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游没理她,继续道:“你找时间跟他私下接触一下,他要是愿意,你就替我跟他约个时间,一切事项由我去谈。”
张愔愔一时魔怔想入非非,问:“他要是愿意?是指——”
鉴于秦游这人风流成性,貌似尺度也是经常游走于禁忌边缘……试想陈司诺那一身衣冠楚楚。顷刻间,《风流上司与精英下属》九个字走马灯一样溜过她两只瞳孔。
秦游没她那么多花花心肠,仍是一本正经,“听检院那老领导讲,陈司诺跟他目前所在律所的合约快到期了。”
张愔愔听见这话,表情一瞬转为讶异,“您的意思是,要聘他来咱们律所?”
秦游嗯一声,“你跟他打过交道,方便沟通。再说由你出面,面子给了诚意也有了。”
也是——
你瞧瞧,我们家律师输你一场官司,非但无怨,还反过来对你表示赏识,是既有诚意也有气量,更大大彰显了我律所的正派风气。
不过,老流氓机关算尽,这回怕是要马失前蹄了。
陈司诺是不待见她的,这下只怕弄巧成拙。
案子没结,碍于身份和立场,张愔愔不太好明目张胆又三番两次地找他。而且比较苦恼的是,想约陈司诺出来,就已经是个难题。
先前为了案子他才愿意赴约。这回……
张愔愔安静呆了片刻,忽然间想起来昨晚群里面通知班级聚会的事。她赶紧登陆微信,询问今晚聚会的时间和地点。
要不说世事巧妙的呢。
反正早说晚说,结果是一样。等到案子结束再找他,估计人家公务繁忙理都不理你,索性趁着今晚聚会,一并把任务给完成了。
挨到下班已经是傍晚6点钟。
聚会时间是7点,张愔愔没来得及回家换衣服,一身职业套装,她觉得太板正太严肃,干脆跑出去找亭亭要了她身上的针织开衫,杏黄色,穿上身嫩得出水。
张愔愔对着旁边那面水晶砖砌成的墙整理衬衫的衣领。
亭亭一边收拾东西一边问:“愔愔姐,书我看完了,给你放包包里行么?”
张愔愔没细想,随口应一声:“好。”
两人手挽手进了电梯,欧阳堂在后面追上来,十分敏捷地闪进了进来,然后恨恨道:“上一趟洗手间的功夫,转眼人就不见了,真有你们的!今晚上哪吃饭?”
亭亭说:“今晚愔愔姐有约,不跟咱吃饭。”
“哟,”欧阳堂挑眉,上下打量身旁的女人,“不应该啊,我的情报网里面没有你对象的信息,连你有男朋友这事儿都不知道。”
“高中同学聚会。”张愔愔很无奈地解释。
三个人下了楼,在楼下分道。
张愔愔打车直奔聚会地点,因为是下班高峰期,路上堵车堵得风雨不透,好不容易能动了也是龟速向前,一寸寸地爬。
外头天色擦黑,鸦青一片。
时间越晚,张愔愔越是安然,反正到了那儿谁也不认识谁,去早了反倒尴尬。如果她一到就能碰见陈司诺那最好不过。
临近晚上八点,出租车终于把张愔愔送到地方,那是一家中式酒楼,组织者订了包厢。张愔愔进去报了个包厢号,接待生手脚麻利地领着她上楼。
到了包厢门口,赶巧里面有个人开门。
里外两人目光一对,各自一愣。
陈司诺礼貌地往后退开一步,让出位置给人进去。张愔愔心思盘着转着,他这是准备走了?
果不其然,她进去以后,陈司诺掠过她身旁出去了。
张愔愔面对一屋子陌生面孔,客气一笑。瞧这一桌的同学齐齐抻着脖子愣头愣脑望着她的神情,估计也是没认出她来。
“走错地方了,不好意思。”张愔愔抱歉地笑一笑,拉开门退出来。
关门之际,听见里头三言两语开始议论。
“谁啊?”
“好像是张愔愔。”
“谁?”
“哦!那个!以前喜欢陈司诺那个!”
“以前喜欢陈司诺的多了去了!”
“家里挺有钱的那个,高中毕业□□本留学了。”
“是她啊?想起来了。今晚也冲着陈司诺来的吧?这么多年了还纠着不放呢?见人走了也跟着走?还走错地方呢?”
