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有了五皇子作为缓冲,气氛总算不在剑拔弩张。本皇子问你,这染料是谁给你的?汪畏之不知何时已被人放开手脚跪坐在中央,闻言他这才动了动,谁给的?他知道,他当然比谁都清楚,那个人的名字,如今就像一把刺刀扎在他心口。微抬眼,便看见温宪修长的双腿,那是他真心爱过的人,是为之付出所有感情的人。难受的垂下眸,汪畏之没有开口,温珅面色不善的蹲下来,你是在袒护那个人吗?他知道你现在的样子吗?你已经不是魏家的独子,只是个谁都可以伸手碾死的蚂蚁,若你说了,我会给你庇护,若不说......他没说完,但那阴测测的口吻,汪畏之多少能猜到是什么下场。可明明是温宪背弃了他,为什么往事那些甜蜜的片段却不断浮上来,温宪两个字哽在喉头,如何也吐不出去。见他这般倔强,温珅不在逼问,等人压下去,他有的是手段审问他。二皇子站起身环视了一圈神态各异的众世家,他要的效果如今已经达到,拖着也是无益。这才罢休道:即如此,那便只好先将人压下去,细细审问一番才行。汪畏之沉默着跪坐在地上,他不敢去看魏夫人和魏侯爷,怕看见一向疼爱他的魏夫人满脸嫌恶的模样,他也不敢看温宪,看着他只会让汪畏之痛楚加倍。他只能垂着头,这个地方,这个京城,这个大殿,根本没有他的容身之地,他只是一个乡野少爷,他该待着的地方是青山镇,而不是顶替别人的身份在这里。身份被揭穿的那一刻,他感到无比的羞愧,对魏家的,也是对自己的。如今这周围的视线,就像一把锯齿,拉锯着他仅有的尊严。他终于动了动,抬手想将那散落的衣袍拉拢,可还未遮挡住一丝一毫,一股力道猛的从身后袭来,那繁复华丽的袍子被一把扯落。他的身躯被人转了过来,迎面便是一个耳光,下手之重,直接将汪畏之的脸扇歪。动手的人是魏夫人,那一个响亮的耳光也是魏夫人打的,她颤抖着手,厉声斥责,你也配?!汪畏之歪着头一言不发,可心却像破了个洞,丝丝缕缕的痛楚涓涓流淌出来。魏夫人之前有多疼爱他,在他身份被揭穿时就有多憎恶他,他背弃的是一个母亲的爱,他没资格委屈。魏夫人似乎还嫌不够,将那袍子抓落,给我脱下来,这份荣耀是属于魏家的,你一个上不得台面的乡野贱民,也配玷污它?!或是气的狠了,魏夫人,说话行事已经失了大家风度,魏侯爷要比魏夫人镇定许多,赶忙在旁一边拉住她一边出声提醒。这才让她清醒些,可仍是一副无法忍受的模样看着汪畏之。汪畏之半边脸已经肿了,印着个清晰的巴掌印,若说先前温宪的话像一把冰锥插在他心口,那如今魏夫人的话就像一把钝刀,正切割着他的血肉。少年顿了顿,半晌才找回知觉,他知道自己歉魏家良多,还回去也是应该的,况且这些根本就不属于他。他正了正身,将那华丽的衣袍脱了下来,在众目睽睽下将之叠的整整齐齐放于一侧,在对着魏夫人和魏侯爷的方向磕了三个响头,算是还报魏家这段时间来对他的照顾。只是魏夫人似乎十分嫌恶他,竟是往旁边一让,不受他的跪拜。汪畏之虽有错在先,但总体上并无大错,无端端背了条人命,如今又落的个万般凄凉的下场,太子宽和,虽忌讳世家目光,但终归是于心不忍,况且今日这出很明显是有人要冲着他来,汪畏之不过是被人当做炮灰的牺牲品。叹了口气,太子命人拿来一件披风,走上前罩在了汪畏之的肩头,都言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太子这一举动,让汪畏之强撑的勇气破裂,就像泄了气的皮球,眼眶微微红了。一旁的温宪看着两人眼神微暗,而温珅似乎十分不屑太子举动。等什么?还不把他押下去。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5-2820:22:57~2020-05-3019:12: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_@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曾幼谙20瓶;淮南一叶下2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39章李代桃僵温王朝的天牢内,不时传来犯人们痛苦的哀嚎,有喊冤叫屈的,有痛楚□□的,而要说最奇怪的?那便是前几日才被押进来的一名犯人!他与众人不同,不哭不闹,不动不笑,颓自面对着乌漆麻黑的墙面,愣愣的出神,一坐便是几个时辰。能下来这天牢的,哪一个不是背着重罪?各犯人们还未见过这般淡定的人。