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男女授受不亲,而且还是僧俗之别,和尚眼睁睁的瞧着春大娘把佛物放入贴身衣物之内,却不敢施手去拿,又见春大娘要走,情急之下,四目望顾,唯望寻人帮助,目极旁侧衙役,和尚这才缓了口气,连向衙役求助。
“官家,官家!”
此浴佛之盛,官府自当护持一二,维守秩序,虽春大娘之举,引起纷乱,但危甚弱,也就并未上前查看,如今既见和尚这般急呼,恐有异事,自当上前查问。
和尚似见了救星一般,忙将前由后顾,说与了衙役。
春大娘见了衙役,自是有几分心虚,拉了旁侧的莲华,就欲偷偷而走,只是没走几步,便被衙役发现,拦截了下来。
“既是佛物,还请大娘归还这位僧人。”衙役听了缘由,也是好声好气,向春大娘索要小佛,并未以官府相压。
这会儿,观看浴佛的人,已是渐渐往前挪移而去,虽然还留了些看热闹的百姓,但也并不多了。
春大娘面对衙役的问讯,直接一屁股墩儿,就坐在了地上,单手抱着祈哥,一手就往地上拍了去,“快来看啊!官家欺负人了,官家和秃驴联合起来欺负我一个小妇人啊!这还有没有天理啊!可怜我一妇人带着个病娃子,老天啊,你开开眼吧!”
两衙役是面面相觑,竟是被春大娘的架势唬住,不敢上得前去。
“这,这……要不,小僧去问过师傅,看能否将此小佛僧与施主。”一旁的和尚,瞧着春大娘这胡搅蛮缠的劲儿,也是暗暗头疼,他迟疑了一下,向两衙役礼过说道。
“那就有劳师父了!”衙役见此,也是缓了口气,“我二人在此守着大娘,师父你快去快回。”
和尚见此,便欲转身而去。
只是,和尚还未走了几步,一把横伸的扇子,便是拦住了和尚的去路,和尚顿住脚步,还未来得及问询缘由,那扇已经收回,人也已是从其身侧,越过而去。
“不必如此麻烦,李大,孙力,若此妇人不愿归还佛物,直接压回县衙便可。”
桐花望着此人,瞬间眼前一亮,下意识里便往周遭瞧了过去,却未能瞧见想见之人,目光顿然转为失落。
这来人正是原静阳的县令白鹭,桐花见他在此,本以为屠姐姐应在旁侧,却没想到,是空欢喜了一场。
“怎么了?”燕琛见桐花乍然之举,以为其有事,细心问道。
桐花摇了摇头,示意无碍。
只是燕琛的出声,让原本已经被两衙役的拉起来的春大娘,瞬间有了盼头。
“桐花,快要救救大娘!”春大娘将头使劲偏向桐花,挣扎着叫嚣道,“你们给我撒开,看到那姑娘身边的男人了没!那可是京里的大官,和我可是一个村的,踩死你们县令,就跟踩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
白鹭顺着春大娘的指引瞧了过去,也是瞧见了对街的桐花,他愣了一下,随即将视线落在了燕琛身上,然后向其颔了下首,算是打过招呼了。
燕琛亦是点了点头,对于春大娘的话,他和桐花皆没有理会。
白鹭见此,心里自然有了计量,和衙役招呼一声,便是率先往县衙方向而去,“既然如此,那便请你们一道,往县衙走一遭吧!”
李大,孙力见白鹭如此吩咐,自然不敢怠慢,压了春大娘,招呼了众人一声,便直接追了白鹭过去。
莲华抱了被春大娘撇在地上的祈哥,和杏花,满蝶一道跟在衙役身后,时不时撇向了身后的桐花,一副语言又止,惊慌错然的模样。
桐花只当是没瞧见,她仰头凑到燕琛耳边,轻语道,“白大人与我有故,我有些事,想要问他。”
“那我陪你过去看看。”燕琛就是知晓白鹭有恩于桐花,这才请旨把在静阳任期不过一年的白鹭,调任于此。
二者虽都只是县令,可兴丰地域,比静阳之地,广之一倍有余,且有重矿于内,嗞得为权重器重之臣,才能得以胜任,他为白鹭争取到的这个位置,便宣示着白鹭以后仕途之路,已是坦荡无疑。
“嗯!”桐花自是不知燕琛此刻心中所念,她冲着燕琛笑了笑,将手指滑落入燕琛手心,十指头交握,并肩往众人方向而去。
入得县衙之后,桐花和燕琛便被衙役,引到了后院之中稍等。
“惑哥,你在这里等我片刻,我去后院逛逛。”桐花等衙役离开之后,便直坐不住了,她纠结了一下,还是向燕琛说道。
“去吧,我在这里等你。”燕琛望着桐花,似有些猜到了桐花要做的是什么,他冲着桐花缓然一笑,于石桌前落坐,表面自己的态度。
桐花回之一笑,然后脚步急切的往后院而去。
就在其离开不久,白鹭已从前堂转了回来,他看到燕琛独一人,并未显得惊讶,而是一脸常态的冲着燕琛鞠了下身,“下官白鹭,见过燕大人,承蒙燕大人提携,得于此地上任,本应及早向燕大人你拜会,只是衙内公务繁忙,一直未曾挪开身来,不想今日尽已此种方式见面,当真是下官惭愧。”
“白大人你我同在朝中当差,为陛下分忧,何来惭愧之说。”燕琛冷面瞧着白鹭,任由其行礼,并无半分客气之意,“你特意让我等同来县衙,怕不是为了刚才那事吧!”
