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阴笑一声,道:离去?既然来了,就别走了。
男子感觉到刀刃已经划破皮肤,但刀身在微微颤抖,道:阁下中了剧毒。
那人道:但时间足够杀你。
男子道:在下不才,略通医术,若能为阁下解毒,可否放在下一条性命?
这话说得十分平静,放佛他向那人求的不是性命,而只是一件寻常不过的东西。
那人却道:我刀下从不留人性命。
在他说这句话的同时,男子手臂微动,有什么东西被扔进火里,立刻燃烧起来,室内突然明亮了一瞬,顿时又暗淡下来。
你该晕了。男子说道。
一个淡淡的香气在屋中蔓延,那人悚然一惊,欲拖动刀身,却发现全身酸软无力,紧接着眼前模糊一片,黑暗袭来之前,耳边只剩下一片雨声。
男子检查了他的伤势,除了身中剧毒之外,前胸、后背和手臂上有七八处剑伤,伤口很深,仍在往外淌血。
借着火光,他看见这人戴着一个狰狞的鬼头面具,手里扔握着一把鬼头刀。
喂那人吃了压制毒性的药,简单地包扎了伤口之后,男子静静坐在火边,等待雨停。
雷声渐渐隐去,屋外只剩下如浓墨一般的夜色与瓢泼大雨。
滚开滚开那人似乎做了噩梦,昏迷中呢喃着。
一起上吧,我从来都是一个人
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向着茅屋迅速靠近。
男子率先走了出去,站在门外将门合上。雨中走来四五个人,全身被大雨淋湿,有人手臂和腿上简单缠着绷带,目光不善地盯着茅屋。
为首拿剑的一人走上前来问男子:叨扰,敢问阁下可能看见一个戴着鬼头面具的人?
男子瞥了他一眼,淡淡道:不曾。
拿剑之人犹疑地看向男子身后茅屋,道:不瞒阁下,那人是江湖上臭名昭著的千面鬼屠萧断,他杀人不眨眼,阁下若遇上了还是躲远些。
男子点点头,道:多谢告知。
拿剑的人想了想,道:雨势太大,不知可否方便借茅舍避雨。
男子却道:屋子狭小,容不下这许多人,往前十里有一村落,诸位去那里吧。
一个虬髯青年大声道:人肯定在里面,这家伙在撒谎!
拿剑的人便问:不知阁下与萧断是什么关系?
男子竟也不否认,道:萍水相逢,他身上的毒是你们下的?
那些人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散开来呈半圆形,将茅屋包围。
虬髯青年答道:是又如何?
男子道:这毒腐人脏腑,折磨人七天七夜而死,若非深仇大恨,何苦如此狠毒?
青年道:萧断屠人满门,亦未曾手下留情,我们不过是替天行道。
男子却道:我未曾见他屠人满门,何况他屠的想必也不是你们的满门,与你们有何干系呢?
青年被说得一愣,怒道:这人必定与他是一伙的,先杀了他再杀萧断。那家伙中了毒又受了伤,跑不了。
就在这时,一阵风突然吹来,男子伸出手掌,便见白色的粉末被风吹得四散,这些人猝不及防,全都吸了进去。
有毒!众人大惊,纷纷倒退几步。
这毒发作很快,男子道,若想活命,去二十里外镇上的玉林药铺取解药,便说是徐求道让你们去的。
青年脸带惊惧之色,挺着脖子叫道:小小伎俩休骗过我们,谭先生,他不过是想将我们支开罢了。
拿剑的人没说话,只是暗暗运了一下内力,发觉胁下二寸处刺痛,内力运转不灵,知道男子所说不假,只是萧断好不容易中毒受伤,这么好的机会实在是不愿轻易放弃。
徐问见他们犹豫,道:这毒一个时辰后发作,你们此时赶去刚好来得及,若晚得一刻,神仙难救。
青年却道:这人身上必定带有解药,不要听他说谎。
徐问微微一笑道:这解药我从不带在身上,你若真怀疑,大可来搜,却不知阁下敢不敢来。
青年脸色一变,不知男子身上是否还有其他毒物,当真是投鼠忌器不敢动手。
姓谭的人道:你叫徐求道?
徐问点头道:是。
好,姓谭的人道,我叫谭啸云,江湖上瞧得起,送了个外号追风剑,徐公子今日定要护那魔头,又肯手下留情,我们便只好改日登门拜访。
说完一招手,带着那几个人匆匆离去。
雨渐渐小了,徐问此次出来也没寻到要找的药草,进屋子见萧断仍旧昏迷着,想了想,把人背起往山里去了。
到得住处,徐问替他换下衣服,解下面具,一时之间有些惊讶。
让潭啸云一等人如此忌惮,不惜多人合围,只能用下毒的手段才能伤到的人,看起来竟也不过二十来岁。
萧断轮廓分明,眉目俊朗,有些细挑的眉尖带着股冷冷杀意,既是是在睡梦中,仍显出几分邪气。
徐问顿时有点后悔,不知救下他对是不对。
这时萧断忽然又说起梦话来:爹娘杀了他们
眼角滑下一滴眼泪,徐问不自禁地伸出手替他拭去,萧断忽然一把抓住他,力气出奇地大。
徐问挣扎了几次没有挣脱,只好由他这么抓着。
第二日天亮时,萧断睁开眼,第一眼看见的是坐在床边一手撑头正在熟睡的徐问,被自己紧紧抓住的手上现出几道青紫的勒痕。
他轻轻放开,摸了摸脸上,发现面具不在时,下床去在桌边找到自己的刀,冰凉的刀刃再次贴上了徐问的脖子,但没有急于动手。
徐问没有睁眼,有些疲倦地道:你的毒还没有完全解除,当真要现在动手吗?
你不怕死?萧断冷冷道。
徐问睁开眼睛,眼里仍然十分平静:怕,但怕也没用。
萧断突然觉得眼前这人有点意思,便收了刀,问:你可知我是谁?
徐问揉了揉有些发麻的胳膊,道:知道,但在这里,你只是我的病人。
门外传来呦呦两声鹿鸣,但气息断断续续,听起来十分虚弱。徐问走出去,见林子里走来一只半大的母鹿,折断的后腿上拖着一只捕兽夹,肚子圆滚滚地,躺在地上冲他叫唤。
徐问去旁边屋子拿了药箱赶过去,那只鹿全然不害怕,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求助地望着他。
这里地处山谷,林茂路稀,多飞禽走兽。偶尔有误中猎人陷阱,逃到这里来的,徐问能救治的便救治。时间一长,动物们像是通了灵,受伤之后往往跑来主动寻求医治。
徐问一看便知这母鹿已经怀孕,因此才能拖着兽夹走这么远的路过来。
萧断在一旁瞧得有趣,走过去,见徐问把捕兽夹取下,正替母鹿接续断骨。
你救了它这一次,等它出去了,照样是被杀掉的命。萧断嘲讽道。
徐问专心替母鹿包扎伤口,道:我管不了那么多,它既来了,我便救,至于以后如何,便是它自己的造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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