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愔愔见他系个领带半天没完,她手痒痒去帮他,但她没这方面经验,不懂怎么打结,索性给他打了个红领巾的结,看起来颠三倒四,她拆了重来。
如此折腾好久。
他也没什么耐心,拉下她的手,说:“就这样了。”
张愔愔迟疑,“不好吧,乱七八糟的。”
他说:“那你赶紧学,学完一会儿给我弄。”
她说:“你以前自己不是弄得挺好?”
陈司诺无奈,“以前自己也弄半天。”
去律所的路上,张愔愔果然拿起手机学教程,看了几个样式,打算一会儿全在他身上试一遍。
张愔愔搁下手机,趴在车窗看绵绵细雨,想起这几天两人出双入对太惹眼,扭头提醒他道:“一会儿记得分开走。”
陈司诺注意着泥泞路况,只嗯一声。
到了停车库,张愔愔忘了给他系领带的事,鬼鬼祟祟地从副驾下来,偷偷溜去了电梯,半路碰见了同事,暗暗庆幸自己高瞻远瞩。
陈司诺等她进了电梯才下车,挂着不三不四的领带进了律所。
两人在律所里端着一副公事公办的表情,冷不丁碰上了也是彼此互相装着客气。他疏离脸,她礼貌脸,互相颔首致意。
张愔愔这才发现他的领带从颠三倒四晋级为歪七扭八。
亭亭每天都有奇思妙想,“我觉得今天的陈律师有一种颓唐的美感。”
张愔愔点点头——那是因为这个星期他为她操劳了些,加之昨晚纵|欲过度,纵完欲还接着工作,所以看起来没什么精神,不笑时就显得阴沉。
孙可怡掺和进来,“岂止是颓唐,今天的陈律师有点野,”她啧一声:“让人觉得这小伙刚干完坏事,莫名有点性感。”
张愔愔僵着脖子不动,抠前台桌角。
午休时,律所里的同事午睡的午睡,外出的外出,办公室一时人影寥寥,张愔愔在陈司诺办公室里,借他学打领带。
陈司诺看卷宗期间,她把他的领带系了拆,拆了系,弄得皱皱巴巴,玩够了以后,挑了个最基础最简易的手法,好好打了个结。
她满意地拍拍他的胸口,道:“好了。”
好像他从头到脚都是她拾掇干净的似的,有一种劳苦功高的满足感。
陈司诺觉得张愔愔像猫,给点小玩意儿就能自娱自乐地玩上半天,他看得舒心,把她往怀里搂了楼,说:“等过年的时候,你来见见我家人。”
张愔愔一顿,斟酌片刻,问道:“那你敢见我哥么?”
陈司诺反问:“有什么不敢?”
她讪讪一笑,“你知道的,我哥对你……印象一般般……”
这还是客气的说法。
陈司诺静默须臾,靠向椅背,淡道:“那又怎样?”
张愔愔若有所思,认真了对他说:“那他要是反对怎么办?他对我的事做主惯了,我嫂子都不一定劝得动,他的话……我很难不听的。”
陈司诺故作正经地打趣她,“真的么?他以前不让你和我接触,你听了么?”
张愔愔不理他,过了一会儿才道:“要不还是等过完年再说。”
陈司诺这人,对地下情是没什么兴趣的,在办公室里可以依她,毕竟办公室恋情的确不妥,可没理由还得对家里人瞒得滴水不漏。
他静默着寻思着,一时没应声。
张愔愔眼见午休时间要过去,赶紧从他身上下来,等陈司诺寻思罢回了神,人已经跑了。
下午陈司诺带着白鹭外出一趟,办完事回律所时顺路拐去了一个地方。车在一条巷子口停住,他让白鹭在车里等,他自己拐入幽深巷子,弯弯绕绕才抵达汪错下榻的宾馆。
陈司诺直上三楼,敲门。
汪错开了门,见到来人微愣一下,接着一阵欣喜,赶紧让人进屋。
陈司诺立在床边,从风衣兜里摸出一张身份证和一本护照,搁在床头柜,说:“这东西你收好,我会争取在年前送你出国。”
汪错看着他欲言又止,嘴巴张张合合,最后什么话也没说。
陈司诺默了一阵,说:“好好休息,有事给我电话。”
汪错在国内多待一天,就多一分危险,所以他的身份证和护照,陈司诺辗转几日,托了些关系才能尽快办了下来。
这几年他办理许多案子,和公安机关那边接触得多,一来二往地也打理了些交情,而检察院那边有他老师坐镇,也有他昔日同窗。
所以他要办的事,两边基本会给面子。
陈司诺回到车里,表情太过于漠然,莫名给人一股压迫感。
白鹭就是再好奇也不敢过问,只是请示道:“老师,咱们现在回去么?”
