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请你吃。”
安妮笑眯眯地把巧克力坚果的甜甜圈递给她,艾达接过来,她才拿出来第二个,却也没有吃,而是捏在手里,好一会儿才转向她,低低地说了一句谢谢。
谢谢什么呢?
“谢谢你没有告诉我爸爸……”安妮咬了咬嘴唇说,“兰佩路基小姐,你人真好。我本来是很不想要女性治疗师的……但是你和她们都不一样。”
艾达知道她为什么会说这句话。
安妮年幼时父母离婚了,她跟着酗酒的母亲,在她五岁的时候,她母亲的男朋友对她进行了长达一年的性骚|扰——但她的母亲并没有保护她,她骂安妮是婊|子,勾引她的男友,又说她是骗子……这件事给安妮带来了非常严重的创伤后应激障碍。安妮每晚都做噩梦,这让她没法睡觉,为了从噩梦中逃离,她从12岁就开始喝酒、滥用药物,甚至为了这些东西出卖自己。
从接受诊疗以来,艾达一直都在帮她对抗这些。
但是今天晚上,她不是以医生的身份来这里,所以她可以对安妮说一些医生不该说的话。
所以的所以,艾达举起那个甜甜圈,像是碰杯一样和安妮碰了碰。
“我知道你也许不相信,但是一切会好起来的。”
她轻声说道。
“你是一个很好的女孩。安妮,我多么希望你能够相信我这句话。”
第三十八章:甜甜圈和深夜更搭哦。
买好甜甜圈以后,艾达让咲世子开车送安妮回家。
“就……不要告诉我老爸,好吗?”安妮咬着她今晚的第二个甜甜圈,有些含混不清地说,“我不想让他知道我那些烂事……不然到时候又要吵架,心烦。”
“如果你能保证下次不会再去那种地方的话。”艾达的语气很柔和,内容却并不那么柔和,“你已经快要15岁了,不是小孩子,所以我不能无条件答应你。一个保证换一个保证,好吗?”
她这样的态度显然让女孩安心了不少。她匆匆吞下自己那只甜甜圈,抬起一只手来,腮帮子还被面包圈塞得鼓鼓囊囊的,让安妮的发音有点奇怪,但还是可以听出她语气里的迫不及待。
“成交。”她把手又往前递了递。
艾达微笑着和她击掌:“嗯,成交。”
对付这种半大小孩,就要用这样的态度啊。她在心里感慨着。
青少年最难办,既不想让别人把她当小孩看,处事又总是带着孩子气。要在言语上把她当成一个大人来平等对待,在约定方式上却还是要用这样带点小孩子感觉的击掌。
不过……她也相信安妮可以遵守她的承诺。青少年常常是反复无常的,也会为了某些目的而撒谎,但是,至少今天晚上,至少在和她做出承诺的这个时候,安妮是真心的,没有任何谎言。
而艾达也愿意相信,安妮不会背弃这个承诺……就算只是为了让艾达不背弃承诺,她也会践行自己的诺言。
单方面的承诺违背起来很容易,但是双方面的承诺,某种意义上来说就是一个双向的枷锁。
“已经到了,大小姐。”咲世子慢慢停下汽车,从后视镜里看向她们二人。
“回去以后就早点睡吧。把妆卸干净,洗个热水澡,如果有哪里不舒服的话,记得明天要去医院看。”艾达轻轻拍了拍安妮的手,“不管怎么样,都不能随便的对待自己,没人有资格糟蹋你,就算是你自己也不行……好好照顾自己,好吗?”
安妮沉默了好一会儿,忽然伸手拥抱了艾达。
“谢谢你,医生。”她轻声说,“我想我会好起来的。我第一次有这种感觉。”
艾达轻轻点了点头:“那就好。”
她最终只是简短地说了这样一句。
“下次预约时间是在周五四点吧?”安妮松开她,拉开车门后回过头对她笑笑,“我会按时到的。”
“嗯。”艾达坐在后座上,抬手冲她挥了挥,“晚安。”
“晚安,兰佩路基小姐。”
听着女孩离开时轻快的脚步声,听到房门开启又关闭的声音,艾达又等了三分钟,确认没有其他的情况之后,才对咲世子点了点头。
“回家吧。”她说。
……
……
……
蝙蝠侠一直看着这辆汽车开到了娜娜莉·兰佩路基的住所,那间带着一个小花园的二层独栋小楼。
在期间他又阻止了一次抢劫案、三个嗑嗨了闹事的小混混、一个意图对晚归的女上班族劫色的蠢蛋……还从一个酒驾的司机的车轮下救走了一只小猫。
正如很多哥谭市民的共识那样——哥谭的夜晚并不太平。
即使如此,他还是一路将娜娜莉·兰佩路基护送到家。
在看到汽车停在那栋小楼的门前,咲世子从后备箱里拿出轮椅放好,又将娜娜莉从后座上抱出来的时候,蝙蝠侠的嘴角微微抬了一下。
不管怎么样,她能够平安到家就好。
在他准备起身离开的时候,轮椅上的女孩却若有所觉一般抬起头来,用紧闭的眼睛向着他的方向“看”过来,发出一声略显困惑的疑问声。
“是谁在那边?”
