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让看了一眼姜都亭的羽觞耳杯,坦然的说:我一路风尘仆仆赶到郯州,还未用食,连一杯水也不曾饮下,又累又饿,且一身尘土,也不曾沐浴,因此
你!
姜都亭一直皮笑肉不笑,看起来气定神闲,听到林让这般说辞,终于忍不住,嘭!!一拍案几站了起来,怒喝说:你竟耍我!?信不信我现在一掌就可以捏断你的脖颈?!
他说着,突然一步欺上来,猛地钳住林让的脖颈。
面对姜都亭的暴怒,林让根本没有动一下,眼皮都不曾眨,似乎根本没有一点子害怕紧张的情绪,甚至还微微扬起自己单薄的脖颈来,方便姜都亭钳好。
姜都亭十分吃惊的看着林让。
林让淡淡的说:我并未欺骗姜将军,也并未戏弄姜将军,不过姜将军迫切的想要知晓林奉之事情,倘或就算我故意耍弄姜将军,恐怕姜将军也不会杀了我。
姜都亭冷笑一声,说:哦?为何?这世上,还没有本将军不敢杀的人!
因为林让语气轻飘飘,却十分笃定的说:因为这世上除了我,怕再没人可以给将军透露林奉的境况了,而将军就算知道有诈,心中却还存在着一丝侥幸,所以断不会杀我。
姜都亭听着,脸色遍布着黑青,但似乎转瞬又没了脾性,冷笑说:好!好一张灵牙利齿,不管你是不是陈继派到魏满身边的细作,我倒是极为中意你,有趣儿的很!
姜都亭说罢了,将手收回来,松开了林让,转过身去,推开门,吩咐从者说:备膳,备热汤。
从者很快下去准备,没一会子便将膳食与沐浴用的热汤,还有换洗的衣物准备妥当。
姜都亭先离开屋舍,等林让沐浴之后,换了衣衫,这才又重新回到了屋舍,坐在林让面前。
林让的案几上摆满了山珍海味,但凡是能吃的,几乎都给林让摆在了眼前。
要知道如今战祸连年,能吃到这些已然是不容易。
林让端坐在案几前,虽他已经饿得两眼昏花,腹中咕咕直叫,但他的吃相仍然十分斯文端正,不急不缓。
姜都亭在一边默默的看着,只觉越看越像,怪不得魏满会让这个人过来郯州送死,因为真的太像了,无论是行事、说话,甚至是一举一动,就连那冷漠的眼神,还有那眼神深处的小动作,都一模一样!
有这么一个一模一样的人,呆在魏满身边,魏满恐怕是怕了。
怕极了
姜都亭看着他食饭,淡淡的说:现在可说了么?
林让点点头,将筷箸放下来,用帕子擦了擦嘴,又净手之后,这才看着姜都亭,语气平静的说:林奉他很想你。
姜都亭一愣,过了良久,这才嘭!!一拍案几,恶狠狠的说:竖子!你敢骗我?!
姜都亭十分生气,比方才林让狮子大开口,要吃饭沐浴更加生气,林让仿佛是触动了姜都亭的某根神经,让他一下变成了疯癫的猘儿。
林让奇怪的说:姜将军为何肯定我在说谎?
姜都亭冷笑说:林奉的为人,我能不知?!他想我?他恐怕是想我死!这样才不会有人与他的主公为难!林奉从头到尾,心中便只有他的好主公!再容不下他人!
姜都亭的情绪十分暴虐,使劲站起来,一脚踹翻了旁边的案几,豁朗一声,沉重的青铜案几掀翻在地,滚了一地的笔墨和简牍。
姜都亭呼呼的喘着粗气,仿佛一只发疯的狮子一般。
而林让仍然十分镇定的坐在自己席上,看了一眼泼在地上笔墨,确定墨迹不会蔓延到自己这边来。
林让看着姜都亭,说:看来姜将军并不了解林奉。
姜都亭冷笑说:我不了解他?我是最了解他的人,他是个冷酷绝情之辈!
林让淡淡的摇头,说:林奉小时候过得很苦,因此不喜欢表露自己的感情,把什么东西都压在心底里。
林让虽没有经历过林奉的儿时,但或多或少听说过,林奉小时候失去了父母,他的家人被大宦官林让的仆役打死,只有他一个人死里逃生,面临这样的巨变,林奉如何还能正常开朗的长大?
林奉的性子看起来隐忍乖顺,其实十分压抑,甚至还有些自卑。
林让说:林奉很想你,但他从未说出口过,或许是不敢。
因为在林奉的心里,觉得自己配不上姜都亭,姜都亭是一个高高在上的神话,第一战神,第一飞将
姜都亭从未听旁人这般说过,登时陷入了深思之中,似乎久久不能回神。
林让见他怔愣,便说:姜将军为何离开齐州,为何自立门户?
姜都亭这才回了神来,冷笑一声,说:为何?自从列侯去世之后
姜都亭的言语断了一下,看得出来,林让的去世,在他们心中都有一根刺,一直扎着他们,所有人
姜都亭冷声说:魏满的性子变得越来越刚愎,越来越极端,没有人能劝得了他。
姜都亭的性子其实也有一些刚愎,昔日里两个人便经常吵架,自从列侯去世了,魏满整个人变得阴沉起来,一言不合便会责备姜都亭。
两个人在战略上也多有不和,最后姜都亭实在忍不下去,他也不是忍耐之人,便气的叛出了齐州,自立门户去了。
姜都亭说:如今魏满想要攻打郯州,还扬言,只要攻下郯州,必要复仇,将要屠戮整个郯州来赔命。
姜都亭之所以来到郯州,其实并非因着他想要做什么齐州牧,趁机挤掉魏满的位置,他的性格更像是一个剑客,而不是一个将领。
姜都亭来到郯州,其实就是想让魏满知难而退的,打消攻打郯州,并且屠城的念头。
林让听着姜都亭的话,似乎有些沉思,突然平静的说:姜将军,若魏公不会屠城,姜将军还愿不愿意回到从前,再次跟随魏公?
第332章暧昧绯闻
愿不愿意再次追随魏满?
这个问题姜都亭从来没有想过,他也不敢想。
姜都亭看着林让,默默的看了一阵,随即也不知怎么就被林让触动了机括,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似乎是听到了什么有趣儿的事情一般,笑的不能自已。
姜都亭险些把眼泪给笑出来,随即对林让冷淡的说:这是不可能的事情这世界上,再无人可能令魏满回心转意。
他说着,又补充了一句:可以令魏满回心转意之人,已经不在了。
姜都亭说罢了,再没说任何一句话,突然转身离开,随着舍门发出吱呀的声音,姜都亭走了出去,消失在房舍中。
林让心想着,不,那个人又回来了。
姜都亭离开了,并没有人把林让再关回牢房去,门口也没有人守卫,林让仿佛并不是一个阶下囚,而是一个真正的使者,真正的贵客一般。
林让用了晚膳,没一会子便有人过来,拾掇了林让的案几出去,夜里林让便在客舍下榻,安安稳稳的睡了一觉。
这一路风尘仆仆,好不容易睡一个安稳觉,床榻十分舒适,头枕还是锦制的,并不是硬头枕。
gu9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