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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二一早,余岳的电话就来了,说愿意出庭翻供。
张愔愔松下一口气,连着心情轻快起来,心情一好这早晚之间就总爱笑意盈盈,本来就长得跟花儿一样生生晃人眼睛,这一笑更如清酒一般直醺人心。
夜幕四合之时,陈司诺经过茶水间,看见里面的流理台旁站着一人,一贯的柔薄衬衣和及膝短裙,正垂着脸查看茶叶罐上面的日期。
他片刻停顿,念头一转脚风也跟着一转,拐了进去。
张愔愔察觉有人来,下意识看过去,随即就扭开了头,简直都不要多看那人一眼。
余光里察觉到他步步逼近,张愔愔搁下茶叶罐扭头要绕过桌子从另一侧出去,他更直接,转身就把门关上,把她的出路堵死了。
张愔愔无法,只得绷着个脸质问:“你一定要这样么?”
陈司诺一时倒也无话可说。继而又想到反正那晚已经把意思挑明,索性就坦白一些:“气够了没有?气够了就和好。”
张愔愔一品这腔调,险些就给气昏过去,她下意识就回嘴道:“这是什么意思?我和陈律师什么时候好过了?”
陈司诺听得想笑,也真笑了出来,无语地摇一摇头。
张愔愔恼火得很,她原本的意思是,她和他的关系一直是不冷不热,哪有要好的时候。但话赶话一出口,言者无心听者有意。
陈司诺垂眼打量她,看她把发丝别到耳后,露出嫩生生的耳垂。
张愔愔生怕被人瞧见两人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这样不清不楚都不好解释,她催促道:“你让我出去。”
陈司诺依言把门打开,临走前说:“现在知道护着清白,以前缠着我的时候怎么不考虑这些?”
张愔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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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就这么点了,拜拜晚安~
第16章月下旧梦
晚上11点钟,陈司诺从出租车下来,步入一条酒吧街。
名字称作酒吧街,其实也并非通街全是酒吧,但少数服从多数嘛,多数者也就有了些许话语权。这里白日静得遗世独立,到了夜间便成了俗世欢场,整条街灯红酒绿,置身其间目眩神迷。
陈司诺拐入一家清吧,灯光暧昧昏暗,幽幽一曲民谣小调。空间不算大,台上抱着吉他清唱的歌手与距离最近的一桌客人之间相隔一米不到。
底下几乎满座,几波人远看着像是挨作一堆。
陈司诺皱着眉上了镂空旋梯,梯子的空间占比十分地谨小慎微,宽度只容得一人上行。
二楼有许多小隔间,陈司诺上得楼来,找到隔间的号码,里头还算宽敞,两只沙发相对,中间安置一张茶几,近旁一口窗,像个黑梭梭的深井。
坐在里头的人见他来了,露出个好看的笑脸。
陈司诺和周禹算是交深言浅。
交深的原因是两人大学那会儿一起玩摇滚。当时他们一个法学生,一个医学生,学业任务一个赛一个繁重,虽说是忙里偷闲的玩票性质,但都很认真对待这回事。
言浅是因为性格。
陈司诺和周禹,一个外表清正肃郁其实性情不羁,一个看似冷淡其实生就一副柔肠,为人谦和。所以他们一个是律师,一个是医生。一个鼓手,一个键盘手。
两人唯一的共同点就是私底下话少。
两个寡言的人碰到一处,就是话不投机半句多。
毕业以后大家各奔前程,这几年几乎不怎么联系。最近的一次联系是去年,周禹无意间提起,他要出国进修一年。
当时他们四个人还齐整整,如今有两个前不久被送去蹲了局子。
陈司诺入了坐,把西装外套扔在一旁,再从茶盘里取了个杯子,十分讲究地用茶水清洗一遍,纸巾擦一遍,然后十分不讲究地满上一杯威士忌。
“你能喝酒?”
周禹摇摇头。考虑到半夜也许有急诊,他不能碰酒。
“什么时候回来的?”陈司诺喝了一口,兴许因为从茶杯里品酒稍显违和的缘故,他觉得舌根没滋没味,尝了一口便搁下了。
周禹回答:“上个星期六。”
“找我有事儿?”陈司诺打算如果周禹回答没什么重要的事,他就走人。他俩之间一般没什么事就等同于没什么话。
“听说魏庚贩毒被抓进去了?”他道:“因为阿城?”
“被判处了两年有期徒刑,不过还有转圜的余地,就等一审。”
“真的是因为阿城?”周禹的语气有了细微的波动。
最近因为这件事,陈司诺一口气酿在心口郁郁多日。他沉着脸掏出一支烟点上,缕缕云丝浮动眼前,他道:“你叫我过来就为了确认这个件事?”