“……”
张愔愔追了上去,走廊尽头拐个弯就见陈司诺在前边儿等电梯,她快步赶过去,在他身旁站住脚,刚才跑了几步,眼下气息不稳。
陈司诺侧首看她一眼,脸上平淡无波澜。
张愔愔硬着头皮先礼貌来一句开场白:“陈律师这是要回去了?”
正好电梯上来,两扇门缓缓洞开,他抬步进去,饶是张愔愔再怎么心宽,被这么冷落对待,多少还是有些不高兴的。
她一时站着没挪步。
内心挣扎之际,她发现电梯两扇门一直开着,因为站在里头的人一直揿着开门键,像是在等她的意思。
张愔愔迟疑了须臾,跟了进去。
他手指头一松,门一寸寸合拢。
“严家同意撤诉了,就这两天。”陈司诺一手揣裤兜里,随口提了一句。
“嗯……”张愔愔挺意外他会主动对她开尊口。
电梯很快抵达一楼,陈司诺一样没等她,率先离开,直接往酒店大门走去。张愔愔正事还没办,只得亦步亦趋跟着走。
到了门口他忽然停步,回过头问:“你还有事?”
张愔愔郑重其事,“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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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男主出场依然少,不过快了,后面给他补补镜头。
晚安。
第6章月下旧梦
清秋时节,夜晚的风些许凉劲。
这个地方的气候,暑气走得拖泥带水却来得殷切利落,说是初秋,其实就是风凉一点的夏天。好在雨水多,没事下一场雨降降温。
人行道的一边植了一溜香樟,树冠舒展,枝叶秀丽,隔着一排树的里头是一段林荫小径,暗夜里馨香隐隐逶迤了一路。
张愔愔拢一拢开衫的衣襟,犹犹豫豫地开口道:“陈律师有没有考虑过,换一个地方……发展。”
陈司诺颇有些意外地看她一眼。
张愔愔干脆什么铺垫都没有,先抛个悬念出来:“今天上午,我们老板把我叫去办公室,跟我谈起了你。”
张愔愔还算了解陈司诺,他最不喜欢磨磨唧唧扯闲篇。即便是你要绕弯子,也得绕得有节有点,引人入胜。
多余的铺述会让他不耐烦。
无关紧要的纠缠,更会让他厌烦。
张愔愔说完再看他,发现他的表情清淡得跟蒸馏水一样。
“……”
“他对陈律师各方面的优秀表现十分欣赏,所以让我来了解一下。如果你……”张愔愔抿唇想了一想,“如果陈律师方便的话,我们老板想和你见一面。”
“可能不大方便。”他终于开口,可惜开口是为了终结话题。
她就知道他会拒绝,但是面对面她还能垂死挣扎一下,也算是替老板尽了力。
张愔愔迈开两步并到他跟前,对他说道:“看在我们这么诚恳的份上,还请陈先生好好考虑一下。我们老板说了,为表诚意,会尽量满足陈先生的诉求。”
既然是诚聘,那么即便是伏低做小那也要在所不惜。
“好可惜。”陈司诺轻微地撇了下嘴,冷不丁来了这么一句。
“什么可惜?”张愔愔不明就里地追问。
他原本无分毫波澜的表情露出了似笑非笑的神色,似乎憋着坏,说:“无论怎么考虑,我都对你的诚恳没什么兴趣。”
张愔愔:“……”
臭小子——宰了你哦——!!!
陈司诺眼皮微敛,垂眼睇着眼前的女人。
张愔愔生得隽妙,那对眉眼好似被施以媚笔,生动灵秀,偏偏鼻头圆润可爱,两厢中和之下,呈现出一股子清丽和媚之感。
陈司诺挑了近旁的一条长木椅坐了下去,从西裤的口袋里摸出烟盒,挑了一支出来叼嘴里,又摸出打火机,揿了火。风一动,轻薄的光晕在他脸上摇曳。
僵持之际,张愔愔包里的手机响了。
她低头翻找手机,却看见包包里硬塞了一本书,由于书本的规格和她包包的容纳量不符,整本书几乎占据了所有空隙,无处下手。
哪来的书?难怪她总感觉包包鼓囊囊的。
光线昏暗,她瞧不清楚。
手里铃声催命似地响,她急急忙忙把书抽出来,去拿塞在夹层里的手机,见来电的是樱姨,忽然想起来自己没跟她打电话报备,一会儿又得一通唠叨。
她忙乱之中,书本掉落也顾不及捡,先接听电话——“樱姨?”
果然听得那边连连发问:“愔愔啊,怎么不回家吃饭也不说一声?是不是又加班了?我给你留宵夜?瘦肉粥好不好?”