“自然不是,我让大人过此,实有问想要请大人解惑。”白鹭正了脸色,于燕琛身边落座,然后抬手提了茶壶,为燕琛斟了一盏茶,待见燕琛品了一口,这才继续开口。
“大人身边女子桐花,与下官曾有旧交,虽不过泛泛,无奈夫人却是喜欢的紧,今日见大人与桐花举止亲昵,不似平常关系,下官恐是夫人忧心,不得不问,桐花可知详大人身份?”
“就为此?”燕琛一怔,他本以为白鹭找他,是为官务,着实没想到,白鹭开口,提的便是桐花,更一语见,便是道明了和桐花之间的关系。
白鹭收敛了脸上表情,一脸正色望着燕琛,斩钉截铁道,“就为此!”
燕琛目光微凝,端详着白鹭的表情,待确定白鹭此言为真之际,燕琛脸上的表情,这才微缓了几分,“我未曾隐瞒桐花半分,且我二人本有婚约在身,她既不嫌弃于我,我自当不负与她。”
“婚约?”白鹭怔了一下,然后又打量了燕琛几分,试探问道,“大人祖籍,可在静阳县,林家坳内?”
他曾打听过,桐花幼时便定了亲,此番前来兴丰,便是因为其未婚夫婿一家迁移至此,只是林家早已遭难,他于桐花走后,亦是查探了一番,林家当年唯一子逃脱,身份不明,燕琛如此说道,显然就是承认,他便是林家当年逃脱之人。
这倒是打探的分明,显然是对桐花的事,挂了几分心思,如此,燕琛倒是又高看了白鹭几分,“正是,如此看来,白大人与我倒是有些渊源。”
“不过是夫人的一点念想罢了!”白鹭却并不居功,淡然回道,即便他知晓,燕琛是新帝的宠臣,也未有半分谄媚的心思。
既然燕琛承认,他就是林家坳里,和桐花曾有婚约之人,且其身份具已向桐花说明,那之后的事,便不是该他理会的。
一时间,二人之间气氛,化为默然。
“白大人,娇娇姐怎么没随你过来。”桐花在县衙后院转了一圈,别说是屠娇娇了,便是一个女眷都未瞧见,只能怏怏而返,见白鹭已到,自是迫不及待向白鹭问道。
“此番上任太急,路途太远,囡囡太小,我便先行过来。”白鹭见桐花气喘吁吁之态,便知道她干什么去了,知是桐花挂心娇娇,自是耐着性子和桐花解释了一下。
“那娇娇姐何时过来?”桐花闻言,缓了一口气,亦是迫不及待的问道。
“前日里接到传信,已经从静阳出发,不过此行徒经其娘家,所以夫人算在娘家过完端午之后便过来,你如今家住何处,等夫人过来之后,我便传信与你,想来能在此瞧见你,夫人也定会十分欢喜的。”
白鹭话中句句不离夫人,倒是和桐花将关系撇了个干净。
桐花闻言,又是失落,又是欢喜,失落于自己不能马上就瞧见娇娇姐,可又欢喜,这么快的时间里,就能和娇娇再次相见,她忙报了自己住处,说与白鹭听,“我如今住在林昌镇下边的清田村里,白大人,娇娇姐若来,你定要传信给我。”
提罢了娇娇之事,桐花这才想起另一桩来,她走到燕琛身边,抬手随意搭在燕琛肩上,一脸狐疑的打量了白鹭一眼,“白大人,你不好端端的在静阳当县令,怎么着就到这儿来了。”
白鹭看着桐花的随意之态,下意识里望向燕琛,见燕琛目光落在桐花身上时,肉眼可见的变得柔和起来,倒是惊了一下,在燕琛目光扫过来之前,白鹭便已是若无其事的挪开了眼去,“自然是吏部的任免,我一介下官,自当尊于皇命。”
“对了,刚刚跟过来的那几个小姑娘,说是与你相熟,我让她们在县衙外等你。”该要知晓的事,都已是知晓,白鹭当即便是不客气的驱客了起来。
“那春大娘她?”桐花自然知晓白鹭所言的小姑娘是满蝶她们几个,不过白鹭未提及春大娘,出余好奇,桐花便多了一句嘴。
“浴佛滋事,当街夺物,我已将其押去县衙牢内,待两月期满,自会释放。”白鹭目无表情的撇了桐花一眼,“判决已下,你不必说情。”
关了!
