自怒气不消,就正好拿李景年来撒火。当下鞭落如雨,抽得李景年连铠甲全都碎了,背上血肉模糊。
还是卜抽好说歹说,才把刘骥劝住,李景年没被活活打死。随即刘骥掷鞭于地,说:“贱胡且为我守备夏阳,自河东源源不断输运粮秣,屯积于此,为我根基。若再有所差失,定斩不饶”
李景年强忍痛楚,磕头领命。刘骥旋对卜抽说:“可即点集兵马,南下以援皇太子殿下。”他不顾士卒连夜不眠的疲累,扯出城去就急行军,才刚过午,便即抵达胡军大营。刘粲等听说夏阳已克,后路无忧,刘骥又率兵来合,无不大喜,消息传开去,更是全军欢呼,“万岁”之声久久不息。
对面晋营中探得胡人动静,来报裴该、陶侃,陶侃不禁长叹一声:“恐怕是夏阳已落虏手。”裴该皱眉道:“夏阳孤城,固难久守,但不知周晋等如何了”其实他前几天就已经派人迂回山地,前往夏阳,命令周晋若见势难为,可以暂时弃守,以保全有生力量。也不知道这信送到了没有,周晋是主动弃城的,还是被胡兵把夏阳硬生生给攻破了
陶侃说:“先不须虑周晋,先虑我等胡军既得夏阳,其势更盛,粮运不乏,士气也必攀升,而我军苦守数日,却已疲惫不堪。若刘粲再举全军来攻,恐怕”
攻防战一直都打得很激烈,胡军数量本就是晋军的三倍还多,即便有刘夜堂和裴该来援,也无法消除这一基本差距。尤其今日午前,刘粲改变了战术,不再发动全方位的迅猛攻势,却以车轮战法,反复猛攻晋军的左翼,陶侃几乎把所有后备力量全都调上去了除了裴该的部曲,陶侃坚决留下五百人不动这才勉强维持住了防线。
因为陶士行指挥得当,调度得法,故此接战的几日中,双方伤亡数量大致持平。可是胡军六万,折损三四千浑若无事,晋军不足两万,这三四千的伤亡比就将近两成啦。冷兵器时代军队组织力普遍为差即便裴该套用了很多后世的组织架构,再加反复洗脑,终究不可能在几年内就训练出一支超时代的新军出来一般临阵伤亡两成最多三成,部伍便会崩溃,晋军能够坚持到今天,已经很了不起啦。
然而终究不可能长久,陶侃估摸着再这么或死或重伤千人左右,就算自己也拢不住队伍了,若被胡军攻破一点,必至全军溃败。因此他跟裴该商量,说咱们原本就没计划在此处彻底击败胡军,只是为了拖延时间,以便散在各方的兵马来合而已。这都已经第六天啦,差不多了,应该撤了。
裴该摇头道:“不可,比及郭默等来,总须十日若就此放胡军入平,恐怕田地多为其所蹂躏,百姓也遭厄难,则军心士气,一发难振”
陶侃劝说道:“为将之道,当进则进,当退则退,顾虑军心士气犹有可说,若多虑于百姓,则必遭丧败啊。且今冯翊境内,百姓多入屯所,秋粮既收,我已命将彼等尽都归入各城,以免为胡兵所掠”
裴该道:“自耕之农,尚有十之一二,岂能不为彼等考量呢若不能护民,我兴此军,所为何来”
陶侃指点着地图说:“大司马来看,我等可退守郃阳,则刘粲必然来围,即便分兵四掠,所去亦不敢远。若将偏师向西,郭默等来合,正好击破也可命北地之兵驻守频阳,使秦州之兵入于大荔、莲勺、重泉,三面成网,以束缚胡师。若其势成,不及元旦,而刘粲必退,我踵迹而追,夏阳也可复得,如此则唯冯翊一郡为其践躏。设其不然,军败于此,则恐郃阳亦不可守,刘粲以之为据,可以南下渭水,则长安岌岌可危矣大司马三思啊。”
裴该捋着胡子,沉吟良久,最终却还是摇摇头,说:“陶君设谋甚好,然而我等虽退,郭默、甄随等未必即能来且拒垒再守两日为好。”
陶侃急道:“以今日之势,若还拒垒,必为胡兵所破”
裴该道:“是出战是拒垒,唯陶君自择,唯请再守两日。”
第十七章宁立而死,不退而生
王堂与文朗在龙亭,商议着是不是追入山地,王堂道:“彼既可来,我亦可往,若能抄出刘粲之后,重夺渡口,或可彻底扭转战局”
文朗说我所部骑兵,是不可能入山的“则卿不过两千步卒,恐不足以骚扰敌后”王堂一梗脖子,说:“贼既敢来,我又因何不敢前往卿可代我护守龙亭,我自将兵卒入山”
可是设想起来很简单,实际执行又是另外一回事儿,关键路松多虽然退入山地,却不肯遽走一则兵败失利,他无颜回见刘粲,二则士卒新溃,倘若就这样蒙着头往来路跑,恐怕半数都会迷失在山间反而重整队伍,尚有六七百人。
王堂欲图挥师入山,当即就跟路松多再次交上了锋,这回胡军居高临下,恃险而守,文朗跟后面又帮不上忙,导致厮杀良久,竟然不能登山一步。文朗派人过来提醒他,说:“穷寇莫追,愈是紧逼,彼愈不退何不缓之”
王堂听了,深觉有理,于是便即勒束士卒,缓缓而退。果然路松多一见晋人不再来攻,当即领着残兵便往来路遁去,王堂这才循迹入山,跟狗撵兔子似的,在后面紧追不舍。
一直追到天黑,双方各自分部警戒,主力休歇;第二日晨光一亮,再度一逃一追,起身登程。路松多走慢了一步,又被王堂从后赶杀,所斩胡兵不多,受惊跑散的倒有不少。
路松多慌不择路,走着走着就走岔了终究这条道儿他这辈子也只是走的第二回而已琢磨着算里程我该下山了呀,怎么还找不到下山的路呢若能下山,行之不远便是主营,不信这千把晋人还敢紧追不舍。
好不容易才找到一条下山之路,当即率残兵奔蹿而下,忽见前方不远处葱绿之间,隐现一角屋檐。路松多虽然擅长奔跑,终究不惯走山地,两条腿就跟灌了铅似的,再回头瞧瞧仍然跟随的部下,多数人为了轻装逃亡,把兵器都给撇了,甚至连皮甲全都脱了,个个灰头土脸,呼哧带喘,累得都没什么人样了
这些多数是路松多带惯了的本部兵马,那些临时拨隶麾下的,则不是战死,就是逃散,因而路松多见此情状,不禁惨然。他心说若非失道,我这会儿早就返归大营啦,即便皇太子殿下勃然震怒,估计也就处罚自己一人而已;然而四望不见大营所在,再跑一阵,估摸着这些仍愿追随自己的兵卒,泰半都会遭了晋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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