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阿爷也是从外地搬过来的,姓刘,叫什么萌嗣,好像还做过前朝的侯爷当年的事情,好像是什么大不敬吧我是乡下人,知道的真不是很多”
“刘萌嗣,他父亲叫刘萌嗣他祖父是前朝的式侯,他祖父去世之后,朝廷特许他父亲袭爵”她的话音未落,刘秀已经恍然大悟。同时也终于明白了,为何自己跟那刘盆子素不相识,看到此人挨打,心里就会烦躁异常。
对方也不算完全冒认亲戚,刘盆子的父亲刘萌嗣,跟他一样,是前朝皇室子孙。因为私底下对王莽从两岁幼儿手里接受禅让冷嘲热讽,而被朝廷下令族诛。在他很小的时候,族中长辈,不止一次拿来刘萌嗣当作例子,来训诫他和几个族弟,命令他们不准胡乱说话,以免连累全族老小,稀里糊涂就步了刘萌嗣后尘。
“大姐,麻烦您再给拿一些干粮来,我们夫妇路上用”马三娘知道刘秀无法对刘盆子的处境视而不见,抢在他做决定之前,小声吩咐。
“哎,哎”赵大姑立刻心领神会,拔腿就朝后厨跑。不多时,便又扛着一整袋子干粮走了出来。将袋口朝马三娘手里用力一递,大声说道:“给,慢慢吃,都是粟米捏的,只掺了很少一点点野菜。不要您钱了,先前您赏的已经足够”
注3:粟米,小米。汉代百姓的主要食物之一。
“您也是小本经营,我们怎么好让您破费”刘秀笑着,又塞给对方一串铜钱,然后单手从马三娘手里抢过干粮口袋,大步朝外边走去。
“太多了,太多了”赵大姑连忙摆手谦让,却没力气追出门外。喊了几嗓子之后,咬着牙补充,“从这里沿着官道向东,村子口那有个破道观。全村的乞丐,都住在那边。老爷夫人小心些,别沾了晦气。”
“知道了”刘秀回头看了一眼,哭笑不得。
“这人”马三娘拉过坐骑,摇摇头,跟刘秀并肩而行。
对赵大姑的很多做法,她都无法认同。但是,她却对此人生不起人任何恶感。对方就像她记忆里的某些邻居,活得卑微,活得粗砺,活得永远小心翼翼,然而,在力所能及时,她们却永远不会失去心中的善良。
第六章谁执黑白谁为子
小村着实不大,破败的道观在村东口显得甚为突兀。刘秀和马三娘两个几乎没花任何力气,就找到自己的目的地,推门走了进去,立刻被眼前的景色吓了一大跳。
半个院子里都是乞丐,年纪大的足有五十出头,年纪小的也就三、四岁。像一群嗷嗷待哺的羊羔般,蹲在一个巨大木桶旁,每个人的眼睛,都直勾勾地盯着木桶上空的勺子,对来自身背后的推门声,充耳不闻,唯恐稍一分神,那勺子就会凌空飞走
勺子的木柄,此刻正掌握在刘盆子手中。在一众乞丐面前的他,可不像刚才在赵大姑面前那般卑躬屈膝。只见他,如同一个王者般,将混了水的剩饭剩菜,轻轻地倒进一名老年乞丐手里的木碗中,然后,骄傲地扬起头,大声呼喊,“好了,下一个,慢慢吃,别噎着”
“哎,哎”老年乞丐的连声答应着,端起木碗走向了墙角,皱纹交错的脸上,写满了感激。
又一个七八岁的小乞丐走到木桶前,仰起头,对着刘盆子低声求肯,“大哥,我妹妹发烧了,想吃,想吃快肉。您,您行行好”
“就你妹妹那贱命还想吃肉,做梦去吧”刘盆子立刻撇起嘴,大声唾骂。骂过之后,却将木勺子重新探回了捅里,低着头使劲捞了几下,将半只湿淋淋的野兔腿儿连同一勺粟米捞了起来,狠狠地丢进少年的木碗,“给,拿去加点水熬汤。记住,别偷吃,如果让老子知道你打着你妹妹的旗号撒谎骗人,仔细你的皮”
