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库的废墟里伫立着一个人,目光平视着前方焦黑的木板,听见对方的话,差点把手机捏爆。还不是因为你的栽赃!给别人套上莫须有的罪名好玩吗!于戮忍不了了,大声吼道。这里没有别人,听见这声音的大约也只有这该死的凶手了。对方沉默了一会儿,道:哈哈别这么激动嘛,我只是在做自己擅长的事情罢了。还有,你现在在哭吧。他挂了电话。于戮弓着身子,手机从耳边滑落,看不清楚高低起伏的地面上接收到几滴从空中来的眼泪。他明明知道对方只是故意在刺激自己,却就是忍不住想哭,这连发泄都算不上,因为他不会因为号啕大哭而轻松一丝一毫。他回到了聂铮家,家里空无一人,聂铮出去上班了,就算找不到突破口也要努力地去分析每一条线索啊。于戮坐在沙发上,蜷缩成一团,眼眶有点红了,神色中的委屈没人能看见。要不告诉聂队吧,于戮这么想着,如果现在告诉聂队的话,他应该还能相信我吧。于戮少见地下了决心,他决定等到聂铮回来以后,不论开口有多艰难,都要告诉聂铮,不管他信不信,大不了就被带走调查嘛,再不行他这条命也值不了多少钱。他刚起身,准备活动活动筋骨开始准备一下午饭,被随意扔在沙发上的手机响了。出于条件反射,他迅速扑了过去,看见给他打电话的是备注名为聂队的人。喂喂聂队,他努力抑制住沙哑的嗓音,工作时间找我干嘛呀?对面打电话的聂铮没有回应,于戮还反复检查了几遍,心想电话却是接通了啊,聂铮怎么一言不发的。你回家了吗?聂铮问道。终于听到他声音的于戮愣了一下,随即马上回答:刚到呢,聂队你怎么了?聂铮又沉默了许久。喂?喂?聂队你怎么了啊?于戮蹙眉,心里有些忐忑。杀人案又发生了,聂铮迟疑了一会儿接着说道,不是胸腔剖开的手法。于戮瞬间瞪大了眼睛,他想问一下聂铮地点什么的,却发现自己根本说不出来话,好像是因为太过震惊和心塞,导致发不出声音。我在路上了,地址发给你,过会儿现场见吧。聂铮说完挂了电话。于戮看了一下地址,脸上瞬间没了光芒、万分绝望,因为和聂铮说话而硬挤出来的笑脸也消失了。杀人案发生的地点,正是他先前刚去过的那个仓库废墟。于戮回忆了一下,时隔三年,那里好像还是没有安装摄像头。他发现了,自己是一颗棋,不知不觉间,就按照棋手的想法走了,而且也没有拒绝的余地。案子发生在这个时候,明显就是在警告他,什么都不能告诉聂铮。他打了辆车,赶去了现场。聂队比他早来,看着眼前的场景也直犯晕,不论这个凶手和栽赃沈余的是不是同一个,这手法变得更残忍了是事实。上一次是胸腔,这一次是腹腔,也就是肚子,被一把刀生生划开,肠子都血淋淋地掉在了外面,看上去是当场就毙命了的。报告聂队,最早来的武雯跟工作人员沟通完毕后看向聂铮,死者身份还在确认,不能确定和先前的连环杀人案有没有关联,现场暂时没有发现任何凶手留下的物品。聂铮点了点头,看见于戮也过来了,转身面朝着他。于戮刚靠近这里就闻到一股血腥味,捂着口鼻往封锁线里头探了探脑袋,看见这恐怖的满地鲜血,也只是微微表示了一丝震惊。可能是因为见过几次尸体,就越来越没有最开始的那种新鲜感了吧。聂铮大致给他叙述了一下情况,简而言之就是一个人发现了尸体,然后连滚带爬报了警。于戮往旁边看了一眼报案人,是个上学的时候经过这里的倒霉学生,他看了一眼这个小孩子,感觉不知哪里有点眼熟。于戮能感觉到,聂铮说话并不再像原本那样丝毫不保留,感觉总是憋着什么。他大概能猜出原因,那张纸条他昨天洗澡的时候聂铮绝对是偷偷见过了,今天的案发地点又是这里,聂铮不怀疑他,才是真正的奇怪吧。队伍里的人都到齐了,对这尸体也是敬而远之,小凯在后方看着于戮,微微皱起眉,他觉得这个人总是在外人面前展示着不可思议般的淡定,就像现在,这种是个人都会觉得不适的场景,于戮的表现冷静得过头了。一旁的江久和他有着同样的感受。你刚刚去哪儿了?身处最前线的聂铮看着身旁的于戮。于戮愣了会儿,不敢说出真正的回答,他觉得凶手的行凶可能就在他先前刚离开这里的时候,甚至,他在跟凶手通话的时候,那凶手可能就在仓库旁边的某个角落默默盯着他。