张愔愔一边应着,正打算弯腰捡书,见陈司诺先一步把书捡去了,她也就不去和他争,专心应付樱姨的三连问。
“好,你决定吧樱姨,我没那快回得去……”她看见陈司诺掀开封面,页面灰蒙蒙一片,她更分辨不清上面写的是什么。
“那行,我这就给你煮粥。”
“好……”
他看得专注,不忘把烟移开,掸一掸烟灰。
张愔收好手机,抬头见他一副入情入境的样子,还翻页了呢,她有些莫名地问:“你看什么?”
也不等他回答,她径自又说:”我来找陈先生,是因为老板交代的任务,一切动机仅止于工作层面。这更是我们老板的一片诚意,希望陈先生暂且……”张愔愔停顿片刻,继续道:“暂时搁下一些私人因素……”
陈司诺终于抬头,问了句:“私人因素是指什么?”
……
当然是,你对我的各种不待见啊。
这种话可没办法坦白,凡事互相隔一层纸,彼此留个面子,今后大家还能各安天涯。张愔愔换了个说法:“就是一些历史遗留问题。”
陈司诺实在懒得做无谓的周旋,索性回到主题:“你来找我,目的是什么?”
张愔愔听见这话,不明白他怎么还问这个问题。她顺着他的意思,郑重其事说道:“替我的老板向你转达他的诚意。如果可以,顺便争取一下陈律师的意向。”
“你的诚意带到了,我的意向也反馈明白了。”陈司诺接下来的话几乎显得不近人情,“还有事么?”
“我……”
“还是那么难缠。”他低声一句。
“……”
完败啊。
以前是,现在更是。
张愔愔在陈司诺面前,从来没占据过上风。
陈司诺看着立在眼前的女人,打量她怔然的表情,心思悠悠一转,知晓这反应是来自于他刚才脱口而出的“难缠”两个字。
历史遗留问题……么。
“好,”张愔愔调整了一下心绪,说:“我已经把话带到,至于陈律师的答复,我们老板并不着急,接下来几天,还是希望陈律师能好好考虑一下。”
陈司诺叼着烟,只管不言语。
“那我不打扰了。”张愔愔弯腰,恨恨抽走他手里的书。
一边往前走一边好奇去看封面,封面色彩斑斓,赫然印着九个大字——《风流上司与禁欲下属》。
张愔愔眼角一抽,胸口像是闷了一拳,回想起方才他装模作样专心阅读的神情,指不定内心如何讶异无语嘲讽嫌弃不屑呢。
思及此,她五味杂陈,继而羞愤奔走,只差起飞。
陈司诺抬头,透过眼前一丛丛烟雾,他看着不远处的路旁,缠着枝叶的霓虹灯,红黄蓝绿相互厮杀,包括那条远走的影子。
一切像是隔雾观花。
半晌过去,张愔愔回到了陈司诺跟前。
尼玛前面那条道越走越黑,称是荒无人烟也不为过,荒得连鬼影都不见半只,在那样的地方打车都怕碰上深夜外出营业劫财劫色的豺狼。
她只得往回走,只是没想到陈司诺还在。
他见她折返,似乎并不意外,好像料定无论她走多远,也是会回来。
算他目光如炬,居然看出她胆小惜命不敢走夜路。
张愔愔原本想若无其事地经过,但陈司诺忽然起身,把她吓一大跳。
“我送你。”他说得自然,转身按来时的方向折回,前面不远就是一个路口。
她跟上,说:“不用了,我在路边打车。”
“随你。”他道。
到了路口,他往里边拐,前面就是地下停车库的出入口。
张愔愔站在路边左右张望,车道上来往车辆寥寥,半天等不到一辆出租车,夜深了,她等得越久,越是心头惴惴。
而且她一晚上没吃饭,胃里头饥火燎肠,燎得咕声滚滚。
停车库入口的位置有个保安亭,里头的保安大爷见她立在路口许久,打开窗户喊道:“姑娘!别等了。这里是东郊,地偏,这一片都是待开发区,一般这个钟点了很少有出租车过来。”
张愔愔回头问:“大爷,请问附近有地铁么?”
“有,你继续往前走,有点远,要过一趟天桥。那里晚上有飞车贼出没,你自己小心一点。”
“谢谢……”
gu903();往前走一段就是高中同学聚会的酒店,不过那里的情况和这里差不多,马路上的车影零星,偶尔只见一两辆飞驰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