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魏栖一根根掰开了她抓着他的手指,他用的力不大,她却一点办法也没。“大公主想看什么戏?”他转身看向梁媛,刹那间,长剑出鞘,周遭火光跟着一暗。
只听“咔”地一声,铁栏杆上的铁锁应声断裂,梁绯絮欣喜地跑出牢门,并肩站在魏栖身侧。
然而梁媛对于这突如其来的巨大转变并不诧异,面上依旧是淡然的神情,仿佛早已预知一切。
“你看起来还有后招。”魏栖紧紧拉住梁绯絮的手,也没急着走,他若要离开,这些人根本拦不住他。四周黑衣人不多,那么梁媛必然是想到了其他办法来控制他。
“啪,啪,啪。”梁媛抬手重重拍了三次,摇头好笑地看着两人,“你说得对,我有后招。能拿下劲武国的靳将军,我是万万不敢看不起的。你尽管带走她。”
一听她这话,梁绯絮心头骤然一紧,仿佛被什么可怖的东西用力抓住。难道,她在饭菜里下了毒药?所以此时才会如此镇定?
“你别信她,我没事,我们快走。”她拉过魏栖往右走,可魏栖并不动,而是一瞬不瞬地盯着梁媛。
“靳将军可以不信我。”梁媛满眼得意,她曲手抬起一只宽大的衣袖,优雅地折了折,叹息道:“你们走吧。”
“我要解药,给我。”魏栖冷脸扬剑,剑尖直指梁媛的面门,不管她说的话是否为真,他都不会拿梁绯絮的命来赌,何况梁媛想要的是他们俩天人永隔。
扑面而来的杀气吹得梁媛额前的发丝急速往后飞去,她挑眉道:“我不喜欢双手溅上鲜血,你自己动手吧。五妹,他死了,我们说不定还是好姐妹。”
“谁跟你是姐妹,我会亲手杀了你为他报仇。”梁绯絮压下眉,眸中不留半分情意。
“靳将军,你之前的行为让我很难再相信你,不如你先证明证明自己拿解药的诚意。”梁媛侧头,示意黑衣人拿出匕首,“一刀一刀来。”
“你别听……”梁绯絮还没说完,谁知魏栖出手点了她的穴道,“你敢!”她随即瞪大眼,哭腔一下子便出来了。
“别哭。”魏栖倾身凝视她,开玩笑似的说了一句,“对不起,我又食言了,这辈子还是娶不了你。”
“混蛋……”她怔怔地看他,视线在不知不觉中模糊。
真是好戏。梁媛安静地坐着,脑内不由再次回忆起自己送廉冠出征的那日,她想说几句体己话,但他一脸冷漠地推开了她。
与他们俩相比,她的人生可笑极了。
“下一世,我一定早早遇见你,然后我们白头到老。”他俯身,眸中染着点点光亮,轻吻与誓言全落在了她的额上。
她鼻尖酸涩地厉害,止不住的泪珠一点点往下落,哽咽道:“你的生生世世都是我的。”
“……公主真霸道。”他轻声说,眼底笑意渐深。
“第一刀,我等着看你的诚意。”梁媛不耐烦地打断两人,她对待会儿的生离死别充满了期待,今日,自己隐忍多年的夙愿即将得成。
“你记住自己的话。”魏栖拿过黑衣人手里的匕首,毫不犹豫,第一刀便扎进了心口,鲜血如花开一般染红了月白色的衣袍。
“不要!”她大喊,动惮不得地看着他的背影,空气中的血腥味刺鼻地很。心口一窒,她顿觉那儿破了道口子。
“确实有诚意。”怔了一刻,梁媛抬手,黑衣人立即拿出解药,“解药一共三颗,靳将军,还有两刀。”
二话不说,魏栖拔出匕首后,面无表情地朝身前其他地方连刺两刀,“……两刀。”他说完之后便吐出一口鲜血,鲜艳的红色衬得那张俊美的脸更为惨白。
“哐”地一声,匕首落地,魏栖失力一般地倒在地上,身前已被鲜血染成了红衣。他深深地盯着她,目光里蕴藏着无穷无尽的不舍,似乎要把她的面容刻在弥留之际。
她眼睁睁看着他倒在自己面前,眼睁睁看着他闭上眼,比起前世来不及见最后一面,而今更为绝望。原来,看着他死,是这样的心情,犹如被人抽走了魂魄。
“去试试他的鼻息。”极快地合了一下眼皮,梁媛激动地无法控制自己的双手。
“是。”黑衣人上前,伸手在魏栖鼻下试探,如实道:“回大公主,他已没了气息。”