啊就他就的音拖得很长,最终什么话也没说出来。聂铮等得有点不耐烦了,没看着于戮继续犹豫,只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穿过了他,一如往常地去拍照。他的这份没耐心其实并不是针对于戮不愿说出口的举动的,他只是想给双方都留一点时间独自思考。聂铮也确实需要足够的时间,去说服自己要相信于戮。虽然在于戮看来,这只是聂铮对自己产生了抵触。聂队,他声音有点颤抖,你们接着忙哈,我先回去了,聂队你晚饭回来吃吗?他已经背对着聂铮了。不了,聂铮深呼吸了两口,看着于戮的样子,好像是有点心疼,有点忙,你好像累了,早点休息。他轻抚着于戮的脑袋,又用手碰了碰他的脸颊。
于戮心中一怔,好像好受点了,脸上有了一个不知真假的笑容:得嘞。他走出案发现场的一刹那,眼眶里打转的两滴眼泪落了下来,不久就消失在地面上。因为聂铮最后的举动被其他四人见证了,所以那个单身狗四人群聊里又炸了锅。武雯:有一种感觉,叫你原本以为这俩关系变差了,然后突然就塞得你满嘴狗粮。江久:+1小凯:+2邰明明:+3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在一系列对于聂铮和于戮两人的吐槽过后。小凯:那个几位。另三人用不同的语气问了怎么了。小凯:你们觉不觉得,于先生他有点奇怪。江久:如果你说的是他见到尸体后的反应的话臣附议。邰明明:来来来老讲究咱握个手,那于戮到底是什么人啊啊啊啊啊尸体啊那是尸体啊他那反应也太冷漠了吧反社会心理吗。武雯:习惯就好,那也不是第一次。江久:他第一次见尸体而且是那么恶心的,应该是和聂队在一块儿的时候吧。邰明明:然而问题就在于为什么第一次就这么冷静啊我想当年第一次见到尸体也是用过呕吐袋的好吗这人心理素质也太好了吧啊啊啊啊。小凯:那如果那也不是第一次呢?小凯知道,那不是于戮首次和尸体打交道,但出于各种斟酌,他觉得就算是对聂铮以外的其他人,有关于戮的问题也是慢慢引导比一股脑儿说出来大家都不相信来的好。之后他们又进行了很多讨论,最终得出结果,于戮极有可能先前已经见过不下一次那么恐怖的尸体。小凯的目的也算是达到了。武雯:话说他唯一对尸体产生反胃之类的感觉好像是沈余那具被烧死的尸体吧。江久:哇哦邰明明:烧成焦黑的尸体最恐怖了啊啊啊啊怒目圆睁了解一下了解一下?小凯:会不会是因为有心理阴影什么的?几人差不多结束了现场的工作,收拾东西准备回去开始忙活。聂铮犹豫地看着手机上自己和于戮的聊天记录,刚把手机键盘打开,输入了四个字,又全部删除。这么反反复复好几次,他终究还是什么内容都没有发送。第47章第二次约见于戮心情很不好,他发现自己的每一步行动甚至是心情走向都跟凶手计划好的分毫不差。凶手想让他今天早上去一趟仓库,他去了;凶手不想让他把实情告诉聂铮,他被迫照做了。他感觉总有一双眼睛,每时每刻都盯着自己,从三年前开始,就一直注视着他。回到聂铮家,他拿冰水往脸上抹了好多次,水和着眼泪一起滴进水池里,他需要冷静一下,把自己悲恨交织的情绪进行缓解。他发现自己害怕的东西多了好多,除了最开始的怕凶手再来找他,到现在除此之外还害怕聂铮不再相信他,害怕和聂铮的这段扯淡的缘分会就此终结,更害怕聂铮会被他牵连到。他等到了凌晨两点,终于盼到了聂铮回来。听着门打开的声音,他心里有一种莫名的抵抗,好像希望时间就永远定格在这里,不知道聂铮会有什么反应,就一直会心存那份期待了。愿望总是美好的,不过现实中就不可能实现了,聂铮看见的坐在沙发上的于戮,放下包,盯着他:还没睡?于戮愣了一下,苦笑道:等聂队回来呗,我好放心一点。聂铮其实在开门前也做过心理建设了,他觉得于戮多半是没睡,现在看来是没猜错了,他有点忧心是因为分别的时候自己态度不太好。我跟你讲案子的事他站在于戮旁边,你现在要听吗?还是先去睡觉?他让自己的声音放得平缓。于戮笑嘻嘻的,前一秒低落的心情暂时被收了起来:好啊,我不困,聂队你说。至少聂铮还愿意跟他说。