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妧与宣平侯夫人在厅堂里明枪暗箭,说得热闹。
一番唇舌下来,宣平侯夫人没讨什么好处,还被安妧气的咬牙切齿,更不好当场发作,毕竟她这话听着是吹捧,其实暗讽,若撕破脸面,倒叫自己下不来台,只能忍着。
她今日来本是想挫挫新妇的锐气,以报当年平宁自命清高的怨气,俗话说树倒猢狲散,如今的齐国公府早没了往日的风光无限,只靠着齐衡在勉强支撑,否则也不会先巴结当年的邕王,又允了申首辅家的亲事,到最后竟选了户武将世家,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可宣平侯夫人瞧着顾家的如日中天,心里头也有些明白平宁郡主的主意,怕不是看着两次宫变都仰仗武家护卫,日后又怕横生枝节,索性让儿子娶了安国公府的千金,寻个倚靠,到底安家镇守边疆,总有功劳,帝王更替再多,也需武将镇守边关,只要拎得清,总会庇护子孙后代,长盛不衰。
宣平侯夫人将自己嫡亲女儿送进桓王府邸,为着也是有个依靠,世家再盛,谁还会嫌多条门路,多个照应?
她这么细细一想,倒是压去了心头的怒意,勉强笑了笑,看向安妧,“你婆母性子虽烈,到底还是善心善意,也难怪瞧的上你的性子,如今看看,还真像是一家人的秉性脾气,丝毫不愿吃亏,这么一说,我还真的想起了旧日里在闺中与郡主的往来,倒是小打小闹,气了又好,没什么长日的怨怼。”
安妧挑眉,看她突然改变了主意,便知晓她想明白了,说到底,不过是闲着无聊跑上门跟自己撒气,可惜自己是个厉害的,讨不到好处便开始示弱了,也懒得搭理她,“夫人说的是,世家间哪
有那么多冤仇可记着。”
宣平侯夫人本想她会多说几句,趁着机会也好说个来意,哪知安妧似乎不想给这个机会,只好道,“我瞧元若后院清清静静的,不是我当表姨妈的要说你,这男人一心一意是好事,可也要为
着婆家着想,开枝散叶才是繁荣,表姨妈知道你是懂事的,定然不会拘着元若,是吧?”
安妧拿起茶盏,喝了口茶,瞄了瞄她,扯扯嘴角,明白了。
原来这位宣平侯夫人跟申家那两位大娘子一样,是看中了齐衡日后的仕途通畅,想攀门关系啊。
见她不吱声,宣平侯夫人有点尴尬,咳了一声,又道,“我向来听闻安国公府管教有道,也知晓你继母余氏乃大家出身,定然不会苛待妾室,今天上门呢,也是为了元若着想,他将来袭爵,好歹也是国公爷,身旁连个妾室都没有,岂不显得门户清冷,不成样子,你年轻脸皮薄,张罗起这种事难免不便,表姨妈帮你出个主意,我身边的表侄女是个知书达理的,性子也温柔体贴,与你年岁相当,就让她在你身边伺候照应,你看如何?”
她说着,瞟了身旁女使一眼,那女使福了福,下去请了位姑娘进来,立在堂下,只是默默行了个礼,不声不响的。
安妧看过去,倒是打量了一番,那姑娘瞧着不过十七、八的样子,却是长相标志清丽,一张瓜子脸白皙无瑕,柳眉杏眼,小嘴嫣红,一袭淡灰色的衣裳,弱不禁风一般,让人心生爱怜。
她本觉得自己见过不少美人儿,也觉得自己容貌与明兰不相上下,称得上漂亮可人,但像眼前这位美人儿这般清新脱俗的,倒还真是少见,正如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一般,清雅至极。
安妧眨眨眼睛,看向宣平侯夫人,“不知这位姐姐芳龄几许,竟生的如此清丽脱俗,怕是来齐家做妾,委屈了姐姐才是。”
宣平侯夫人只斜斜睨了那美人一眼,用帕子掩了掩唇,才道,“什么姐姐妹妹的,她不过是我远房表弟的女儿,如今没什么依靠,投奔我来了,家里也没什么好
光景,上不得台面,能入齐国公府做个良妾也算是抬举了,大娘子说话可别失了分寸才是。”
安妧一听不由得看向那女子,觉得宣平侯夫人说话也太刻薄了些,倒是比自家婆母还自视高贵,扯了扯嘴角,对她甚是同情起来。
却见那女子仿佛已然习惯了一样,听到这话,袅袅婷婷走上前,朝着安妧行了个礼,轻声道,“奴婢薛芸娘,见过大娘子。”
她声音宛如黄莺,婉转动听,又不卑不亢,倒不像普通女子,安妧挑了挑眉,当真挑不出一丝疏漏错处,只能笑笑,“薛姑娘多礼了。”
宣平侯夫人喝了口茶,看向安妧,“大娘子可对我这表侄女满意?”
