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睡,便过了第二日晌午,这才堪堪起身。
“大人,常公公已经出城了!”燕琛正在用膳之际,黎左匆匆赶了过来,到了燕琛跟前,小心禀了一句。
“迁阳楼的那盏老钟,也该是要想一想,昭昭吉瑞了。”燕琛闻言,头也未抬,牛头不对马嘴的冲着黎左来了这么一句。
“大人想听,属下这就去安排。”黎左闻言,面上未显半分疑惑之色,直接应了下来。
“我听闻,左相家有一盏好茶,你过去拿来。”燕琛搁了筷子,偏头又是向黎左吩咐了一句。
“若是相爷不给?”黎左有些不太确定的问道。
这京都之人,都知道先帝曾赐给左相一罐鹤翔龙诞,为世之孤品,左相从未拿出来过来,如今燕琛要讨要,只怕左相不会答应。
“一茶之量,他会允的。”燕琛一脸胜券在握的冲着黎左挑了挑唇角。
左相为帝师,深得圣皇信任,昨夜之事,圣皇定会于左相商议,左相知他所求鹤翔龙诞,是为何因。
所以,即便不舍,也会允其之需。
“还,那属下便去试试。”黎左闻言,虽没信心,可既见燕琛之态,也只能应允了下来。
黎左见燕琛重拿了筷箸,知道吩咐已止,不再发话,转身而去。
燕琛慢条斯理,用完午食之后,便是往内院密室而去。
“嗡嗡嗡,嗡嗡……!”就在燕琛于密室中挑选毒药之际,一响彻京城的钟鼓嗡鸣声,九鸣而止,是为祈礼,虽非常态,但也不足为异。
燕琛神色如常的挑了一嫣红小瓶,然后将小瓶旁的一木盒,直接开启,捻起里面的一赤红药丸,直接塞入嘴里,又将盒内所余剩余的一颗药丸,塞入腰带之中。
然后出得府邸,街上行人,尽皆俯首叩拜,燕琛目无斜视,直往内厂官办方向走去。
“燕琛,你欺上罔下,你背叛督监,你不得……好死。”还未走至官办门口,紧闭的大门,便被拉开,一满身是血之人,跌跌撞撞的冲了出来,瞧见燕琛,眼中的恨意,滔天斐然,他提着剑,咬着满牙的血,便冲着燕琛冲了过来。
只是,还未到燕琛跟前,又一人从门口冲了出来,直接一剑穿心,将那口出狂言之辈,一剑扎死在了燕琛脚边。
“指挥大人,还请再此稍后片刻,我等马上就将叛逆一网诛尽。”那后来者,将剑从地上那人心口拔出,见是燕琛,躬身一礼,然后便折身而返。
燕琛垂眸,望着地上不断抽搐,气绝身亡的侍卫,淡若无事的直接从其尸身上,一脚踩过,往官办而去。
官办之内,一夕之间,已是风云转变,斑斑血迹,陈陈横尸,嘶嚎不止,凡是试图靠近燕琛之辈,还未近身,便已是身首异处。
燕琛目无斜视,直接大堂之内,于正首落座,不多会,便有一提着血剑之人,前来禀告。
“大人,叛逆已尽数诛杀,还请大人吩咐!”
“都是兄弟一场,便择个地方,将其好生安葬。”燕琛目光漠然的望着身染血迹的属下,字字淡漠,眼神阴鸷,“将此地料理干净,带人围了常公公宫外府邸,府内之人,一律格杀勿论。”
“是,大人!”那属下听得燕琛吩咐,半分异议也无,直接抱拳而下。
燕琛坐在堂内,直等到黎左捧茶而来,这才退于后堂,沐浴更衣,穿上一身官袍,坐着黎左备好的车,往京郊外而去。
昌蒲庄,其实是一京郊别院,乃一园林大师所造,景致优美,不少文人雅士,可谓趋之若鹜。
此既是与常公公相约,黎左乃是圣皇之人,这个时候,若他出现,是为不妥。所以,燕琛并没有让黎左赶车,而是换了另一常公公信任之属下驱车,前往庄园。
入得庄园之内,燕琛择了一雅地,将自己带来的一套上好的茶具摆上,自怀中掏出自左相那里讨得的鹤翔龙诞,放至好一旁,便开始动手亲自泡茶。
鹤翔龙诞一入得初梅融雪,一股沁香之息,便于空气中绕环不止,让人不自觉间,便是口舌生津。
便是引得暗处端详于燕琛的常公公,亦是忍不住现身相见,“好茶,当真是好茶!”
