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无其他,只说是娘胎里带出病症,并无其他。”燕琛瞧桐花这般紧张之态,心中已有揣测,只桐花既然问起,他自然也只好揣着明白装糊涂了。
燕琛装的极像,桐花自然也就没能看出端倪,她只当燕琛当真不知,心里松了口气,带着几分心虚的,朝燕琛推诿道,“不是什么大的病症,就不必劳烦大师了。等了这么久,满蝶他们应该快要寻来了,燕公子,你和大师聊着,我先过去看看。”
说罢,转身提步要走。
只是,燕琛如何能让桐花如愿。
就在桐花转身之际,一把抓住了桐花的胳膊,止住了她的脚步。
“既然大师已经来了,把脉也不须得多长时间,耽误不了什么事,姑娘不必急着要走。”
说着,另一手便已是掏出了一条绸绢,然后往桐花手腕子上一覆,全然容不得桐花拒绝的,直接将桐花的手,伸到了普济大师跟前。
“大师,请!”
桐花想抽回,却哪知燕琛的手,竟如铁钳一般,使她挣脱不得,只能眼睁睁的瞧着普济大师,隔着绸绢搭在了自己的手腕之上。
既已成事实,桐花也只能放弃反抗,“燕公子,麻烦把手松开,我会让大师把脉的。”
燕琛确信桐花逃不走,也知桐花不喜被人碰触,见她开口,朝其温和一笑,也便就松了钳住桐花的手。
“大师,如何?”待普济大师松手之后,燕琛急然开口问道。
普济大师奶道了一句佛歇,这才朝着桐花慢条斯理道,“女施主并无大碍,只是小时,受了重创,未能得到及时治理,留了些暗症,老衲给女施主开一剂温补调理的方子,吃上个把月,便是无碍了。”
“多谢大师了!”谎言被人当面拆穿,不可谓不尴尬,但事已至此,桐花只能红着脸,朝普济大师道谢,却是窘得,根本就不敢去看燕琛。
“不妨事,老衲这就回去写方子,倒是让方戒给二位施主送过来。”出家人不理俗世,自然也就不会多问,向桐花说明之后,朝二人一点头,普济便领着那个叫方戒的小沙弥离去。
“我,嗯……撒谎了。”桐花纠结时不时瞟望燕琛,见燕琛面上并无多大情绪,亦是猜不透,他此刻心中的想法,鉴于潘叔什么事都喜欢和燕琛说道一二,桐花为免到时候,燕琛和潘叔说漏了嘴,咬了咬,硬着头皮,向燕琛磕磕绊绊的解释道。
“巧婶想要给我说人家,我之前跟你说过,我在等一个人,我不想让巧婶为我操心,所以……我就撒了谎,燕公子,你既然这会知晓了真相,还请燕公子务必隐瞒下此事,不要告知潘叔巧婶,算我求你了。”
知悉桐花身体并无大碍,燕琛已是松了一口气,再听得桐花解释,满面恳切之态,又如何舍得让她为难,当下便是首肯道:“之前林惑于之事,是我疏忽大意,此番为姑娘保守秘密,便当是一笔勾销,如何?”