周禹这人重情,平时不冷不热,但生了一颗很适合当医生的悲悯之心。
于是他悲悯地说道:“顺便见一见你,咱们四个已经进去两个,保不准哪天你就河边湿了鞋。如今见一次少一次。”
当律师尤其是刑事辩护律师,经常受制于人情世故,游走于法律边缘,哪天一个行差踏错没准就身陷囹圄了。
陈司诺不咸不淡地回道:“你也保重。”
毕竟外科医生也是高危职业,每天都是性命攸关,围绕生死看淡生死,太多身不由己。
“诗音怎么样了?”周禹问。
“老样子。”陈司诺答。
“还坚持得住么?”周禹又问。对于他们俩来说,昔日好友把另一个昔日好友给害了的事实已经够让他们郁卒。
而对于乔诗音,一个是她男朋友,一个是她表哥。自己表哥把自己男朋友摆了一道,那个弱不禁风不谙世事的小姑娘……
思及此处,周禹不觉皱起眉。
陈司诺抽完一支烟,起身准备走人。
周禹忽然说道:“又是烟又是酒,还总熬夜,你小心人没进去命却搞掉了。”
陈司诺拽着西装,闻言回头道:“周医生不去评副高,是准备修个菩萨头衔普度众生么?”临走又扔下一句:“我有分寸。保证进去之前常规五项十分合格。”
周禹朝外高声:“有空到我们医院做个体检。”
陈司诺没应,走了。
周禹留下再喝两盏茶才起身去结账。老板却说账刚才已经结了。他点点头,转身离开。
……
这日周六,晚上陈司诺回了一趟家里吃饭。
陈韵做了一桌菜,给儿子盛了一碗汤,递过去的时候,她忽然说:“听说你和张愔愔在一个律所工作?”
陈司诺接过汤,嗯了一声。
陈韵能知道这件事陈司诺一点不意外,他老板秦游和张愔愔她哥认识,而张愔愔她嫂子又和他妈认识,彼此的关系互相牵连,口口相传总有一天会听到消息。
陈韵坐下来,口吻严肃道:“张愔愔是我老板的亲妹妹,你可别去招惹她。”
陈司诺心想晚了,已经招惹过一回了,以后的事保不准,嘴里却说:“从来都是她招惹我,我几时招惹过她?”
“怎么?”陈韵一听就慌神了,“是不是她现在还对你……”
“那倒没有。”陈司诺夹一筷子菜。
陈韵松了一口气,认真打量起自己儿子,以前到现在她这儿子无论走哪都得搅动一池春水。他小学升初中那会儿从乡下转到城里,当时可谓十里八乡的小姑娘都来相送。
上了初中,家里的座机每晚必响,说是找陈司诺问今天的作业,反正理由五花八门,其实只奔着一个目的来。她没少替儿子料理这些桃花债。
陈韵想到这里是很有些骄傲的,他儿子游刃桃花林,依然修得一身正气。等到了高中,她一边忙工作,一边还要担心他学习,又来个张愔愔……
一想到张愔愔,也不知道这姑娘如今变得怎么样,最怕她还像以前似的,弄出一堆事来。
老张家可不好惹,尤其是她那位老板——
陈韵想得心烦,抬眼看儿子没事人一样,该吃吃该喝喝,她气得打他胳膊一下,“我怎么生出你这么个祸水!”
陈司诺莫名其妙,对女人云谲波诡的心思很是无奈,“我又怎么了?”
陈司诺吃完饭,去了乔诗音那。
刚才饭后乔诗音打了个电话过来,让他过去一趟,他还以为她出了什么事,后面说是做了蛋糕,让他过去尝一尝。
他思及乔诗音一个人在家,夜深时难免又是满腹愁绪,干脆过去陪她聊聊天。
到了地方,他乘电梯上楼,到了门前摁门铃。两声流畅的铃声响过后,门很快打开,屋里屋外两人冷不防一照面,双双愣住。
张愔愔没想到来的是他。
两人自茶水间那晚过后就没再多一句交流,偶尔撞见也是各忙各的事。如今面对面再碰上,她依着礼貌招呼一句:“陈律师。”
一进屋,一股巧克力蛋糕的香味盈满屋室。
陈司诺在门口时就隐约有一阵巧克力香气入鼻,他对甜品一类不大爱好,闻久了甚至还嫌腻得慌,他走到窗口解解腻。
乔诗音端着茶具出来,见他立在窗前,赶紧招呼道:“你怎么不坐?”