陈司诺像是走了会儿神,随后才说:“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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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明天争取多点字数,其实我每天都在争取……
第27章眼下心前
白鹭刚把车开出一段,陈司诺的手机响了,来电显示的一窜座机号让他的眉心突兀一跳,是宾馆的工作人员打来的,陈司诺摁了接听。
那边用着急忙慌却克制的口吻说道:“陈先生,汪先生被带走了,就在您离开宾馆之后5分钟左右,来人开了一辆白色宝马。”
“停车!”陈司诺冲主驾喝了一句,又问那边:“车牌号。”
“粤S·690xx。”
白鹭把车靠边停,又听见陈司诺叫她下车,她见他面色沉凝,预感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当下不敢耽搁半分,赶紧开门下来。
陈司诺绕到主驾上车,一边问:“什么方向?”
那边回道:“从宾馆出来向右直走了,大致方位是西南,不出意外地话会上xx高速……陈先生,需不需要报警?”
陈司诺黑眸冷沉,说:“先别惊动警方。”
他说完把车开出去,不往宾馆方向,而是朝西南方位,绕了其他路线拐去了高速。
陈司诺估算了一下时间,上了高速以后把车速提至最大码,车速渐渐超限,超速的系统提示音不断响起,陈司诺薄唇绷直,眼睛不停扫过前方车辆的车牌号,一次一次地超车。
前路车辆已是寥寥,逐渐露出一条宽阔平顺的大道,两边矮山起伏,一眼望去,着实有几分荒凉。
陈司诺把心一沉,保持最高速前行,车轮碾过潮湿路面。
天阴得很,昨晚落了一夜雨,今早稀稀疏疏又是一场雨雾,直至下午才歇,这会儿烟露弥漫,把漫漫长道笼得一片朦胧。
不多时,前面隐约出现一道白色车影,陈司诺目光微微闪动,不动声色地减了速,和前面那辆宝马保持了一定安全距离。
很快,前面百米处出现岔口,那车拐了进去。
陈司诺本无意打草惊蛇,只是当他听见汪错被带走,心下不安,下意识就追了过来,现在见到了目标反而冷静。
一条路越行越荒芜。
他不急不慢地咬住目标,却没发现身后一辆货车正朝他急速撵近。朦胧烟雾里,巨大的车影像一只出没荒野的鬼魅,悄无声息逼近了猎物……
然后将其一招击杀。
陈司诺只来得及感觉到车身猛烈的一震,一声巨响冲击耳膜,随之而来的是视线的天旋地转,他发现自己的身体被禁锢在座驾上,随着座驾凌空翻转,最后听得轰一声响——
是车顶坠地了,震天似的动静。
接着又是一响,由于方才撞得太狠,那车依着惯性坠地后再一个翻滚,最后四只轮居然稳稳当当站在地面,只是车顶严重凹陷,不知车内的人情况如何。
一阵失魂的晕眩伴随一阵尖锐的耳鸣,陈司诺视线模糊,等身上那阵强烈的不适感稍有缓解,他隐约瞧见有个高大人影朝他靠近……他歇了口气,从风衣口袋里摸出手机,把一早编辑完整的一封短信发送出去。
短信发送成功的提示音响起的刹那,他的手腕在同一瞬脱力,手机滚落座底。
那人靠近以后,弯腰往车内瞧了一眼,目光精锐得很,他接着打了个电话,第一个不通,犹豫些许时刻,再打第二个,响了许久这才接通。
他说:“看起来应该还有一口气……什么?那好,我知道了。”
……
白鹭一个人先回了律所,一个下午失魂落魄地呆坐在工位,心中隐隐有不好的预感,一切一切的细节都让她忐忑难安,完全没心思做事。
傍晚6点钟左右,张愔愔几次经过她的工位,总见她神情恍惚,轻声问道:“白鹭,是不是不舒服?”
对于陈司诺的事,白鹭根本不知详情,只是凭感觉和不实际的忧虑,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她有些无助道:“张律师,老师他……他没跟我回来。”
张愔愔疑惑了一下,问:“什么意思啊?”
白鹭把下午的事简述了一遍,又说:“他开车走的时候,表情不大对劲,我感觉好像发生什么事了,张律师……”
张愔愔听完沉默片刻,拍拍她的肩,说:“我给他打个电话。”
电话打过去,无人接听。
第二个也是。
张愔愔连续拨了四五通,仍是无人接听。
她开始感到焦虑,心神不宁地愣在办公室里,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联系谁,她也是个状况之外的人,陈司诺没和她说最近有什么事情发生,更没说他最近在办什么事。
这时,张愔愔忽然想起陈司诺那位检察院的老师,马上问秦游要了联系方式,秦游问了两句,她没时间解释,语气急得很。
秦游见状,只好暂时不去打听,给了联系方式。
张愔愔把电话拨过去,老爷子慢吞吞地接了,她顾不得寒暄,直接就道:“赵副检察长,我是攸同律所的张愔愔,陈司诺的同事。”
赵老爷子深沉地应了一句:“你有事?”
