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人站好队形,播放音乐,开始第一遍团体排练。
欢快的音乐响起,伴随着同样欢快的灵魂在一串串张牙舞爪的活泼音符中茁壮成型。独唱与合唱间杂着流动而出,每个人各具特色的声线或独自翩翩起舞,或彼此呼应、如影随形。在歌词的安排上,费斯全程没有一句独唱。没办法,他们实在担不起更多的风险了。
不是只有欧伦和费斯跳舞,朗和风、田乐心和雷常三人也有一些简单的舞步,有些环节甚至算不上舞步,只是简单的律动,配合着这首歌的氛围,也衬托着欧伦和费斯。五人扬长避短,互相配合,唱腔的地方,让歌者出彩,跳舞的地方,让舞者出彩。
这就是朗和风的设计理念。
而中间的高潮部分,配合着雷常和田乐心相辅相成的高音,配合着歌词,就是欧伦编的那一段高难度舞蹈。那段舞蹈展现的不仅是技术,更多的是通过肢体语言与韵律的碰撞,去表达一种个性,一种心情。欧伦和费斯各有各要承担的角色,他们两人的舞步是不同的,也是相联的,要互相承接对方不断倾泻而出的情绪,不管哪一个人有所脱节,都会像一颗生机勃勃的心被咬下一角缺口,不再完整。
如若没有这段舞蹈,这首歌便是纯粹的欢快、愉悦,令人欣喜。加上这段舞蹈后,这种欣喜之中,赫然多了一阵迎面而来、铿锵有力的冲击。这无疑是力量更为充沛的话语。
所以,一唱到高潮,所有人——除了费斯——都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一方面是为自己,更多的是为费斯,他们的眼角余光默契地集中到费斯身上,牢牢地注意着他的一举一动。
欧伦跳得很顺畅,即便在那三个外行看来,也能轻而易举感觉到他稳重的功力。而费斯——
完完整整、一丝不苟地将属于他的舞步跳了下去。
欧伦是和费斯一起排练的,早已见识过费斯的表现,此时有一种“这个娃是我带大的”之自豪,田乐心和雷常则微微睁大眼睛,按捺不住油然而生的惊讶。朗和风原本是以考核的心态在审视费斯,不知不觉地,竟被他的动作牢牢吸住了心神,再挪不开一寸目光。
这并不是说费斯跳得有多么鬼斧神工。朗和风不会跳舞,但也见识过顶尖的舞者。只是,从费斯身上,他确实感受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东西。
跳舞,说难不难,说不难,却又非常难。其中最难突破的,是自身的极限,无论是生理上的还是心理上的。建起这座光芒万丈的大厦的基石,无非是那几项要素——硬性条件如体能,身体的柔韧度、协调性、平衡感,对身体的控制能力,软性条件如记忆力,乐感等。这些是入门级的衡量指标。经过大量的练习,到再高些的境界,或更高,乃至最高的境界,讲究的就是能够与音乐融为一体的乐感、对身体彻底的自如控制、永无止尽的创造力、以生命为燃料所迸发的表达欲,凡此种种,缺一不可,那就不是一般人能踏入的领域了。
费斯当然远未达到那种巅峰级别。朗和风毫不怀疑,直至此刻,费斯的乐感依旧为零,毫无改变。
但这不妨碍他跳出自己的风格。
足够干净有力的动作,恰到好处,不多不少,仿佛在完美执行一套指令,而这套本该生硬的指令,却透着冰冷得炸裂的异样美感。须知,光是“干净”、“有力”这几个看似普通的形容词,便是多少资深舞者都难以完全达到的状态。
不但如此,明明没有乐感的费斯,却把节拍对得毫厘不差,这一点,连朗和风也一时看懵了。不过,他反应很快,不一会儿就想明白了,毕竟他是亲自教过费斯五线谱的男人。
费斯对拍,靠的不是乐感,而是时间感——对时间的精准掐点。音乐对他没有意义,但
时间对他有意义,只要明白自己应该在哪个时间点做哪个动作,他就能绝对地严格执行。
就算不能,他也会将自己训练到能,这是在以生命为赌注的实战中磨练出来的本事。
大家还没诧异完,更骇人的场面来了。
这段编舞中,费斯有一个特别高难度的动作——原本躺在地上的他,单手撑着身体,一个翻身迅速起到一半,身体将立未立之时,又急速地往下坠去,再卡着一个重重的音乐节拍硬生生稳住,伴着这一小段旋律还有几个细碎的动作,表现出一种挣扎,随后旋律再一次急转,换另一手撑地,就在这单手撑地的状态下,双腿跃然而起,突如其来的一个凌空翻身,粘稠的挣扎一变而为决觉的挣脱,落地的同时,旋律也进入了下一段新境界。
与音乐交相辉映,在这整首歌里堪称点睛一笔。
田乐心看得差点走神,近乎是条件反射地接上自己负责的那句歌词。不仅是他,刚才大家都特别担心费斯会一个重心不稳摔到地上。即便没摔,鉴于都得知他带着腰伤,那串动作真是看着都疼。
一遍排练下来,大家都明白了费斯的伤是怎么来的。
在反复的练习中,费斯确实就是卡在了这个最具冲击力的动作上。并非他做不到,而是要完美地表现出欧伦设计的这段舞蹈原本要表达的感觉,他就不能只管简单粗暴地来个后空翻。为了把这个饱含艺术内涵的凌空翻身施展得漂亮,费斯都没数过自己摔了多少次。
而接下来的几天,他们势必还要不断地重复排练,也就是说,费斯不知道还要跳多少次这个高危动作。
几人心中此时甚是矛盾。无疑,排练效果比他们想象的要出彩,这是大大的好事,如果可以,他们当然希望能够就这样登上舞台,向观众们呈现他们好不容易挖掘出的更好的一面。但是,这样的代价,他们不知能否承受。
虽说大家相识不久,远远还谈不上感情深厚,可团长若真的为了他们这一个节目留下什么后患,他们哪一个人心里能过意得去?
何况伤的还是腰。腰对一个男人多重要啊。
“怎么样?”音乐结束后,费斯问大家。
“挺……挺好的——”欧伦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