“……”
蝙蝠侠差点当场消失。
因为她的问题,那名亚裔女性也闪电般抬起头来,她的速度太快,快到蝙蝠侠都来不及躲起来——他的闪现本事还是从忍者那里学的,因而很难瞒过一位真正的精英忍者。
更何况还是筱崎咲世子这种反射神经完全超越人类的。
所以他干脆就没有躲,只是沉默着站在那里,任由夜风带起他漆黑的披风。
“是蝙蝠侠,大小姐。”
即使是见到哥谭市的都市传说,筱崎咲世子的语气也没有一丝波动,她平静地向自己的主人报告着,就像是在说今天的早餐吃面包。
平静得让蝙蝠侠都觉得一个成年男人穿着一身黑漆漆的吸血鬼式戏服,在凌晨三点,黑得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悄无声息地站在一个单身女性的住宅的对面高层上注视着她……其实是一件非常正常的事。
好吧,如果这件事发生在哥谭,它看起来确实很正常……虽然因为这样也更恐怖了。
但是令蝙蝠侠意外的还有娜娜莉。听到站在那里的是蝙蝠侠之后,盲眼的年轻女孩的脸庞一下子亮了起来,她抬起手,用力冲他的方向挥了挥。
“晚上好,蝙蝠侠!”她的声音听起来是真的很开心,“很高兴见到你!”
“………………”
蝙蝠侠沉默了几秒,忽然张开披风,从高楼上滑翔而下,落在了娜娜莉·兰佩路基面前。
“哇……”
女孩的表情看起来更钦佩了。
蝙蝠侠更沉默了。
之前在费城的时候他就觉得了……这个女孩对人太没有防备心了。
“小心企鹅人。”
他原本想说,你要更注意一点自己的安全,不要随便信任你没有见过的人,不然这样可能会危害到你的安全。
但最后说出口的却是这样一句又冷又硬的话。
“他不像你以为的那样是一个好心绅士。科波特比他表现出来的更加残忍、狡诈、冷酷。冰山俱乐部也不是一家普通的餐厅。为了你的安全考虑,你最好离他远一点。”
蝙蝠侠知道企鹅人做过什么。他知道科波特原本打算对那个可怜的安妮做什么。
企鹅人不会直接对她本人下手,他会对她珍视的人下手。
如果今天娜娜莉·兰佩路基没有赶来,企鹅人会摧毁安妮的生活,烧掉她的住所,杀死她的父亲,让校长开除安妮,再把她送回那个酗酒的母亲那里去。
他已经这样摧毁过很多人。包括芭芭拉·戈登的同学,一个倒霉的男孩,他跑去冰山俱乐部买毒|品,结果在那里冲撞了企鹅人。于是,一夜之间,他的一切都毁了。
科波特为娜娜莉·兰佩路基罢手了一次。
但是下一次呢?再下一次呢?
蝙蝠侠足够了解企鹅人,他和他打交道的时间就像他和这座城市的罪恶打交道的时间一样长——企鹅人就是这座城市最为顽固的那种罪恶的浓缩体。他不像双面人、谜语人、小丑那样极端而疯狂,他也不像检察官哈维·邓特(蝙蝠侠想要找回的那一个)、警察局长詹姆斯·戈登、医生莱斯利·汤普金斯那样正直而高尚……
企鹅人没有那么坏,也没有那么好。
他只是哥谭这座罪恶之城黑暗的影子。
他不会改变,这座城市也不允许他改变。一个像奥斯瓦尔德这样的黑|帮人士如果突然洗手不干,那么等待他的就只有一种结局。
一种蝙蝠侠清楚、企鹅人更清楚的结局。
蝙蝠侠还不够了解娜娜莉·兰佩路基,但是通过与她这段时间的相处,他已经明白了一件事。
那就是这个女孩心中潜藏的正义感。
她有一颗温柔而光明的心——就像她的姐姐一样。
所以太过接近企鹅人,只会给她带来痛苦。他希望她可以呆在光明的地方,远离这所有的一切。
一切的罪恶。一切的黑暗。
但女孩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她没有为企鹅人辩解,也没有附和蝙蝠侠的判断。她只是微笑着举起了膝盖上印着甜甜圈标志的纸袋子,双手向他递了过来。
“上次还没有谢谢你,要吃吗?”
