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省既然独存尚书,那么如今的制书就都是由尚书草拟,然后左右仆射或录尚书事、平尚书事加印,才能具备法律效力。理论上还得天子批示,曰:“制可。”只是司马邺尚且年幼,垂拱罢了,基本上不怎么管事,故此除非相关朝廷大政,这步都可以省了即便不省,光天子“制可”也没用啊。
为此李容也不禁急得团团转,他去向梁芬问计,梁芬却道:“不知卿所言何事啊我素信卿,卿可自为,不须来问我。”李容只好再去找李义,问他,你就一定得见着诏命才肯行事吗“卿无须过虑,有司徒公在,必不使卿日后无下场。此事若成,将军可为,公卿可致;若失此机会,待裴公挥师入京,我等恐怕都要为索綝殉葬了。”
李义连连摇头,说诏命是不可少的,否则我也不方便调动士卒不是随即问道:“兄请天子写几个字,也算诏了,有何难哉”李容苦笑道:“若非尚书所拟,令、仆加印,即不为制,哪怕天子亲笔,那也是做不得数的。”
李义疑惑地挤挤眼睛:“天子之言,如何做不得数难道天子不如尚书为大么”
李容正想详细给他解释朝廷制度,话未出口,突然间就愣住了他想起来前事,当年汝南王司马亮是怎么死的楚王司马玮假称诏命,直接就发兵把他给杀了,士卒们哪里知道诏命是真是假
于是笑一笑:“我知之矣,当为卿求诏命来。但不知若有诏,几时可以发动”
李义回答道:“今我四人轮番值宿宫中,若我与罗尧同值之日得诏,便可急发。”随即把最近一个月的排班表交给李容。李容细细一瞧,不行啊,你们俩一直就不挨着,这可如何是好看起来,还得从长计议才成
这一年的五月廿三日午前,司徒梁芬密召李容前来,对他说:“适才王贡来说,裴文约已率兵入万年,驱逐了麴忠克。”
李容吃了一惊,忙问:“此前并未得到相关消息,如何麴公败得如此之速”
梁芬苦笑道:“据称裴文约率兵而南,进抵万年城下,请与麴忠克一晤,然而麴某畏惧其势,既不敢出城与会,又不敢开门相迎,反于当夜率家眷、部曲弃城西遁,往依南阳王去了”
李容心说真是废柴啊他想了一想,就问梁芬:“可惜了,裴公未能生致麴公,不知何以不封锁道路,而任由他逸去呢”
梁芬冷笑一声:“恐怕不是疏忽,而是别有所图。麴忠克本无能为,既罢其车骑之号,且失其军,便往依南阳王,又成何患”要是索綝,就不能放他轻易逃走啦“若擒麴某,生杀难断;而若纵之,待得裴文约执政之时,即可发兵追讨之,胆敢藏匿者,正好一一剪除”
李容不禁略略打了个冷战,心说裴该好狠,而且谋划得真远我这回尝试发动政变,必不容许失败,否则的话,即便索綝饶过我,裴该怕也不会饶过我不对,应该说不会饶过梁司徒
就听梁芬问道:“前日与卿所言之事,不知筹划得如何了万年之信,难以久匿,恐怕明日一早,索巨秀便会得着消息”你可赶紧啊,一旦索綝听说此事,警惕心必然更强,那你就更不容易下手了
李容沉吟少顷,最终一咬牙关:“只有寄望于今夜了,若然错失,恐怕再无机会”
尚书台中,这一日是华恒值班,故此索綝不肯归宿,肯定会在省里睡下。按照排班,守护小城的乃是罗尧和另一名督将,李义则率部值守本城。可以说,今晚是东风也没有,火船也欠奉,硬要发动政变难度相当之大,只是李容担心,这恐怕是最后的机会了,若不起而一搏,必然功亏一篑而且说不定拖的时间长了,要么事机泄露的可能性增大,要么裴该等得不耐烦,会自己动手
虽说原本是打算让裴该自己动手的,终究时势已变。就好比自己不往上凑也就罢了,一旦梁芬口出“此计甚好,卿可去办来”之语,那还容得自己再往后缩吗
索綝在尚书台值班,高踞上首,看着下面曹诸尚书和尚书郎、左右丞往来奔忙,个个都表现出无比忠勤的姿态来。其实压根儿就没有那么多公务可以处理,长安城内军政自有索綝总统,尚书们是很少插手的,财政多供军用,也不干三位尚书的事儿故此不设度支尚书剩下点点儿民事,其实两名郎官就能搞定啦。
只是长官在上,谁又敢闲着打瞌睡呢
其实尚书们也挺郁闷,最近不知道怎么了,索公见天儿入值,而且还留宿,每时每刻都把我们纳入到你的眼皮底下,那我们想要偷个懒也不敢啊。
好不容易熬到下班,众人陆续辞去,光留下轮值的尚书华恒、尚书郎辛宾和左丞臧振。索綝正打算叫厨下置办膳食,忽见李义大步流星走了进来。索綝问他:“今日非汝当值,为何不在城中巡逻,而要入省来”李义单膝跪地,朝上一拱手:“有人谋反”
索綝和旁边儿的华恒等全都吃了一惊,忙问:“何人谋反”
李义回答道:“臣今日巡察城中,见一人恍惚面熟,自旁门进入了司徒府邸。于是暗中等候,待其出来,便秘密将之拿下”
“究竟是何人”
李义答道:“此人姓王名贡,本是裴公幕中主簿,年前随裴公入城时,臣曾远远地望见过一面”
索綝就觉得一股凉意从心头涌起,不禁皱眉追问道:“既是裴文约主簿,为何秘密潜入长安,究竟有何图谋”
“臣已拷掠得实,王贡承认秘密潜入长安,联络党羽,并煽动司徒公,欲请尚书草诏,罢免明公,而使裴公归来执政”李义说着话,便将一块牍版双手奉上:“此为王贡招认的叛贼名单,司徒公赫然列于上首,其下姓名,臣读书少,不能尽识,亦不敢拿捕,故急来禀报明公知道。”
索綝接过牍版来一瞧,只见上面密密麻麻写了一长串的名字,当先是司徒梁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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