常公公到得燕琛桌旁,已是迫不及待地端起一茶盏,放于鼻翼间,深吸一口,一脸沉溺之姿。
燕琛瞧常公公这般模样,并不开言,只继续斟泡着茶水。
“这,这是鹤翔龙诞!你从何处拿来的?”常公公平生唯两爱,一是权,而便是茶,虽身居如今高位,所念之茶,可谓挥手即来,但唯有一茶,便是这鹤翔龙诞,他仅曾在先帝那,有幸尝过一盏,自此便是念念不忘,这些年来,更是心痒难耐,虽也曾舍了脸面,向左相讨要一二,可偏偏那左相却不识抬举的很,这也便让他,对此鹤翔龙诞有了执念。
常公公闻出这心心念想的味道,顿是睁大了眼来,一脸急切地望着燕琛,想要弄明白,这鹤翔龙诞是从何处弄来的,毕竟这可是孤品。
“我知督监心念这一口,便舍了脸面,向左相讨要了一些。”燕琛抬手,示意常公公落座,这才慢条斯理的向其应答道。
“燕琛,你可莫要诓骗咱家,便是把刀架在了那老匹夫的头上,只怕他也不舍得将此茶送了出来。”常公公却是满脸不信的望着燕琛,虽已是心痒难耐,可终究还是忍住了心中的那股冲动,并未将茶水饮入。
“常法自然不行,只是刚巧,上次淮西治水之际,左相之子,一不小心留了些许把柄于我之手,我这般诚意,左相自然识趣,愿意割爱几分,也是正常。”燕琛笑着一脸和善,可说出来的话,其中之意,不言而喻。
燕琛端起离自己最近的一只茶盏,然后扬手冲着督监示意了一下,然后送入嘴里,一脸享受之姿的望向常公公,不由赞道,“这天下仅余贡品,是何滋味,我可是心念久矣,如今尝来,只觉得这世间之茶,尽数失了滋味。”
目光落在常公公扶手未动的茶盏身上,燕琛的目光,又转为几丝愕然,“督监,此茶可是不和你味,不如……”
说话间,燕琛已是抬手,欲间常公公手边的茶盏收了回去。
常公公既见得燕琛饮下,如何还舍得让燕琛将茶端了回去,伸手五指覆于茶盏之上,掩了其怀疑心思,笑着说道,“如此好茶,自当是先品其息,再尝其味,燕琛何必如此心急。”
“原是如此!是我冒昧了!”燕琛脸上报赫几分,提着了茶盏,为自己又斟上了一盏,一脸可惜道,“若早知此茶如此微妙,我当初是应是多讨要一些才是,如今仅得此一壶,这让我以后,心念何想。”
常公公正品茶之际,听闻燕琛这么一句,瞧着那不过巴掌大的紫砂壶,再见燕琛如牛灌饮之态,也是急了几分,待燕琛一搁下壶身,已是向身边之人示意,将茶壶一并端了过去。
“喝茶之事,此时不急,燕琛昨日进宫,圣皇可有所问?”常公公心疼茶水被燕琛糟蹋了,又恐燕琛察觉自己贪了这茶的心思,忙是转移了话题。
“圣皇英明,逼问之下,我险些露了马脚,还算幸好,我借由行宫之事,打消了圣皇疑虑。之前书信中,只言说圣皇意欲削弱内厂,昨日黎左在,我也不好相问,不知督监到底适合打算。”
谈及正事,燕琛顿敛了神色,及是正色,向常公公询问道。
“圣皇之前贬了三王爷一脉,又以内厂势长之由,欲将权势揽于手中,咱家如何能服,既是他不仁,咱家便翻了这天去,此事若成,别说是一个桐花,便是圣皇宗父,只要你想,便都当得!”常公公说到圣皇,可谓是怒气滔天,对视线落在燕琛身上,又是缓了几分,已利相诱。
燕琛一个内臣小儿,不过已六年之姿,便从一个洒扫小厮,走到了如今的位置,其谋略,手段自不可忽视。
而且常公公久居尔虞我诈之间,燕琛行事虽作得隐秘,但常公公也是察觉了几分,为了让内厂一心,这才这么上心,拉扯燕琛。
“督监,你是打算……谋逆?”燕琛神情一怔,似有些不敢置信的冲着常公公道。
“不过是另立新帝罢了!”常公公一脸自得将手中茶水,一饮而尽,然后一脸玩味,望向燕琛,“难道你怕了!”