这可真是值得欢喜的事,桐花嘴角是抑制不住的往上扬了扬,然后被过脸去,不让白鹭瞧见自己的得意忘形,“我欢喜还不及,怎么可能求情,既然娇娇姐不在,那我也就不叨扰白大人了,我们先回去了。”
说罢之后,拉了拉燕琛,作势便走。
“喝口水再走。”燕琛起身,却是又将桐花拉住,然后端了桌上已经放凉的茶水,递向桐花的嘴边。
桐花就着燕琛的手,将茶水饮尽,燕琛这才将茶盏放回到桌上,抬起袖子,为了桐花拭了拭嘴角的茶渍,然后偏头望向白鹭。
“告辞!”
然后拉着桐花,便是扬长而去,留下白鹭于原地,若有所思。
县衙外,闻讯赶来怀孟正在安抚着满蝶,莲华正在哄着哭闹不止的祈哥,杏花远远的瞧见桐花走了过来,忙是迎了上来。
“桐花,县令大人没把你怎么着吧!”上来打量了桐花一遍,见桐花身上并无变化,仍是不放心的问道。
刚刚在大堂之上,她们眼睁睁的瞧着,春大娘因为顶撞县令,被打了五板子,当真是吓坏了。
桐花本想与白鹭有旧,可目光瞟到莲华时,到了嘴边的话,生生又改了嘴儿,“我没事,你们怎么样?”
“没什么大碍,只是被吓着了。”杏花松了口气,目光微闪的瞟了燕琛一眼,然后拉住了桐花的手,一脸恳切的说道,“春大娘被下了大牢了,得坐两月才能出来,你也知道,莲华家是这么个情况,你能让燕大人帮着去求求情,让春大娘出来吗?”
桐花知道,杏花这话实际是说与燕琛听的,她并没有去看燕琛这会是个什么样的表情,而是露出一脸为难之态,将手从杏花手里抽了出来。
“桐花,之前是我娘做的不对,你就看在我们原有的交情上,帮我这一回吧!我你磕头了。”后面磨磨蹭蹭,追了过来莲华,见桐花不情愿的模样,直接就拨开杏花,跪了下来,冲着桐花哭喊道。
桐花见此,后退了一步,然后又被燕琛往旁边拉了一下,直拉到了燕琛的身后。
“你不必求她,白大人身为县令,统辖县内大小事务,我身负皇命,为圣皇修建行宫,各司其职,互不相扰,怒我不能插手。”
“可是……”莲华一怔,没想到燕琛竟然直接拒绝了她,还欲再辩驳几句,可燕琛却根本就不给她说话的机会。
“既然你等有人相护,我和桐花还另有他事,便不同诸位一并回村了。”
燕琛说罢之后,直接拉着桐花,转身就走,根本就不给任何人以说话的机会。
身后,莲华茫然的瞧着桐花和燕琛离去的背影,绝望羡慕瞬间席卷全身,她揽着已经哭闹的没声的祈祷,掩面大哭。
“别哭了,我们在想想其他办法。”杏花一脸心疼的蹲下身去,拍了拍莲华的背,安慰道。
“能有什么办法,怎么可能还有办法!我回去,怎么和爹交代啊!呜呜呜……”
第66章
回了清田村后,莲华和她爹又上门来找了几次,只可惜桐花和燕琛都不是那种心软之辈,直接连门都未让二人进。
莲华和他爹自然知晓,桐花不愿意帮这个忙,只能歇了心思。
许是因为县衙之事,满蝶心存芥蒂,回村之后,便一直未曾上得门来。
桐花虽然有些介意,但若仅为春大娘之事,她着实不愿意妥协。
因着和鞠白定了契约的关系,棺木之事,桐花便尽数交与了燕琛,自个儿便扎糊着纸偶,在月中之间,这才堪堪制好了七八个纸偶,也算是没耽误鞠白的事儿。
而自从上次与白鹭见过面后,不知是桐花的错觉还是其他的,各地往来的飞鸽传信却是多了不少,燕琛出去的频率,亦是多了几分,只是这事关官场,桐花一无所知,自然也就不好多问,每日里观察燕琛神色,并无变化,桐花便当是无碍。
两副棺木,桐花一直忙活到了月末,这才堪堪完工,至于涂油抹漆那便不是桐花的事了,让巧婶向石婶子去了信,忙活了一月有余的桐花,总算是空闲了下来。
“劈里啪啦,霹雳啪啪……”
gu903();五月初一,燕琛出门办事,桐花捡了先前买好的布,正在院里缝制新衣,忽听得院外鞭炮其鸣,孩童雀跃之声连连响起,其中隐约夹杂着‘中了,中了!’的含糊之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