张愔愔问:“陈律师一下午没回律所,请问您联系得上他么?”
赵老爷子默了一默,反而问:“你找他有什么事么?”
张愔愔隐约捕捉到什么,连着发问:“您联系上他了么?他在哪?方不方便让他接个电话?”
赵老爷子回:“不大方便,他出了车祸,刚做完手术。”
张愔愔提前下了班,驱车赶到医院,急奔向陈司诺的病房,火急火燎地顾不上许多,直接推门进去。床边一个女人转了过来,对着门口的人一愣。
陈韵瞧着门口的女人眼熟,半天才终于认出来:“愔愔?”
张愔愔一脸苍白,加之神色惊慌,恍惚间喊了句:“阿姨。”然后走向床边,看着病床上昏迷的人,问:“他怎么样了?”
陈韵心头那阵遭遇劫难的苦痛已经过去,此时显得平静许多,她叹一口气,“还好,没有伤及脏器,只是腿骨断裂,做完手术,麻醉还没过去。”
也算是天公垂幸,这么大一场动静下来,居然只是伤到了腿骨。
张愔愔一口浊气呼了出来,自胸腔纾解,神经松懈之后突然就感觉浑身虚软,一晃神险些摔下去,她忙扶住床尾撑住了平衡。
陈韵疑心地打量她许久,然后笑着问:“对了,你怎么知道司诺在医院里?”
张愔愔回了神,目光闪动几下才解释:“我……陈律师中午带着助理出去,下午只有他的助理一个人回来,他助理回来以后状态不对,我就问了一下,她才跟我说陈律师不大对劲,一个下午没消息,她怕他遇到什么事。后来我一直联系不上他,就……打给了赵副检察长。”
陈韵是个通世故的人,虽然张愔愔话里话外把自己和她儿子的关系撇得很清白,几句话听起来也貌似解释得通,但疑点太多。
单是她一个人惊慌失措地跑来医院就说不过去。
她却不再多问,仍是客气地笑着道:“辛苦你跑一趟了,时间不早了,你工作了一天怪累的,早点回去休息吧。”
张愔愔不便逗留,点点头,犹豫着离开了。
这场事故很快传开,本市电视台新闻反复播报,造成事故的货车留在了车祸现场,但肇事司机却已逃逸,公安机关目前正在尽力追查……
律所的同事纷纷得到消息,都议论开了。
白鹭得知消息以后,忽然两眼昏黑差点晕过去,上班期间魂不守舍,终于挨到午休时间,她脸色惨白地来找张愔愔打听情况。
张愔愔安慰道:“没事了,陈律师做完手术,没有生命危险。”
白鹭很自责,“要是我早一点察觉到情况,或许……”
张愔愔自己的心情也怪乱,她耐着性子道:“这不怪你,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已经过去了就别想太多,有空去看看陈律师。”
白鹭愁云惨淡地摇摇头,说:“我一直跟在老师身边做事,我和他相处的时间最多……我一早就有感觉的……”
张愔愔愣了一下。
她继续道:“其实很早我就发现他状态不对了,这段时间他总是会走神,莫名其妙会不耐烦,总之情绪不太稳定,但是我不敢问他。”
张愔愔心想,我倒是一点察觉都没有。
莫非是他在她面前掩饰得太好?
下班时间一到,欧阳堂就跑来问要不要去医院慰问一下陈律师。
张愔愔看一眼时间,才傍晚6点钟,就说:“事情做完了?不用加班了?”
欧阳堂说:“咱们这工作是做不完的,少加一天班基本不影响进度,但同事之间的情义是绝不能停止经营。”
张愔愔觉得欧阳堂经常言之有歪理,于是便依了他。
……
陈司诺右腿打着石膏绑着支架,他手上一本黑皮书,中间有彩绘,色彩低调却素丽。
半晌过去,他轻轻合拢书本,拿过手机翻出昨天他失去意识之前发送出去的那封短信,拇指在屏幕显示的字句之间摩挲良久。
他还活着,就表示对方已经收到了他的信息。
轻轻的两下敲门声拉回他的神思,欧阳堂小心翼翼地推门进来,见床上的人醒着,笑哈哈地进来,“陈律师,感觉怎么样?”
陈司诺望过去,一眼发现高大男人身后那道纤细的身影,他挑了一下嘴角:“还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