“可惜,你已上了这条贼船,便是想要下去,也最好掂量一下,你远放在兴丰那里的女子,忘了和你说了,我已飞鸽传信过去,只要你有丝毫异心,你应该知道是什么样的后果。”
常公公瞧着燕琛神思不定的模样,晒然一笑,话虽说得漫不经心,其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如此看来,我倒是没有选错了路。”燕琛瞧着常公公,忽的冷然一笑,面带嘲讽之意的望向常公公。
“你,这话,是何意思?”常公公眼神一眯,将燕琛的话,自脑中过了个味儿,便已是察觉不对,他脸上一转,一脸狐疑之色的望向燕琛。
“督监,难道你还听不明白吗?”燕琛一脸自若,望着常公公。
“呕……吐!”常公公神色莫名的望着燕琛,脑中纷乱,还来不及招人将燕琛拿下,一口鲜血,已是喷出,落在了跟前的茶具之上。
“你对我下毒!”常公公一脸不敢置信的望着燕琛,只不过是他顺手提了一把的狗,如今竟然有了反咬他一口之力。
“给我解药,不然今日你也休想走出这庄子。”常公公晃晃荡荡的起身,抬起手指,指着燕琛,目光往旁侧瞧了一眼,顿是有人拔剑,准备上来威胁燕琛。
只是那几人才走了两步,于原处未动的之人,已是抽剑,直戳另几人后心,下手之果断,可谓是一刀毙命。
“你……,你们竟敢背叛咱家!”这骤然的变故,常公公如何不懂,他看着调转了剑头,对着自己横剑相向的属下,躁然吼道,只众人一脸目无表情,瞧着常公公,并不应话,常公公只能将视线转到燕琛身上,一脸恨意道,燕琛你当真是好手段!”
他见拿捏了燕琛的软肋,又见燕琛独一人入庄,便轻心了几分,却没想到,自认为忠心耿耿的收下,早已投效了燕琛。
“咱家不明白,你究竟用何手段,竟让我的人,倒戈于你。”
“是人便有软肋,若无,便制软肋即可,这可是督监你教会我的,怎么这么快,便给忘了!”燕琛一脸怜悯的瞧着常公公,看着他脸上渐渐浮现出一抹黑气。
“是我大意了!但你也讨不着好,兴丰那……,你刚刚也……”常公公这会已是两眼发黑,他撑着桌案,望着燕琛,仍在做垂死的挣扎,只是话还未说完,瞧见燕琛镇定自若的模样,他忽然间,便已是醒悟。
厉卢只怕早已是倒戈于燕琛!燕琛敢饮,显然是早已吃下解药,终究还是他大意了。
“噗!你不过也是一条狗,定会和咱家一样,不得好死!”常公公又一口鲜血喷出,他怒瞪燕琛,发出一声暴吼,然后直接萎靡于地,抽搐间,已是气绝身亡。
燕琛慢条斯理的占起身来,走到常公公身边,垂眸俯视着常公公的尸体,一声轻呓,又似在回答常公公一般,“你的人,早已在黄泉路上,候你多时了。”
“大人,我们接下来该如何行事?”捧着茶壶的属下,上前两步,垂头向燕琛问道。
燕琛偏头,打量了那人一眼,然后从其手中,将茶壶接过,壶嘴微倾,滚烫的茶水,带着浓郁的茶香直倾而下,浇落于常公公尸身上。
“这一盏茶,便是报你此生提携之恩,黄泉路上,一路走好!”
茶尽,茶壶于手心掉落,直坠于地上,砸了个七零八落,燕琛自腰间,将事先藏于此的那颗赤红小珠取出,搁于唇齿之间,俯首而立,直往出口而去。
“收了此逆尸身,回京!”
“是!”属下顺是领命,几人直随燕琛而去,已护燕琛周全,剩下几人,直将常公公尸身抬了,往庄外而去,庄外门口,一具黑棺,早已等候多时。
作者有话要说:哈哈哈,终于写完了这一段了,累死我了!
第78章(已补章)
谋逆之事,非常公公一人之力所能为,常公公之死,虽是震慑了那些于暗中蠢蠢欲动的之人,但暗中威胁,并未消除。
燕琛如今执掌内厂,由常公公处,顺藤摸瓜,趁内厂之势,还未削弱之际,已劈荆斩棘之姿,清查乱党,已振朝纲。
而远在清田村,日夜难寐的桐花,于六月初时,终收到了燕琛的传信。
信中虽唯有‘待我归期,相守不离’八个小字,但此也足矣抚慰桐花惶惶了近一月的内心,自是喜不自禁。
屠娇娇见此喜讯,也是安了心去,向桐花告辞,回了县衙之中。
虽又紧余下桐花一人,但桐花心境自不同于前,让人带了口信给鞠白,又让潘叔将先前所阻的村人记录下来,按着燕琛之前的定下的规矩,排序制棺。
心有期待,这等待的时日,也就显得不那么难熬了,转眼便已入七月,天气已转炎热,七夕之际,因燕琛不在,桐花本无心参加今年的乞巧灯会,只是许久不见的杏花,竟然亲自登门相邀,桐花推迟不掉,只能早早收拾了铺内之事,坐着潘叔家的驴车,一并往县衙而去。
乞巧不同元宵灯会,虽皆有灯,只是于乞巧之上,只是点缀罢了,街上往来行人亦是熙熙攘攘,但多为未出阁的女子少年,借以乞巧之名,求一生姻缘。
满蝶性子本就脱跳,这般热闹,如何耐得住,才逛了一会儿,便不见了踪迹。
桐花来时,未和怀孟,莲华一个驴车,自然也不知,他二人也会并在一处,心有间隙,见此,正好分了道去。
gu903();其两两而去,倒是独留了桐花一人闲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