聂铮打开手机,小心翼翼地坐在他旁边,详细地把分明可以靠让于戮自己看资料去了解的内容讲了一遍,中间怕于戮没反应过来还停下来过几次。于戮发现身边这个近在咫尺的人已经几乎贴到自己身上了,温暖的肩膀碰在他冰凉的胳膊上。他心跳变快了,身体开始有些发热。他意识到,聂铮讲话的速度变慢了,他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不过这种时光他挺享受的。内容倒是没什么特别的,死者是一名普通的公司高管,死时遗物都在,公文包和里面的东西全部安然无恙,一张纸都没被拿走。初步判定人死于腹部的大动脉被割破。遗物里有什么发现吗?嗯比如因为被翻动过所有有沾到血什么的。于戮花了好久才理清楚思路,试图用自己的声音盖过耳边震耳欲聋的心跳声和聂铮呼吸时的动静。不能确定,聂铮往旁边瞟了一眼,于戮似乎已经被哄好了,公文包被泡在血水里,包不防水,里面东西都有沾到血。他悄悄又凑近了于戮一点。于戮点了点头,整个身子都因为心脏的收缩在震动:和沈余的案子会是一个人干的吗?聂铮看了两眼手机里的资料,确认全部都讲过了才发给于戮:也不确定,作案手法虽然不同,但凶器很有可能是一样的。虽然这么说有点残酷,但我们只能等过后看这是不是一起连环杀人案才能下结论。他叹了口气,关了手机。手机收到消息的于戮下意识地打开来了一眼,发现文件里和聂铮说的几乎丝毫不差,笑了笑关上手机。林烩小朋友怎么样了?他笑眯眯地问道。派了几个人随时监视,暂时没发现有可疑人员。聂铮注视着他的脸回答。那个仓库,聂铮犹豫了一会儿,趁于戮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你去过吗?他努力地让自己的语气不像质疑而是一句普通的询问。于戮点头又摇头,抿着嘴不说话,心说聂铮果然还是不愿意无理由地相信他,又心想也是,世界上哪会有这样的人。今天早上的时候他能感觉到,除了聂铮,江久和小凯看他的眼神也有了些变化,他深知,其实没一个人是完全相信他的。聂铮没有追问这个问题,手悬在空中无处可放,最终落在了于戮的大腿上:再问一个问题,他低着头,灯光照在他额头上,有些迷人的光晕,你第一次见我是什么时候?于戮有点懵,这个问题百转千回地又回到了他的面前,好像是在逼着他不能含糊过去,一定要说个明白。他知道如果告诉聂铮自己曾经救过他的话聂铮多半会信,至少比被栽赃然后被登记死亡那种扯淡的事情更好让人相信,况且还能让好感动蹭蹭往上涨。但他还是不想回答,至于原因他也不清楚,可能就是觉得这样犯规了吧,一下子从莫名被捡的小混混升阶到救命恩人,他怕聂铮对他的情感会发生变化。他总结出了一条最能让自己相信的原因:不愿让聂铮做所有事的动机变成报恩或者还人情。救命的人情啊,得还一辈子吧。房间里鸦雀无声,持续了好几分钟,只看见于戮的眼睛视线越来越往下。聂铮蹙眉,问道:你到底为什么不愿意告诉我。他都有了去想办法翻前几年有自己现身的所有监控,去寻找于戮是否出现在他的生活里过的想法。他可以不去过问于戮和那杀人案的关系以及为什么收到了纸条也不告诉他,但至少想搞清楚,他和他唯一不愿离开的人第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什么原因。这个问题从他们初次见面纠结到现在。真的没什么特别的,于戮挤出笑容,就街上碰到过一次。碰到了然后给扛去诊所了,因为突然发现自己带来的人是警察还跟医生吵了半天。聂铮很想刨根问底,但他没敢这么做,今天的于戮已经被他刺激到过了,再勉强他去回答更多问题,只会让双方都不快。明天起得来吗?他起身去卧室拿换洗衣服,跟我去走访慰问一下死者家属。已经很晚了,他们两个说话又用了一个小时,他不想勉强于戮跟着自己高强度工作。起得来起得来,于戮显得意外地轻松,聂队去哪儿我去哪儿。他眯着眼笑着。聂铮嗯了一声,钻进浴室去了。
gu9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