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又素来与支屈六不睦否则石勒也不会指定两家结亲了至于自己我是不是从前对这个妹夫太过严厉了还是说,那狗头又瞧上了别的女人,想抛弃自家妹子,顺道手宰了自己这个经常欺负他的大舅哥
“呼啦”一声,他眼神流转处,身旁都是跟老了的兵将,当即各执器械,就把孔蒉给围在了中间,严加卫护。裴该坐在马背上,一手捏着缰绳,一手握着马鞭,两只手心里全都是冷汗,心说自己这次冒险是不是有点儿过要不然还是赶紧拨马逃走吧你瞧,裴熊仍然面沉似水,毫无表情,垂手肃立在马鞍之侧,那几个跟着的兵丁可都在朝后缩哪。支屈六你让他们来“保护”我扯什么蛋哪
就听孔蒉喝问道:“支屈六因何使汝来杀我”
裴该强努出得意的笑容:“谁说支屈六要杀汝杀汝者,郡公也”他先不提“主公”这词儿,省得转移了对方的注意力。
孔蒉这一下真是惊得面无人色支屈六要杀自己,自己还敢反抗,未必就真死于此处,但若石勒想杀自己那还能有活路吗当场叫起撞天屈来:“孔某忠心耿耿,百战余生,并无丝毫悖逆不逊之举,明公因何要杀孔某”
裴该怒喝道:“非止杀汝,还要杀孔苌颍阴本无多少兵马,汝等却索要数万粮秣,难道是想拒城谋叛么许昌城中粮本不足,尚须供应前线军需,汝等欲将之搬尽,是欲陷郡公于险地么如此还敢说无悖逆不逊之举分明叛逆,乃先诛汝,再挥师以平颍阴之乱”
这番话句句在理,当场就把孔蒉给打蒙了:“胡、胡言乱语颍阴如何有乱我等一片忠心,不过欲多积些粮草、财物耳”好在他也不傻,脑子很快就转过来了:“汝、汝说是明公欲杀我等明公前往洛中,如何知晓此事”
其实真要是支屈六和程遐派快马去追上石勒,通报说孔苌在颍阴如何无礼,索要过多的粮秣,石勒完全有时间知晓此事,甚至于发下公文来责备孔苌。但孔苌早就跟部下商量过这种可能性啦,认定石勒最多也就是斥骂几句罢了,他必然不会苛责自己一则主从感情摆在那儿,不会因为这么点小事儿就大动干戈;二则悬师在外,他就不怕后方不稳么等自己已经把粮草搬到了颍阴,难道还能再让自己吐出来不成
机会大好,不趁机多贪多要,那就太可惜啦。石勒若是在前线打赢了,一高兴,不会再记得这些小事;若是打输了,自己可以趁机相助资供粮秣、兵员,说不定立的功劳还能比支屈六大呢
你说石勒为了这么点事儿就怀疑我要造反,起兵讨伐,那完全不可能嘛。他又不是今天才认识的我,孔某是什么德性,有多大野心,他还能不清楚吗
所以孔苌才会有恃无恐,欺压许昌,孔蒉才会第一时间以为支屈六要谋害自己,压根儿没往石勒身上去想。等到裴该“嘡嘡嘡”一番话明宣其罪,孔蒉也知道自家这些事做得不大地道,气势当场就泄了,但他还要问清楚喽,真是石勒想对我们孔家兄弟动手吗不至于的吧
裴该一瞧,嘿,还有点儿小聪明,没能唬住你当即冷笑道:“支屈六不敢来见汝,故遣我来回绝汝,以汝性情,即便不杀我,也欲鞭我以泄愤然否”
他完全不提石勒是不是真要杀孔氏兄弟,直接把话题给扯开了去,但孔蒉是不懂辩论的,完全被牵着鼻子走了“汝如何得知”我确实想暴捶你一顿来着,这不还没动手吗,你是怎么猜到的
裴该怒目圆睁,大喝一声:“汝若敢伤裴某一根汗毛,郡公必取汝之首级昔裴某欲刺郡公,郡公都不怪罪;夔安一时失我行踪,郡公当即鞭笞五十。汝比蘷安如何还妄想鞭下逃生么”
孔蒉茫然问道:“果有此事”
关于裴该拿白玉如意砸石勒的事情,孔苌是知道的,但他嘴比较严,没跟别人提;至于裴该走脱,石勒一怒之下鞭笞蘷安,当时孔苌不在,自然不清楚。裴该不给孔蒉有机会仔细琢磨,当即喝道:“何不归问孔苌,便知我言不虚。”挥舞起鞭子来朝马前一指:“汝即不取一粒谷,我便送汝出城返归颍阴,性命可全,一族可保;若还敢哓哓不休,甚而上前一步,冲冒于我,汝头必断”
随即一梗脖子:“来杀我啊有汝一族之血相奠,我死而无憾矣”
孔蒉仍然保持着将要拔刀的姿势,游目四顾,一动不动。他心说若是杀了你,让我孔氏全族抵命是全无可能的,但光断我一人之头,那可能性还是挺大别说杀你了,就算真抽你几鞭,倘若蘷安之事是真不假,石勒知道以后,也起码会把我绑起来一顿鞭子抽到半死那还是最好的结果我在石勒心目中如何可比蘷安
特么的你说我怎么就该上了这趟倒霉差事,撞上这么一个混蛋听说这家伙是挺硬气啊,连死都不怕,也不知道郡公用了什么手段才招降了他,如今有郡公撑腰,看起来今天是一粒粮食都不打算给我。那我该怎么办他不怕死,我不好吓他,若进前一步就只能动手了,然后把自己也给折进去进不能进,退要么退了吧,孔苌自家兄弟还比较好说话。我总不能继续留在许昌,撒泼打滚儿讨要粮食吧
可是这台阶不好下,所以他一直就跟这儿发愣,好半天了连姿势都不改变。
裴该一瞧行了,震住这厮了他这倒也不是纯粹的冒险,事先已经向支屈六探问过孔蒉的情况啦,知道这家伙论智谋比起孔苌来差得是一天一地,而论勇气其实支屈六也挺瞧不起这个大舅哥的。他说孔蒉惯打顺风仗,一旦战局不利,就会手足无措,倒不至于临阵脱逃,消极防守是免不了的。你别瞧他表面上挺凶,其实这人多少有点儿怕死与裴先生你迥然不同啊。
因此裴该才敢摆足了姿态,上来就怒斥孔蒉。如今一瞧火候差不多了,是该给个台阶让他赶紧滚蛋了,便即略略放缓一些声音:“汝可速归,还报孔苌,要他固守颍阴,勿私抢掠、招买兵马。前日所取粮秣,亦未签字画押,可即补上,并颍阴城中兵、粮数目,备悉具册送来许昌,以便核实、调派。”
说着话貌似很自然地一勒马缰,圈转坐骑,冷哼一声:“不送”
孔蒉心中一块大石头落地,当即松开佩刀,一抱拳:“告辞”转过身,貌似气哼哼的,赶紧带着兵卒们走了。
第二十八章衣冠华族
裴该拨转马头,用后心朝着孔蒉,就觉得后背皮肤一阵细微的刺痛,心说原来这就叫“芒刺在背”啊,我还是头回感应到对方若突然间暴起,一刀劈将过来,我真是躲都没法躲,必然喋血当场。直到他在自家马蹄声的间隔里,隐约听到背后杂沓的脚步声逐渐远去,这才终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