“……挺满意的,”安妧实在找不到理由,她如今不算新婚,这姑娘又没什么能挑剔的,世家纳妾也没太多规矩,瞧宣平侯夫人今日的意思,是打算把这表侄女丢在建州不管了,若说不要,怕是坐实了自己妒忌的虚名,再三衡量,只能忍了,“还是夫人眼光好。”
“我与你婆母到底是闺中好友,也着实喜欢元若那孩子,断然不会害你们夫妇,我这表侄女出身书香门第,虽算不得豪门显贵,到底也曾是大户人家,养在深闺,若不是家世不行,就算她肯,我也不乐意让她委屈做妾,但我可以身家担保,她知书达理,懂得分寸,不会让你们为难,更不争宠夺爱,做出有辱门风的事来,若她真的心思不纯,即便你下不了手,我也不会留她污了你齐家的门楣便是,”宣平侯夫人看着薛芸娘,听着是说给安妧的,却更像是警告她的。
安妧咋舌,觉得宣平侯夫人怕是厌恶这个表侄女才是,否则怎么会当着自己面说的这么刻薄冷漠,反观那薛芸娘,倒是无喜无怒,对夫人没有一丝一毫的怨怼,若不是听惯了这样的话,怕就是当真性子好到能立地成佛了。
话既然说到这份上,安妧也不好强行驳了宣平侯夫人的面子,只得接受了薛芸娘,由着她乖顺的敬了茶,让人安排她去了后院,暂时安置下来。
眼见着事情达成所愿,宣平侯夫人又客套了两句,便起身告辞了,安妧送她直到门口,瞧她上了马车,才算是松了口气。
在门口看着宣平侯夫人的马车渐行渐远,安妧翻了个白眼,跟身旁的红穗道,“我那婆母也不知得罪多少显贵,这以后若没事就来个人拿我撒气,塞个小妾,倒是有些麻烦,怕是园子放不了那
么多良妾才是呢。”
红穗听了简直生气,郁闷的看着她道,“大娘子,您还有心思打趣,这要让小公爷知道您给他纳了个妾室,还不知如何发作呢!”
安妧看着她有些纳闷,“这有什么好发作的,我瞧那薛芸娘挺好的啊,好歹比那个楚若兰要好吧?人长得漂亮,性格也温柔端庄,不声不响的,我倒希望后院多几个薛芸娘,少那一个楚若兰才好呢。”
“大娘子!!”红穗气的跺脚,自家大娘子怕不是个瞎子,还看不出小公爷一颗心都挂在自个身上了,没事纳什么妾室,怕是要出乱子!
她们正打算回屋,就瞧见扬文驾着马车回来了,安妧顿住脚步,在门口张望,马车停了下来,就看齐衡下了车,见她在门口,似乎有些高兴,笑了笑道,“今儿是怎么了,竟在门口迎我了?”
红穗一听就暗叫糟糕,刚要去扯安妧的袖子让她先别说话,就听自家的大娘子快人快语的
道,“我不是在接你呀,我送宣平侯夫人离开,对了,你那个远房表姨妈给你送了个大美人来当妾室,我留下了呢。”
红穗一口气没提上来,差点晕厥!
齐衡愣了愣,停住脚步,站在门口,盯着安妧的背影,沉默良久,“……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