“刚才,我也是急了些,不该冲你发火的,还望燕公子莫要放在心上。”被提及刚才情绪失控之态,桐花越发窘然,此刻脑袋清醒了下来,自然也明白,刚是自己将情绪发泄到了燕琛身上,明明燕琛只是一番好意,却被她那般……,实在失礼。
燕琛正待要宽解桐花一二,却见得一女子扑棱直来,叽叽喳喳间,便已是奔到了桐花跟前,他自然便歇了嘴。
“发火?桐花,这全是菩萨,难不成你还冲菩萨发火了?”桐花隔着老远,只含糊听了两字,并未瞧见燕琛其人,隔着老远,便认不住发声询问。
只待近时,瞧见了燕琛,看清了他的容貌,瞬间眼前一亮,直接收回了伸向桐花胳膊的手,往燕琛位置而去。
“桐花,这位小公子又是哪家的?怎么瞧着面生的紧?”这嘴儿明显是朝桐花发问的,可目光直勾勾的盯着燕琛的脸,挪不开半分。
“满蝶,不可无礼!”追在桐花身后,一并而来怀孟,见着自家妹妹毫无没有女子的矜持之态的,盯着燕琛,面上一燥,忙是上前,将满蝶拉住。
“哥,这公子,长得好生俊逸。”满蝶被拉的一愣,瞧着怀孟,又瞧瞧燕琛,满面放光的凑到怀孟耳边低语道。
只其言语兴奋,声量自然便没压了下来,耳语之话,竟然几人,尽数给听入了耳里。
桐花被满蝶这么一闹腾,原本的窘然瞬间散去,掩着唇,忍笑望向燕琛,燕琛俊逸无涛的面上,并无半分情绪,唯见桐花的视线瞟过来之际,表情这才微微缓和,略示无奈。
怀孟一脸无奈,生怕满蝶再说出什么虎狼之词来,忙伸手捂住了桐花的嘴,并朝燕琛方向,微微颔首,歉然道,“燕琛兄,这是舍妹满蝶,自幼娇宠些,言语无状,冲撞了燕琛兄,还望燕琛兄莫要记怀。”
“原来是燕小哥啊!”满蝶从怀孟嘴里,得知了燕琛名讳,哪里还憋得住,忙掰开了怀孟的手,自来熟的称呼道,又听见桐花闷笑的声音,回过身走了两步,到桐花跟前,用胳膊推了推桐花的手臂,一脸花痴模样的瞧着燕琛。
“桐花,你刚是冲着燕小哥发的火吗?这么俊的人,你怎么能朝他发火呢!”
“满蝶,闭嘴!”怀孟瞧着满蝶言语无遮拦的模样,直愁的脑袋抽抽的疼,呵止了满蝶一句,并动手,将满蝶从桐花身边拉了回来,再度捂住了嘴,一脸尴尬歉疚的朝燕琛笑了笑。
燕琛什么人没见过,自然也不会因为满蝶狂放之姿被吓道,只是目光所及见,见厉卢站在后殿门口,朝自己颔首示意,显示是有事情向自己说道,燕琛自是会意。
“既然孟怀兄已经来了,桐花姑娘我便完璧角于你二人了,我还有事,先行告辞。”
“燕琛兄慢走。”见燕琛要走,怀孟倒是松了口气,满蝶这副没见过世面的模样,要是燕琛再呆下去,他还真怕满蝶会扑上去,丢了他的脸面不说,还弃了女子的名节,这要是传了出去,满蝶以后可还怎么嫁人啊!
燕琛走到桐花跟前,顿了一下,目光与桐花对上,朝其缓缓一笑,点头示意,这才错身而去。
“呜呜,呜呜呜……呜呜!”满蝶瞧着燕琛越走越远,越发焦急,只是怀孟狠了心,她如何掰得开怀孟的禁锢,被捂住的嘴,说话声,也成了一片呜咽。
怀孟只是不管,眼瞅着燕琛出了后殿门,又等了估摸十个呼吸间,这才松开了手。
“哼,臭三哥!”满蝶失了禁锢,顿是怀孟哼了一声,并翻了翻白眼,直接便朝门口跑了过去。
“燕小哥,燕小哥?”举目四顾,未见得燕琛的身影,满蝶又不死心的唤了两声,自然也是没得到任何回应。
只能跺着脚,一脸郁闷的折返了回来,待瞧见桐花时,郁闷之息瞬间一扫而光,她朝着桐花咧着嘴,笑了笑,然后挪着步子,凑到桐花跟前,挽着桐花的手,捏着嗓子,用甜的发腻的声音向桐花撒娇道。
“桐花姐姐,你能告诉我,你和燕小哥怎么认识的吗?他是哪里人士,家住哪里,做何营生,可有婚配啊?”