“哎,哎”小乞丐连连作揖,端起碗,千恩万谢的离去。丝毫不觉得刘盆子的话,对自己是羞辱。
周围的乞丐看到了木碗里的兔子腿儿,立刻开始窃窃私语。然而,还没等他们有所动作,刘盆子却猛地用勺子敲了下木桶边缘,大声断喝:“看什么看,一群大老爷们,想吃兔子肉,不会自己下套子去吗五斤他妹妹发烧好几天了,你们又不是不知道乡里乡亲的,抢女娃子的剩饭吃,你们就不怕把自家祖宗在坟地里气翻了身
该谁了,麻利着,老子自己还饿着呢,没功夫一直伺候你们”
刚刚露出苗头的骚动嘎然而止,众乞丐们讪讪地笑了笑,从兔子腿儿上收回目光,继续排着队上前,分享加了水的残羹冷炙。
木桶很大,水也加了许多,但被几十名乞丐分,明显不够量。很快,刘盆子手里的勺子就变得轻了起来,原本洋洋得意的面孔上,也涌起了几分愁容。“她娘的,赵大姑又偷奸耍滑了。明明那俩客人还没怎么吃,结果才几下,这里就只剩下了稀汤。后边的别再排了,今天先忍一晚上。等明天地上干了,老子进山给大伙采蘑菇,跟那娘们换米”
“她也是小本生意,经不起你一而再,再而三地去搅和”
马三娘在门口听得真切,从刘秀手里抢过干粮口袋,快速走上前,递给刘盆子,“给,这里还有,拿去给大伙分了吧真没看出来,你还是一幅侠义心肠。”
“轰”没等刘盆子回应,周围的乞丐队伍,已经彻底崩溃。大小乞丐们,都闻到了干粮袋子里的粟米团子味道,恨不得立刻扑上前,将其吞噬一空。
“你们,你们就不能多等我一会儿:我早就看到你们了”刘盆子一把将干粮袋子抢过去,坐在屁股底下,苦笑着抱拳,“多谢两位恩公,小人给您作揖了。请二位赶紧离开,这地方脏,别污了您的衣服”
“嗯”没想到自己一番好心,却惹了小乞丐刘盆子的嫌,马三娘的杏目,立刻就竖了起来。然而,还没等她来得及发作,就有听见刘盆子大声怒喝,“王七、李六,周五,不要找死。你看不出这两位恩公的身份,还看不见他们腰间的刀。惹怒了他们,大伙全都无处容身”
“啊”马三娘心中警惕顿生,迅速拔刀出鞘,转身扫视。只见三四个成年乞丐手里的木碗,不知道什么时候全换成了石头和短棍,一双双眼睛中,也冒着饿狼一样的绿光。
“贼子找死”刘秀也立刻拔刀在手,朝着不怀好意的乞丐们凌空虚劈,“全都退后,否则,休怪老子刀下无情。”
偷偷围拢上来的乞丐们手里没有铁器,不敢硬拼,纷纷踉跄后退。然而,那一双双冒着幽光的眼睛,却始终盯在马三娘和刘秀身上的衣服和腰间的口袋上,迟迟不肯挪动分毫。
“一群得了失心疯的窝囊废,老娘好心好意给你们送干粮,你们却”
马三娘被盯得火冒三丈,皱起眉头大声喝骂。还没等一句愤怒的话骂完,道观外,忽然传来了两声战马的嘶鸣,“哼哼哼,唏嘘嘘嘘嘘”,紧跟着,又是两声凄厉的惨叫,“哎呀”
“我的娘”
gu903();“狗贼找死”刘秀和她不敢再做任何耽搁,双双抽身扑出门外。只见二人从西域重金购买的大宛良驹身旁,躺着几个衣衫褴褛的乞丐,全都像只大虾般缩卷着身体,手捂小腹,痛得连呻吟都发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