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瑟尔雅想起那一次,秋明带着安德突然拜访布蒂星球,来到他面前,不由分说地触碰他心中埋藏已久的那根刺,对他说,前线作战部那么危险,你不去不是更好吗?
当时,瑟尔雅为了这句话雷霆震怒,不知为何,他就是斩钉截铁地认为,这种话从费斯嘴里说出来,表达的只会是蔑视,而不是担心。
这个人,永远拼尽全力、不顾一切地跑在最前头,以至于任何追不上他的人,都显得那么懦弱。
可现在,这个人就坐在他的病床前,紧紧抓着他的手,赤情地为他流泪,为他担心。
瑟尔雅不自觉地捏紧手心。
他们同窗多年,有着一种很奇怪的羁绊和交情。他们是同学,也是对手,但彼此间很少以朋友相称。他们来自不同的星球,出身自不同的家庭。瑟尔雅知道曼托星球的遭遇,有时候见到费斯,会情不自禁地生出无限怜悯,然而费斯对自己的过往绝口不提,瑟尔雅便也会很默契地不去试探他的伤口。
瑟尔雅无疑比费斯幸运得多,他的家乡是克罗迪普星系最繁荣的宜居星球之一,位处克罗迪普星系的中心地带,是最安全也最和平的区域。瑟尔雅报读克罗迪普中央军校,完全是出自家族荣誉感。其时,他故去的祖父曾为军中的大将,父亲和亡母都是军中的上将。因着这样的背景,他们家族坐拥着极高的地位与声望。不管怎么看,瑟尔雅都没有理由不继续走这条路。
这也是瑟尔雅自己想走的路。若是和平年代,他或许也会叛逆一把,但他还未成年,克罗迪普星系和希黎娜星系就爆发了战争,一种与生俱来的自尊心不容许他叛逆。
这样的他,和费斯几乎很难有什么私人话题可聊。甚至有许多时候,和费斯在一起时,瑟尔雅会刻意避开有关家庭和私生活的话题。但不是每个人都像他这样想。他和费斯都是那一届最优秀的学生之一,暗地里嫉妒他或费斯的人不知道有多少。他和费斯的和平相处莫名地让很多人看不顺眼,于是总会有人明里暗里、有意无意地造些事端,比如哪壶不开提哪壶,非要当着大家的面撩费斯谈那些他不想谈的事情。
费斯永远都是那个反应,不热情,也不生气,想说就说,不想说就不说,他这种软硬不吃的性格着实不是很讨喜。瑟尔雅往往只在一边看戏,他和费斯又不是闺蜜,轮不到他挺身而出去保护费斯。而且,他了解费斯,他太坚强了,坚强得不需要任何保护。
有一次,那是毕业前不久的一次军事演习,他们一组七个人不小心迷了路,通讯设备也因故障失效。到了晚上,他们找到了一个很久以前人工开凿的军用洞穴,打算将就一晚,第二天再想办法求救。那会儿,大家既焦虑又忧心,他们因其中一个成员的失误而导致整组人都犯了很大的错误,最好的结果是就被救回去,挨教官一顿训,最坏的结果则是,死在这里。
为了缓和挠人的气氛,大家开始聊天。有个人提出了一个特别刁钻的问题——自己最好的朋友是谁?
有人提议,说一定要讲真话,不然自己就会成为一个临死前还在说谎的人,连自己都会看不起自己。所有人都同意了这个前提。
费斯一直很沉默,当这个问题终于问到他的时候,他想了片刻,说道:“瑟尔雅。”
所有人都很意想不到,瑟尔雅最为意想不到。他们都以为,费斯会说“没有”。
大家一阵起哄,费斯还是那样面无表情,连一个加强仪式感的眼神也没有给瑟尔雅。
大家看热闹不嫌事大,下一个就直接问瑟尔雅,他心中最好的朋友是谁。
瑟尔雅也想了想,然后说出了另一个不在现场的人的名字。
没错,他是故意的。他本来也没打算说费斯,因为他绝不认为费斯会说他。如果他把费斯当作自己最好的朋友,费斯心里却根本没有他,他岂不是很丢脸吗?不,他不能接受这样的事情发生。
这样的事情没有发生,但他现在不能说是费斯,这样未免显得他太狗腿,仿佛迫不及待地要回报费斯的热情。
瑟尔雅说的那个人,是他儿时就认识的朋友,家境和他相当,但在军校的积极性显然没有他高,很多事情都是应付了事,也不像瑟尔雅那样削尖了脑袋也想争取调进前线作战部的资格。前线作战部虽然危险,但很容易立战功,瑟尔雅若想像自己的祖父那样在有生之年成为大将,到前线作战部历练一番是最理想的途径,立下战功后再找机会调回后方也不迟——这是很多人的想法,也是瑟尔雅这位朋友对他的理解,瑟尔雅没有解释,懒得解释。他就算信誓旦旦地说他到了前线就没想过何日回来,别人也只会认为他在说漂亮话。
瑟尔雅当然并不认为这个人是他最好的朋友,但很多人都是这么认为的,连这个朋友本人可能也是这么认为的。
听到瑟尔雅的回答,所有人都以好奇的目光看向费斯。为了节约能源,他们只开了最低照明限度的灯光,昏暗的光线下,费斯的五官若隐若现,瑟尔雅紧紧盯着他,可他除了眼睛时不时生理性地眨一下,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一双薄唇始终默然地闭着,并未发出一个字音。
瑟尔雅有点失望。他不知道他具
体在为什么感到失望。也许,他真的很想看看费斯在自己面前吃亏的样子。
然而费斯就是不让他如愿。没有什么能伤到费斯,便是夺走他的生命,也伤不到这个男人。
他就是这样的一个存在。
永不屈服的费斯,经年重逢后,毫无征兆地就向他屈服了。
这是瑟尔雅等待已久的东西,他的心情却比自己所想象的要复杂。
对了,他还记得,那一天,他们聊到的最后一个问题,是未来。
将来最想做的事是什么?
超越祖父的成就。瑟尔雅很坦荡地表明了自己的野心。
最后一个回答的是费斯。
他只说了两个字。
回家。
没有什么能伤到他,因为他早已被伤到了极致。
“我没事。”瑟尔雅对秋明说。
秋明抓着他的手,不愿放开。他觉得生病的人心里一定正是最为脆弱的时候,最需要来自别人的力量。他不知道,此时此刻,更需要力量的是他。
瑟尔雅任由他抓着,凝视着他的双眸,神情严肃起来,“现在有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什么?”秋明泪痕未干,傻傻问道。
“希黎娜星系开始对我们步步紧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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