怀孟扶额,瞧着满面酡红,少女怀春的满蝶,心中暗暗下定决心,等寒食假时,定要带满蝶出去见见世面,不然这随便碰着一容貌不错的公子,便昏了头,这若是被个人面兽心的玩意儿骗走了,可如何是好。
“桐花,不必理会她的胡闹!可还有什么逛的地方,时辰不早了,我们该往回走了。”
满蝶别了怀孟一眼,嘟着嘴,晃着桐花的手,使出了她在家经常用的那一招,“桐花……姐姐,你就告诉妹妹吧!”
第36章
桐花被满蝶娇得鸡皮疙瘩都要出来了,她已经领教过满蝶缠人的功夫,可不想再被满蝶追在身后不放。
不过,她对燕琛知道的,也不多,只怕也是帮不上什么忙。
“你问我也无用,我除了知晓燕公子与林叔有旧之外,其余之事,一概不知。”
“林叔,燕琛吗?这倒是有趣了!”怀孟自然知晓桐花嘴里的林叔是谁,又念起在县学里,被听得耳朵都起茧了的一个名字,心中顿是浮现出一个大胆的猜测,这越想越觉得好奇,到底是和满蝶一母同胞的兄妹,这好奇心一起,不免让怀孟动了几分心思。
“哥,难道你也认识燕小哥?”满蝶听得怀孟的语气,又想着之前,怀孟熟捻的叫着‘燕琛兄’,只以为怀孟和燕琛早就认识,刚因着桐花的答案而失望的满蝶,顿是提了精神,满脸希翼的望向怀孟。
“不认识。”怀孟瞧着满蝶模样,不忍直视的,用手掌捂了满蝶的脸,然后朝桐花道,“时辰不早了,我们回吧!”
“嗯,再稍等我一下。”桐花点头,往门口望了望,瞧见方戒小沙弥的身影,也是松了一口气,和怀孟招呼了一声,便匆匆然往门口跑去,接了普济大师给她写的方子,道谢之后,这才折身而返。
“可以了,我们走吧!”
“桐花,帮我拿些。”怀孟见状,解了身上挂着三个蜜饯包裹,朝桐花递去,空出一只手来,紧紧拉住满蝶,以防其乱跑,再惹出什么事来。
“哥,哥!”满蝶被拽着,只能随着怀孟的脚步,哪都去不了,一脸不满的叫唤了两声,怀孟只当没有听见,满蝶无法,只能耷拉的嘴角,跟着怀孟往寺外而去。
却不知,几人离开寺庙时,燕琛就站在寺庙之处高地上,一直瞧见几人,坐上牛车,直至消失于其视线范围之内,燕琛这才将目光投注到了厉卢交付给他密信之上。
将信拆开,取出里面的信札,燕琛一目十行,翻阅了过去,待读完时,面上的寒霜,使得燕琛整个面容都显得阴鸷了几分。
他道是桐花为何成了现今的模样,原来这一切都是许老爹其中使的绊子。
当年他林家出事之后,他找人牵线入宫,得了二十两银子,全都交由了许老爹,并让他将林家一家遭难的事,通知春芽,而这二十两银子,既是解除婚约的补偿,也是想着林家用这个银子,给林家大哥取一门媳妇,这样一来,便不必太过为难春芽。
却没想到,许老爹竟然将这钱瞒了下来,还诓了林家,只用了五两银子,便让林家把春芽卖给了许中宝那个傻子做童养媳。
他道如今的桐花,为何这般不喜欢热闹,原是带入许家之初,春芽不肯当许中宝的童养媳,意图逃走,许老爹竟然将春芽打的半月下不了床,五年光景,春芽就在那小小的庭院内,一直未曾出门,这才养出了如今独僻的性子。
而更让燕琛不可原谅的,他猜想了千万遍,春芽背井离乡缘由,却独独没想到,竟是许老爹那猪狗不如,意图代替许中宝,让春芽亲自和他繁衍子孙,若非桐春芽带了几分倔性,宁死不从,他又如何见得今日的桐花。
