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秀和马三娘无奈,只好先就近找了家鸡毛小店钻了进去,然后一边在底层的大堂里叫了菜肴果腹,一边另外花钱请老板娘升了碳盆,烘烤身上的衣服。
秋天的雪,向来下不长。当二人身上的衣服干得差不多了,外面的天空也又开始放晴。正在二人犹豫是继续赶路,还是今晚就在鸡毛小店里凑合一下的时候,大堂的草帘子,忽然被人掀开了一角,有个浑身是泥的小乞丐连滚带爬地闯了进来,看都不看,张开双手,就去抱刘秀的大腿,“叔父,侄儿可找到您了天可怜见,侄儿日盼夜盼,终于把您给盼了来”
以刘秀此刻的身手,当然不可能被他抱到。立刻将双腿挪了挪,皱着眉问道:“你是谁是不是认错人了”
“找死啊你,快滚,快滚”还没等小乞丐开口,鸡毛小店的伙计兼老板娘已经拎着烧火棍疾奔而至,手起棍落,就将此人砸了个四脚朝天,“再敢到老娘的店里边骗人钱财,老娘就打烂了你的腿,拆了你的狗骨头”
小乞丐奸计败露,连忙爬起来,慌慌张张往外窜。老板娘岂肯让他如此容易脱身又拎着棍子追上去,啪啪几下,将此人后背打得泥浆四溅,“狗娘养的刘盆子,除了骗人,你还会做什么
早晚有一天出门被马车撞到,压成一团烂泥”
小乞丐身高不及她一半儿,宽度也只有她四分,实力相差悬殊,哪里有能力抵抗被打得踉跄几步,一头栽进了泥坑当中,打着滚哭喊求饶:“哎呀,打死人了,打死人了。赵大姑,我真的跟客人是亲戚,真的是亲戚。他跟我死去的父亲,长得一模一样”
“鬼才信,这半年来,你光在老娘的铺子里,就认过四个叔父,哪次不是被人当场戳穿”老板娘赵大姑不屑地将谎言戳破,然后气哼哼的转脸往回走,“晦气,老娘等了三天,好不容易才等到一波客人。知道的是你饿急了四处认亲戚,不知道的,还以为老娘勾结了你谋人钱财”
“店家,结账”刘秀在屋子中听得真切,心内没来由涌起一阵烦躁,站起身,大声吩咐。
老板娘赵大姑见他果然要走,顿时心中大急。三步并作两步冲了回来,连连作揖,“客官,这位客官,小女子真的跟他不是一伙,真的不是。您看这天都马上要黑了,您和夫人一时半会儿也进不了城,哪如在店里住上一晚再走。小女子对天发誓,被褥全是刚刚拆洗过的,没有虱子,所有热水干柴全都免费赠送,不会收您一文钱。”
“我知道你肯定跟他不是一伙”刘秀虽然避免了上当受骗,却丝毫不想念赵大姑的情,叹了口气,低声回应,“但是,我们夫妻俩还有急事,就不住了。赶紧把账结了吧”
“哎,哎”赵大姑无奈,只好丢下烧火棍,到柜台后摆弄算筹结账。抬眼看到桌上的菜肴和干粮还剩了至少一大半儿,咬了咬牙,又扯开嗓子朝门外喊道:“刘盆子,死了没有没死,就进来把剩菜和剩饭装了走老娘倒霉,这辈子跟你做了乡邻”
“谢谢大姑,谢谢大姑”小乞丐立刻死后还魂,一个箭步冲入门内,从怀里取出只硕大的葛布口袋,将桌子上的生菜剩饭全都倒了进去。紧跟着,也顾不上菜汤沿着口袋底部往下滴,又朝刘秀躬了下身,撒腿就跑。
“天杀的灾星”赵大姑朝着小乞丐的背影骂了一句,起身走到刘秀面前,沉着脸施礼,“客官,您今天饭菜一共是三十四文,算上十文马料钱,是四十四。如果您用五铢钱,我给您再打八折”
“给,剩下的就不用找了”