她说的是自己刚来哥谭时,蝙蝠侠从毒藤女手下救出了她那件事。女孩一边说一边歪了歪头,语气忽然有些不确定起来。
“蝙蝠侠(Batman)也是可以吃甜甜圈的……对吧?”
Bat·时常被怀疑是非人种族·man:“………………”
“这家甜甜圈很好吃的,试一试吗?这么晚还在工作你也很累了吧,就收下这个吧。”
女孩又殷切地将纸袋往他那边递了递。
在那一瞬间,时间仿佛逆流了。
过去与现在的画面交错,尤菲米娅与娜娜莉的面容忽然重叠。
布鲁斯·韦恩好像又回到了三年前,他开车载着年轻的女孩,在哥谭深夜的街头穿行,带她去吃甜甜圈的那一天。
血缘的力量真的非常奇妙。
不仅体现在面容上,甚至体现在这些微不足道的细节之上。
蝙蝠侠应该拒绝这份礼物,不是因为甜甜圈和哥谭黑暗骑士的形象大相径庭,而是因为他不应该接过一个理论上的陌生人递来的礼物。
但他沉默了好一会儿,还是接过了那袋印着非常可爱的卡通甜甜圈的纸袋。
“哥谭的夜晚很危险。”他说,“下次不要这么晚出来了。”
而后,没有等待轮椅上的女孩回答,他便甩出钩|枪,瞬间消失在了她的面前。
……
……
……
布鲁斯·韦恩最终在蝙蝠车里一个人默默吃掉了那个甜甜圈。
味道还是和从前一样。
他想。
第三十九章:关于某个鸽了医生三次的不良患者的后续治疗。
出于某种难以言表的担忧,布鲁斯·韦恩决定继续在娜娜莉·兰佩路基那里的诊疗。
当然,关于家庭治疗什么的,他的内心依然是拒绝的。理由非常单纯,他还……他还没有准备好在自己的养子面前把自己的内心敞开得那么深。
布鲁斯·韦恩觉得这件事他还是要好好准备一下。
至于准备到什么时候……
……反正他总会准备好的。
比起这些,布鲁斯还有另外一个更加让他担忧的问题。
因为哥谭黑|帮和阿卡姆的超级罪犯们这段时间都不怎么安生,他已经迫不得已翘掉了三次在娜娜莉·兰佩路基医生那里的预约。而根据诊所的规定,当他第四次毁掉他们的预约之后,他的名字就会被放进这间诊所的黑名单。
顺便一提,这条规定是那位专业素养极高的前台小姐,在和他约好了(第四次)预约时间之后,在电话温温柔柔地告诉他的。
布鲁斯·鸽王之王·韦恩:“……我明白了。”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仿佛从助理小姐那温温柔柔的嗓音里听出了一股子“你再放我们一次鸽子你就死定了”的味道。
好吧,他觉得这不是错觉。
当预约的那天,布鲁斯·韦恩好不容易才把越狱的双面人打包塞回阿卡姆,生死时速极限飙车才终于在预约时间的最后一分钟冲进诊所的大门时,他确实从助理小姐营业性的微笑中看到了一丝真切的杀意。
“抱歉,就只是……”哥谭宝贝布鲁西故作无奈地摊了摊手,“我前一天晚上实在喝得太多,姑娘们又实在太热情……就,你知道,早起很多时候都是非常困难的。”
助理小姐的目光飘向挂在墙面上的石英钟,上面指向4点3分的时针好像是在嘲笑着他这句“早起”的分量。她的目光又落在他的胸口,布鲁斯下意识扯正了歪歪扭扭挂在他脖子上的领带,接着才想起来要扣好因为赶得太急而来不及扣的衬衫纽扣。
在他重新理好了仪容之后,助理小姐的目光才终于没有那么冷峻了。她依然维持着她那营业性的微笑,稍稍向布鲁斯点了点头。
“兰佩路基医生正在等你。”她像他第一次来时那样,走在了他的前面为他引路,“请跟我来。”
布鲁斯·韦恩跟在她的身后,向娜娜莉·兰佩路基的会诊室走去。
“说起来,最近有没有奇怪的人来找兰佩路基医生?”布鲁斯像是在拉近关系一样对着助理小姐说道,“我听说了一些……传闻。”
gu903();娜娜莉·兰佩路基那天出现的太突然,而企鹅人在冰山俱乐部那番表现也没有避讳他人,许多人都亲眼见证了那一幕,虽然不至于像哥谭宝贝的绯闻那样占据头版头条、杂志封面(毕竟哥谭媒体也没有傻到为了一个绯闻去得罪一个黑|帮大佬),闹得一个人尽皆知的地步,但是小道消息还是不免暗暗地传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