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1 / 2)

把门关上。他躺在床上,穿着单衣,说道。

房间里木炭烧得哔哔剥剥地响,炭火烤得依达朗两颊发烫,他忽然不敢去看陈珺的眼睛。

过来。他说。

依达朗四肢僵硬地走过去。

他指着桌上木盒里放着的一枚黑色药丸,道:吃了。

依达朗直觉自己不该吃,可不知是因为义父曾经告诉他,他们还需要借陈文的力量谋图复国,还是仅仅因为那一晚昏暗火光下的陈珺,带着一种魅人心魄的美感。

他把药攥在手里,陈珺有些艰难地翻身,趴在床上,背对着他,道:知道怎么做吗?

依达朗僵住了,药丸滚落在地上,渐渐有些粗重的呼吸为之一窒。

陈珺没再说话,静静地等着。

依达朗终于开口:为什么?

这是他第一次对陈珺的命令提出质疑。

陈珺意外地没有生气,竟真的回答了他,道:想知道那会是什么感受。

这不是一个男子对这种事情的好奇心,依达朗深深地知道,只源于陈珺心里那份扭曲的执念,仇恨、嫉妒、恼怒与后悔,无数情绪的纠缠让他行事愈发偏激。

他曾经那么在乎的哥哥被自己亲手送进烟雨楼,经受那些羞辱。于是他也想知道,那会是什么感受。

依达朗想转身离开,逃离这个陈珺为自己设下的牢笼。他不想与陈珺一起被关在这笼子里,他想打破笼子,带着陈珺一起离开。

然而陈珺又开口了:不愿意么?那找别人来。

依达朗深吸了一口气,身体里最原始的冲动驱使着他走过去,把人抱进怀里。

他凑上去想吻吻怀里的人,但陈珺拒绝了。火光暗了下去,诡异的沉默让整间屋子如同一座坟墓。

从开始到结束,陈珺紧紧攥住枕头,没有发出一点声响。汗水洇湿了他的头发,碎发贴在额边,依达朗伸手想替他整理。

陈珺挥开了他的手,道:去打水来。

屋子里的烛火熄灭后,依达朗坐在门外院子的石凳上,清冷的月光洒了一身。身体的感觉是那么清晰,回想起来依旧让他呼吸急促,这不是他想要的方式,但终究,他在心里想,终究

依达朗从来没有吻过陈珺,对方永远背对着他,如同受刑。

不过在新年的时候,陈珺偶尔会喝醉,偶尔会吐露一些心声,当他用冰冷的语调说出那些本该是缠绵情话的威胁时,依达朗心底的那点情愫才得以探出一点头来。

金川悬崖上,陈璟跟着楚天阔跳下了悬崖,依达朗没有丝毫犹豫紧跟着跳了下去。他并不知道,轮椅上的陈珺在那一刻,感觉到心跳的瞬息停止,目光没有从悬崖边移开过片刻,直到他原路返回。

于是那天晚上,不是源于后悔,不是为了惩罚,陈珺第一次主动抱住了他,在某一个时刻,嘴里溢出了难以抑制的让依达朗心脏为之一颤的声音。

有什么东西,在悄然改变,但两个人默契地选择无视。

在那个小庙里,陈珺第一次将自己内心里压抑最深的情感宣之于口,他近乎疯狂地向陈璟求死,在所有人面前显示了他的狼狈,只为了就此从这痛苦的世间解脱。然而对方却向他抛来一丝希望。

依达朗在抱住陈珺的那一刻,心里翻涌着失而复得的欣喜,他终于等到了那句话,于是两个人得以坐在溪水畔,依达朗能够近距离地肆无忌惮地打量着陈珺,回答他的问题:十一岁,我是十一岁进的陈府。

十二年了。陈珺说着,手里的珍珠在日光下闪耀着光。

嗯。依达朗应了一声。

不后悔么?陈珺又问。

没有,从来没有。依达朗答道。

陈珺扭过头来看他,旋即避开了他的目光,轻轻道:挺好。

马车终于到了小镇外,却并没有进去,而是绕过低矮的围墙,到了西北角上。在墨绿延展的小山坡上,有一顶陈旧的帐篷,帐篷前长草没膝,随风飘摇,看得出来那帐篷已久无人住。

陈珺让马车停下来,对依达朗道:我想在这里坐坐。

夕阳的光洒遍山坡,给整片大地镀上一层金色。依达朗在地上铺了褥子,将陈珺抱下来,面朝着夕阳的方向坐下。

我回去收拾一下,一会儿过来接你。他温声道。

陈珺点了点头。

依达朗正要起身,但又停下,从地上折下一朵红色的花,放在陈珺手里,道:这就是萨日朗。

陈珺低头看了一眼,随即抬头望向远处,红色的花点缀的草丛中,如同一张巨大的席子,铺向燃烧着的天际,到达天空的尽头。

他把花握在手里,看着远处呆呆出神。

哥哥,你,看什么?身边一个少年的声音响起,用带着浓重口音的中原话问道。

陈珺回过神来,扭头,发现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年,浓眉大眼,正好奇地打量着他。

夕阳。他想了一会儿,答道。

少年绽开笑容,道:夕阳,好看,最美。

不知怎的,陈珺明白了他的话,他说,这里的夕阳很好看,是世上最美的夕阳。

似乎是被这笑容感染,陈珺眼中也浮现笑意。

少年凑近了两分,比手画脚道:你,像哥哥,陈哥哥。

陈珺心中一动,问道:你是忽伦?

忽伦开心地大叫一声:认识我?

陈珺道:陈哥哥问起过你。

忽伦大致能听懂,拉着陈珺的手兴奋道:我,过几年,去找他。

陈珺点点头,道:他在等你。

忽伦眼睛亮闪闪的,忽然站起来跑开了,过了一会儿又回来,往陈珺手里塞了一个东西,道:哥哥,礼物。

手里的东西是一个木头小人,四肢头颅都能够活动,是勒穆人的样子,背着一把木制的小弯弓。

远处有一个女人的声音用勒穆语大喊:忽伦,吃饭了。

忽伦应了一声,对陈珺道:哥哥,再见。

陈珺冲他挥挥手,却突然不敢再看他的眼睛,因为那让他想起一个人来。

院子里,少年浑身血污,艰难地抬起头来看向陈珺。

狗儿,陈珺冰冷的声音响起,道:你主子已经死了,你要跟他一起走吗?

gu903();阿清满口的血,仰起头倔强道:公子没死,他一定会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