张愔愔也端着蛋糕出来,拿着水果刀仔仔细细地切块。
陈司诺一边到沙发坐下,一边问:“今天怎么想起来做蛋糕?”
乔诗音笑一笑,“你不是让我学点东西分散注意力么?这就是我最近的学习成果。”
陈司诺看着一磅大小的巧克力蛋糕被切割得四分五裂,刀法挺讲究,每块大小均匀,“可以多出去走走,练练琴也行……”
“啊!”乔诗音似乎想到了什么,“我给你们拉大提琴怎么样?你们等我一下。”说完咚咚咚跑进魏庚平时作曲录歌的工作间。
张愔愔坐不住,起身走到一旁的展示柜前,她这才发现里面摆了一溜的相框,相片里多数是几个男生,陈司诺就在其内。
拍的最多的是几个男生拿着乐器练习的场景。
一个抱着吉他的男孩,这就是乔诗音的男朋友魏庚,十分高大且阳光。
张愔愔一眼眼看过去,发现了一张陈司诺的单人照。
他就坐在架子鼓后面,手持鼓槌击打嗵鼓,仍是冷着一张脸,明明是静止画面,那冷酷的面容却洋溢着一股子嚣张。
看来真是玩过摇滚乐器。
张愔愔到现在才有一点真实感,高中的时候,陈司诺跟架子鼓可一点扯不上关系,而且他现在每□□冠楚楚,装得很像个君子。
总之,那时候的陈司诺是张愔愔未曾见过的。
张愔愔看了许久,也没等来乔诗音的大提琴,她回过神来时,陈司诺已经先她一步去到了工作间,见到乔诗音神情恍惚地抱着一把木吉他蹲在地上。
陈司诺两步挪过去蹲下,试着喊了一声:“诗音?”
乔诗音抬头看向他,冲他勉强一笑,问:“魏庚什么时候能出来?”
陈司诺抬手抚上她的脑袋,轻声说:“快了,你再耐心等等。”
把乔诗音哄睡下,两人回到客厅,各怀心事一般都显得有些郁闷。
张愔愔犹豫了一下,开口道:“她……要不要紧?我感觉她好像……”我感觉她好像精神状态有点不对劲。
陈司诺会意,解释道:“当初为了和魏庚在一起,她几乎和家里断绝来往。她在这方面承受太多压力,后来的生活里,身边也只有魏庚一个人。”
其他不言而喻。
魏庚是乔诗音的所有,如果乔诗音没有了魏庚,她将何去何从?
“走吧。”陈司诺说。
“走么?”张愔愔始终不大放心,“我们就这么走了,要是她半夜醒过来,身边没人看护着,她又胡思乱想怎么办?”
“所以你打算在这里看着她一整夜?可以。”陈司诺问:“那明晚呢?”
“你……”你不是一直挺挂心她的么?张愔愔想这么说。
算了,左右她也才认识乔诗音那么几天,人家老同学老相识都这么放得下。
她操什么心?
只是等她人到了楼下,她却频频往楼上望。
陈司诺说:“别看了,没什么事,她会坚持到和魏庚见面的那一天。”
张愔愔:“……”
瞧瞧这说的是人话么?
陈司诺你是人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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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从隔壁剧组偷了大禹客串一下。
晚安。
第17章月下旧梦
两人安静下来,再无话可说。
原先两人的关系就有些别扭。做了同事,没必要互相刻意疏远,但也不能够靠近就是。然而那个雨夜之后,那般的情形之后,又使得彼此多了一层微妙感。
怪得很。
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有感觉,无非是这个女人吸引了他,或许是某个情境里,她的某个表情某个动作,使得她的魅力在一瞬间最大化,吸引了他的目光。
或更甚者,见色起意。
圣经里人是原罪,宗教里性是罪恶。
不怪都说,人类本性就是热衷于探索禁忌领域。
生活中人类追逐情爱是本能,是永恒的话题,而后以一场交付彼此的性|爱,云雨中挖掘出生命的另一层意义。
陈司诺没开车过来,直接往小区大门的方向走了,张愔愔得去取车,就道了句再见,往另一侧拐去了。
等到张愔愔把车开出小区,里边不见陈司诺,估计是已经坐车离开了。
周一早上开庭,过程不算很顺利,由于原告出席庭审的家属余母,不满被告辩护人张愔愔的辩护词,频频出言不逊,对她破口大骂。
用词之不雅,张愔愔被叫嚷得几次无法继续辩护,安静等对方骂够了再继续。
期间法官也是不断敲击法槌,一再出言警告,直到余岳的母亲被请出法庭,这才消停。
gu903();虽然如此,结果却是令人满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