不待刘秀回应,马三娘已经掏出了十二枚足色大泉,轻轻递到赵大姑手里。注2:足色大泉,王莽改币制早期所铸,重达十五克左右,当五铢钱五十枚使用。后来国库空虚,大泉越铸越小,最小的只有三克上下。
足色大泉乃为王某刚刚改制所下令铸造,虽然达不到官府要求的以一当十,但每一枚的重量也有二十四株之多,十二枚加在一起,重量就是三百株。当即,就将赵大姐的手掌压得向下一沉,原本沮丧的脸色,也瞬间笑得宛若菊花灿烂,“这,这怎么使得。夫人给的太多,太多了。小女,小女手艺差,根本没让您吃好”
“以后有了剩菜,就多给那刘盆子一些。他也是饿急了才尽量找口吃食,你没必要打得他那么狠”马三娘笑了笑,轻轻摇头。
小时候没少吃苦受穷,她能看出来,老板娘赵大姑隐藏在凶悍外表下的善良。只是,对方日子过得也很艰难,没有善良的资本而已。所以,她宁愿自己吃些亏,也多少补贴给对方一点儿,以维护这冰冷世界中不多的温暖。
“唉,唉”赵大姑脸色立刻开始发红,捧着大泉,连连向马三娘蹲身,“夫人,您如此好心,将来一定儿孙满堂,大富大贵。”
“啰嗦”马三娘被她说的霞飞双靥,啐了一句,拉起刘秀,拔腿就走。还没等走到屋门口,又听那赵大姑在背后大声补充道:“夫人,老爷,你们都是好人,一定大富大贵。但千万别再施舍给那刘盆子钱,那小子天生是个乞丐命,克父克母克兄克弟,您若是施舍给他多了,他肯定没福气消受,弄不好,反而会惹下大麻烦”
“嗯”刘秀心中刚刚对此人涌起的一点儿好感,顿时又消失了个干干净净,停住脚步,含怒回头。
小乞丐刚才骗人的伎俩非常拙劣,即便没有赵大姑戳穿,他自问也不会上当。而对方先是将小乞丐打了个头破血流,后来又诅咒小乞丐一辈子都不得出头,就太过份了。即便曾经施舍过半桌剩饭剩菜,也难抵其恶。
“客官你有所不知,这小小子的父亲,原来是个财主”赵大姑见他发怒,赶紧给了自己一巴掌,焦急地解释,“可他刚生下来没多久,朝廷就派来了一队人马,直接抄了他的家,将他的爷娘老子,还有家里所有超过十五岁的男丁,全都杀了个精光。虽然因为他和他的两个哥哥年纪小,特意放了一条生路,丢在村里任他们自生自灭。可是”
迅速朝四下看了看,她的声音骤然变得极低,“可据说官府一直派人盯着,谁要是敢给他们兄弟三个钱财,立刻会被当作他父亲的同伙抓起来,无论如何都脱不了身所以,小女,小女子不是咒他,而是,而是怕您,怕您不明白就里,稀里糊涂就吃了官司”
“啊”刘秀愣了愣,眉头紧锁,声音瞬间压得极低,“敢问大姐,您知道他父亲的名字么“当年究竟吃了什么官司,居然落了个满门抄斩的下场”
赵大姑立刻后退了一步,双手本能地握成拳头,“我一个乡下女人,怎么可能知道客官,您是好人,别管闲事了。赶紧走吧,天马上就黑了”
“大姐,您放心,我们只是路过,跟官府没丝毫干系”马三娘迅速掏出两枚足色大泉,不由分说,塞进了赵大姑掌心。
“这,这怎么好意思,怎么好意思”
赵大姑脸上的警惕之色瞬间融化,一边小声拒绝,一边将钱朝自己怀里塞,“我能听出你们的口音,不是本地人。小刘盆子,其实也不算是本地人。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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