虽是王朝的天牢,可这里条件也着实太差,深一块浅一块满是污迹的地面,不知染了多少人的鲜血和陈年老垢。只于墙角躺着一面孤零零的床板,除了几捧沾满污迹的稻草外,竟是连一床遮暖的被子都没有。汪畏之从小生活虽不如这几月大富大贵,但在青山镇向来也是锦衣玉食,过惯了好日子。可此刻他却无从顾及这脏乱的环境,他的脑子很乱,心更乱,于那日大殿之上被揭穿身份以过去几日,可他却觉心中空乏滋味更甚。仿佛心口的那个大洞,随着时间流逝不但没有愈合的踪迹,反而在溃烂流脓,有时候痛的狠了,他会蜷缩起来躺到一侧的木板上。他会想到魏夫人的好,魏侯爷的严厉,沈雁飞的笔挺,太子的宽仁,甚至连温珅他都能想到,他只有不停的想,才能忘记那个不想记起来的人,可最后,偏偏他脑海中定格的是温宪笑眯眯的脸。每当想起他,汪畏之就会有一种无力感,他无法控制自己的思绪,如果可以,他真想将温宪从他脑海中拔除,可他的心又渴望着。在破旧的木板上躺了一夜,汪畏之只觉手脚发麻,牢房外长长的过道内响起脚步声,伴随着妇孺的哭泣和男人的讨好声。汪畏之认的这个声音,他腾的从木板上坐起身,几步来到牢门前,看守的侍卫已经压着三个人走了过来。定睛看过去,正是汪员外一家,哀哀哭泣的是他小娘,女人手中还牵着懵懂的小妹,而汪员外正企图往那侍卫手中塞银子,嘴中说着讨好的话。汪畏之固然知道身份败漏必然会牵扯上汪家,尽管他不是魏家独子,可他不是已经替皇家背了杀人的黑锅吗?他的人生已经毁了,他本以为温帝无论如何都会看在这件事放过他们一家,没想到仅仅几日,汪员外一家就下了大牢。爹、小妹!,汪畏之担忧的叫道。那侍卫拿了银子态度好了些,直接押着他们到了汪畏之旁边的牢房内,便离开了。这牢房与牢房之间,是用木头柱子隔开,汪员外陪着笑脸,见那侍卫一走,这才快步走过来。他的神色急转直下,那埋冤的神情看的汪畏之心中一愣,在他印象中,母亲早亡,汪员外一直很疼他,虽然小时候对他的照顾颇有疏忽,但总体上还是疼爱他的,可如今汪员外的神情却让汪畏之心中泛起凉意。果然,这个中年男人开口第一句便是质问:不是让你小心些吗?怎么这快就被发现了?不中用的东西,你这是要害死我们汪家啊!他小娘此刻也收住了哭声,抽抽噎噎的附和道:是呀,你怎么这么不小心,这要是让我们一家跟着你一起死,那可怎么办呀,只可怜了我肚子里的孩子,还没出世,便要受这牢狱之苦!女人说着又要哭,汪员外赶忙上前搀住他,提醒道:小心些,莫动了胎气。汪畏之只觉浑身寒凉,他的目光渐渐下移,落到女人微微凸显的腹部,原来当他在京城、在魏家步履维艰的时候,这个女人和他的爹有了新的孩子。原来在他们眼中,如今他们才是一家,那他呢?他算什么?既不是魏家独子,如今也算不得汪家的儿郎。他还记得前段日子去探望汪员外一家时,他们正张罗着在京城红红火火的开个小店,哪时候他爹还陪笑着问他要过不少银子,现在想起来,那时候他们已经没有把他当作汪畏之了,而是把他当作魏家独子来看待。
艰难的咽了口唾沫,汪畏之觉得喉咙干涩的厉害,抓着木桩的手不自禁收紧,虽隔的不过是一间牢房,可在汪畏之看来,对面男人满是关切的搀扶着女人的模样,犹如一把通彻天地的大刀,在他与他们之间劈出一道不可跨越的天堑来。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一种巨大的孤独感兜头淹没了他,明明顶替魏家独子身份不是他的本意,明明在数月前他还是青山镇汪员外家春风得意的小少爷,明明他可以作为汪畏之悠闲的生活,却几日光景,他的人生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汪员外已经扶着他小娘坐到一旁的木板上,女人似有若无的瞟了他一眼,眸中排斥之色掩都掩不住,他侧头对汪员外低语:这事不会牵扯上咱们吧?我听说欺君可是砍头的重罪,要是牵连上我们,那可怎么办啊?汪员外闻言面色也十分凝重,一边安抚一边转头隐晦的看了看汪畏之,那眼神有些复杂,似乎隐约还夹杂着一丝亲情,可更多的,却是陌生的畏惧,果然在大难临头之际,就是有着血浓于水的亲人,都能撇下他各自逃难。那女人也跟着看了眼,似乎被汪畏之的神色镇住,畏缩的弯了弯背脊,其实这件事追根溯源,还是因为她,如果当时她不起贪念撺掇汪员外,那也就没有眼下这一出,但随即她又想到了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大夫可是说过,是个男娃,她不由又将弯下去的背脊挺了起来,只要她肚子里还揣着小的,汪员外就会听她的,况且汪畏之又不是她的亲生儿子,只要此事不牵扯上他们,那他的死活与她又有什么关系?