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开始回忆,自己认识的怀了孕的人里面都是怎么做的,后来发现,要么就是该抽烟抽烟,该喝酒喝酒,要么就是没人接盘直接打胎的,哪有这么多烦人的规矩。
淑仪有点暴躁,这种情绪一直维持到她生产,醒来见到红皮猴子一样的儿子,也还是存在。似乎什么天生的母性,又或者什么内心一片柔软这种事情,都没有发生在淑仪的身上。
出院后母乳时,每隔几个钟头就要喂奶,一天好觉都不能睡的日子更是让淑仪对这个孩子没办法产生好感来,她只觉得又累又烦,疲惫不堪。
这种情绪有时会忍耐,有时忍不住会发泄出来。
比如孩子哭闹不停,婆婆让淑仪哄的时候。
淑仪心里很奇怪,她记得自己小时候一个人在屋子里也经常哭,哭了也没人哄,哭累了就不哭了,为什么轮到她当妈的时候事情就这么麻烦呢?
直到婆婆要求淑仪坐月子,不许出门,连头都不让她洗时,她彻底爆发了。
这一爆发就爆发了五六年。
淑仪出去重新找了个工作,她拿着自己的钱又跟小弟们凑了凑,自己开了个猪肉档。
没错,就是那种拿着刀劈来劈去的卖猪肉的小店,拿刀劈肉她也算是熟练工种。
婆婆反对,但老公支持,淑仪起早贪黑的攒下了自己的一点资产。
只是,这点留给儿子的资产被老公拿去买了房子,写的却是婆婆的名字。
当初对她百依百顺的男人,似乎变了一番模样,就连儿子也对她十分陌生。
淑仪不明白,以她自己为例子,沈爹哪怕是经常跑路,最后被人砍死,她也背下了他留下的债。她扪心自问,自
己对儿子对老公比起老爸对她可是好得多了,可结果却是这样迥异。
到底是她的问题,还是老公、儿子的问题呢?
隐隐的,她又好像有些明白,比起婆婆心啊肝啊的哄着,她确实对他们冷淡了些。
所以儿子更亲近祖母,老公亲近亲妈更不用说。
淑仪有些难受,这种难受是从心到身的,自从她生了儿子之后,身体就打不如前,多年的操劳,每当照照镜子,她都会认不出,自己曾经是那个叱咤风云的大姐头。
温热的水浇在身上,淑仪在浴室里冲凉,手里摩挲着肩上的刺青。
婆婆一直不喜欢这个,她说这不是良家妇女的做派。
老公好像没什么意见。
又或者有也不会提。
他一直都很和气,对她,对孩子,对婆婆。
洗的差不多,淑仪关了喷头,门外却传来开门的声音。
再之后就是婆婆嘀嘀咕咕的嘟囔声。
要不是当年她逼着你娶她,谁会娶个丧门星在家?还好我孙孙没给她带坏了。
妈!清亮的男声仿佛在耳边响起:都过了这么多年了,阿仪都改做正行了。
你本来该娶个正经人家的女仔的,如果不是她追到你学校,害的没人敢靠近你,我的儿媳怎么可能是个中学都没毕业的文盲?!现在你知不知道人家叫她什么,猪肉仪啊,听着就丢死人了!我们家的面子都给她丢光了!
老公没再出声,一阵诡异的沉默。
沉默代表了很多意思,有时是无意义,有时是否认,还有时是承认。
淑仪的身上没有擦干,浑身都凉飕飕的,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然后她又听到了那个跟她同床共枕的男人说,别让她听见,我听说经常来找她喝酒的那个阿强现在自己开了家保全公司,专门帮银行追数的。
婆婆“嗯”了一声。
把毛巾放下,淑仪换了套衣服,洗手间的门打开了,她的老公似乎是要进来。
看到她,却整个人都愣在了门口。
四目相对,又是一阵沉默。
老公讷讷,阿仪。
淑仪擦着头发,抬眼,道:我们离婚吧,儿子归你,房子归我。
年纪渐长却看起来不像是孩子他爸的白月光目瞪口呆,整个人如遭雷劈一般的怔愣着。
婆婆嗷嗷叫唤,沈淑仪,你别欺人太甚!
或者你想我去找阿强跟你们谈离婚?已经学会了不要总是动用武力的淑仪面无表情问。
沉默。沉默了半晌,就快不是老公的老公说了个“好”字。
签了分居纸,分配好了财产,两个人顺利的离了婚。
淑仪最后看了眼儿子,他躲在前婆婆的怀里,清澈的眼睛望着她。
无悲无喜,他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回到了属于自己的房子,一室一厅,很小,很冷清。
淑仪坐在沙发上,觉得自己很累,心累。
电视上播着这一时段的新闻:本台新闻报道,今日下午三点,港资银行发生重大抢劫枪击事件,四名匪徒相继落网,其中两名死亡,两名重伤……
主持人身旁,画面上播放着实况录像,有现场的惨烈,之后又是几个犯罪嫌疑人的照片。
几乎都是二十几岁的年轻人,相貌堂堂,很难想象会去抢劫的人。
淑仪的眼皮耷拉着,一眨,一眨。
闭眼前的一个画面,是一个眉目俊朗的年轻人,白皙的
面孔,幽深的眸子,如诗如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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