一想到桐遭遇的内可能,燕琛气得浑身直打哆嗦,亏他还将是视为叔父,却没想许老爹就是个畜生,猪狗不如的畜生。
若非许老爹现在不在这丰兴县,不然此刻,他手刃许老爹千万刀的心思都有。
也算静阳县的县令会做人,这才让他怒火还能压抑几许。
“黎左,现在何处?”燕琛偏头,将手中已经捏皱了几张纸,朝厉卢递了过去。
“他现在还在静阳,大人可要把他召回来。”厉卢伸手接过,然后一脸恭顺的朝燕琛回道。
“不必,传信过去,让黎左安排,我要让许老爹一家家破人亡,受尽唾骂,成为过街老鼠,无地安生。”他要让桐花曾经遭受的苦难,十倍,百倍,千万倍的返还到许老爹一家身上,他要让他们知道,比死更可怕的,那就是生不如死。
“是,属下这就去传信安排。”厉卢领命,又是开口问道,“大人,我们派出去的几波探察地形的人,已是陆陆续续回来,慕老爷也派人过来询问过几次,可需回复过去。”
“不必理会,一切静待京上那边消息传来即可。”燕琛垂眸撇了厉卢一眼,冷声吩咐道,“多注意些慕府的情况,不管是人,还是别的什么,只要妄图离开丰乐县内,务必截下。”
这便是要开始动作了!厉卢一肃,忙领命道,“属下这就去安排。”
燕琛挥了挥手,厉卢领意退下,他站在昌济寺的高处,俯瞻着山下的芸芸众生,目光飘飘然,心思却以渐飘渐远,朝清田村的小院而去。
怀孟驱着牛车,晃晃悠悠,直至日落黄昏之极,这才返回到清田村内,在岔道口,桐花下了牛车,和满蝶分道扬镳,着家而去,游玩本就是一件极费心神之事,再加上路上颠簸,桐花回了院子,随意对付了些,便漱洗干净,上床歇息了。
夜,渐渐沉寂,满月的光华,应照在桐花家的小院之中,燕琛于门口矗立良久,终究还是翻墙,入了院中。
月华之下,小院清扫得干干净净,唯有此时,燕琛的目光,才能肆无忌惮的打量着这小小院落,他瞧着这熟悉,而又陌生的院子,最终将目光落在了,原本属于自己,而今却属于桐花寝房。
也不知是桐花太累了,还是疏忽的缘由,寝房的门,并没有被拴上,以至于燕琛轻轻一推,门发出‘吱’的声音,开了一条缝。
燕琛站在门外,透过缝隙,望见了悬在床头的,那只他亲手所制的虎头灯上,怔怔然。
却不知,酣睡如梦的桐花,此时已陷入梦魇之中,无力挣扎。
举目灰茫茫的世界,桐花满面惊慌的奔跑着,其身后,硕大而诡异的黑色身影,发出阴恻恻的笑声,似戏弄,似嘲讽一般追在桐花身后。
“你,跑不掉了,给我生个孩子吧!”
“就算你跑到天涯海角,我也会找到你的,回来吧!回来吧!只要给我生了儿子,什么都是你的。”
“都是你的……,都是你……桀桀桀桀,桀桀桀桀!”
如影随行的声音,似要渗入桐花的内心一般,不断回荡,回荡。
桐花跑啊,跑了!不知跑了多久,跑的身心力竭,终于支撑不住,跌倒在地,返身时,便将那巨大的黑影,化作许老爹的面容,一脸狞笑着,朝桐花扑了过来,似要将桐花拆骨入腹一般。
gu903();“别过来,别过来,滚开,滚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