如若真死了,那也是他自己命不好。女人想到这里,心中似乎释然不少,他挨着汪员外低低道:要不你去劝劝他,他当了这么久的魏家独子,怎么也认识一些达官贵人吧,让他想想办法,求求情,先放我们出去吧。汪员外有些为难,这几月,他们已然在京城站稳了脚跟,这都归功于汪畏之的身份,但尽管如此,汪畏之流着的还是他的血脉。这......,女人看出汪员外的为难,不由低低推了他一下,难道他死,你也要陪着他死吗?他犯了这么严重的罪,能不能出的去天牢都不知道,况且我死了也就罢了,可我肚子里的孩子呢?你忍心吗?她说着又开始抽泣,他的这位小娘惯会博取同情,和汪员外生活这么多年,她早已摸透了这个男人的脾性,流一两滴眼泪珠子,仗着孩子装装可怜,汪员外就什么都听她的了。果然,那个蹲在她小娘面前的男人还是妥协的站了起来,汪畏之很想转过身去,可他的四肢却不听使唤,固定着他动弹不得,下唇已经咬的不见血色,这一桩桩一件件兜头压过来的事,让他不堪重负。很快男人就走到了他面前,隔着一道木桩,分明脸还是汪员外的脸,怎么人就变了呢?难道这世上就真的没有亘古不变的东西?畏之...,这个男人还像曾经一样叫着他的名字,你看你小娘她已经有了身孕,这里环境这么差,她受不住的,你看能不能求求哪位大人,让他网开一面,先去放我们出去。汪畏之看着他,眼神一点一点就冷了下来,那双圆溜溜的猫儿眼,原本应该是温和澄澈的,现在却泛起一丝冰寒。看着面前这个眼神游移的男人,多可笑,从进来到现在,这个男人没有问过他一句,除了指责就是好笑的来替那个女人求他。而更可笑的是,他还真以为自己可以做些什么,如果可以,他又何须被关在这里?他心中忍不住泛起不甘。曾经的汪畏之虽天真烂漫,没受过多少搓磨的他骨子里却是固执桀骜的,他可以为了反驳魏侯爷的话跪到生病,可以为了不说出温宪的名字被打入大牢,他只是看上去软弱而已,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松手的,只是巨大的愤怒冲破头顶。我能求谁?我谁也求不了,就算是能求,我也不会为了那个女人去求人,大家就等着一起死吧。,他听见自己愤怒的声音。其实他知道,哪日大殿之上温帝已允诺过不会赐死他,既如此那被牵连的汪家也不过是多受些罪罢了,但他不是圣母,他不甘心,分明他才是最委屈的那个人,为什么到头来被众人舍弃的却是他?他真是受够了!魏夫人也是,汪员外也是,温宪...也是。汪员外似乎被他的怒吼震慑住,他看见所有人都用害怕的眼神看着他,这是汪畏之第一次顶撞汪员外。男人先是被震住,可随后他的脸色更难看了,什么叫一起死?你说清楚!汪畏之自暴自弃道:在你眼里,我是谁?是魏家独子?还是汪畏之?还是...谁也不是?汪员外愣了愣,没想到他会问这个,汪畏之看着他怔愣的表情只是惨淡一笑,突然觉得那些愤怒如泄气的皮球,泄了出去。连带着溜走的还有心中那仅有的牵挂,他转回身不在看他们,汪员外回过神,想起汪畏之先前的话,哪里还顾得上其他,只是急迫的问道:你走什么,你先说清楚,是不是皇上已经下令了!汪畏之没有转身,他走回他那张破旧的床板上,靠着墙角滑坐下来,冷的抱住自己。那女人已经吓哭,连带着他小妹一起哭,汪员外急的抓耳挠腮,双手抓住木桩,恨不得把脸伸过去。汪畏之静坐了片刻,才道:皇上说了,只要你们能撇清与我的关系,这事便不会牵连上你们。他是故意这样说,其实汪畏之心中很清楚,但他不死心,他想要知道汪员外明确的答案,想要看看十多年的亲情是不是真的不堪一击。但很显然,他输了,那个女人携着他小妹跪在牢门前,一边哭泣,一边大声说着不认识他。而汪员外,在静默半晌后,似乎被汪畏之那句一起死吓住了,他脸颊抽了抽,也跟着加入了那女人的队伍。汪畏之只是一言不发,散落的青丝看不出他此刻的情绪,他只是抱的更紧了一些。几人大声嚎叫,整个天牢内都是他们的声音,不足片刻便有侍卫走了过来,一边用刀柄敲打着牢门一边让他们老实些。许是刚才那一番嚎叫已经让汪员外彻底抛除了对汪畏之最后的一丝亲情,他跪着求那侍卫口中大喊着冤枉。那侍卫站着听了一会儿,总算明白他们在说什么,看了另一边静坐的汪畏之一眼,侍卫只是露出一个讥笑,拍了拍牢门,喊什么,进来的那一个不喊冤,在喊我割了你的舌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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