“不会的,不会,我不信……”梁绯絮慌乱地摇着头,“他绝不会丢下我……”她呓语地说着,娇美的容颜霎时变得苍白。
“体会到了么?心痛么?”梁媛安静地看了梁绯絮半晌,慢慢站起身,悲凉道:“这便是我听到他战死时的痛苦,是不是觉得心死了?呵呵,至少你还能见他最后一面,不像我,我都没见着,不过我想他也不愿见我。”她望着地上的人冷哼,“将解药给她灌下去。”
“是。”两黑衣人上前。
冰凉苦涩的解药入口,喉间下意识滑动吞下,梁绯絮双眸空洞,这是他用命换来的解药,她不会不吃。
“解开她的穴道,我们走。”戏演完了,梁媛也不打算继续留着。她要的,是她与自己同病相怜。幸福这两个字,她得不到,她也别想得到。
身子能动弹后,梁绯絮使劲搓了搓自己的眼睛,直把双眼搓得通红,面前之人也没消失,还是那张脸。
前世今生在某一点重合,两世,他都为自己死了……
双腿一软,她重重跪在他身前,颤着手摸上他冰冷的面颊。那触感传至指尖,她这才从恍惚中回神。“我不信你死了,起来啊……”她张开双手抱起他的上半身,他的头和手无力地往下垂落,她一手扶起他的头,哭得喘不上气来,鼻音厚重,“你不是说,要来强娶我的么,不是说,要等我原谅你么,我现在就原谅你,我还要嫁给你,你睁眼啊,骗子,骗子,骗子……”
她一寸寸抚着他如玉的面颊,下颚骨连续不断地颤抖,一遍一遍地骂着“骗子”。
多年来的心愿终于了却,然而梁媛并不觉得自己报了仇,心头反而空荡荡的,她一人走出密道。石板缓缓移动,光线透入照亮走道,日光下有轻微的灰尘在飞舞。
江璃棠一人站在密道口,对上他,梁媛温和地喊了一句,“江大人。”她不晓得自己的手下去了哪里,也不想晓得。
“大公主。”他出声,义正言辞道:“多行不义必自毙。”
“我从不认为自己做错了。”梁媛浅浅地笑着,整张脸沐浴在日光下,平淡道:“她害死我心爱之人,我害死她真心爱之人,这些不过是因果报应罢了。谁对不起谁呢。”
“你错了,害死你心爱之人的是你自己,不是她。”他笃定道,纵然没听过他们之间的故事,但他能想象出。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她背对着他,望着满目的花海深吸一口,这味道让她又爱又恨,“随你怎么想。魏栖死了,其实你该高兴。”
“大公主错了。”他摇头,“我与荣华公主是知己,魏栖死了我并不会高兴,我的喜欢也不会建立在她的痛苦上。能与她在一起固然好,可我更希望她跟心爱之人白头到老。”
“江大人不愧是正人君子……”梁媛讥笑着,广袖中右手一动,她朝他走去,“但我不是,我是个恶毒的女人。”
江璃棠不语。
梁媛走近他,仰头祈求道:“江公子,再为我弹一曲《月华调》吧。我想听。”此时,她不是高高在上的公主,而是一名普通女子。
“我不会弹。”他拒绝地果断。
“不弹便不弹吧。”也不强求,梁媛绕过他往花海里走,轻飘飘的衣衫在风下飞了起来。
太子的人在外面等她。江璃棠回身,却见梁媛倒在地上,他一惊,忙上前扶起她,“大公主。”
“咳。”梁媛的腹部插着一把匕首,她嘴角有一缕鲜血留下,目光涣散,断断续续道:“你知道么,我真羡慕她,其实,我也有一点喜欢你。这几日,你弹琴的样子,真好看……”
“大公主。”听得这话,江璃棠的心颤了一下,“我,我带你去找大夫。”
“不用,外面都是父皇的人,我不想见他们,你找个瑞香花最多的地方埋了我吧。”她偏头,只见大片粉色的瑞香花一路开了过来。
突然,走道里传来一声急促的脚步声,是梁淳带人来了。
见着面前的惨烈景象,他也是吓了一大跳,大步走向两人蹲下身。妹妹哭成泪人,他心头压抑地很,再看魏栖,身前的衣衫满是鲜血。
为了确认什么,他伸手往魏栖鼻下探去,食指不禁一僵,“绯絮,他死了。”
“你胡说。”她呆呆地抱着魏栖,指尖从他面上滑下,痴痴道:“他没死,他不会死的,还没娶我,他舍不得死……等到下月初六,他一定会醒过来娶我。”
“绯絮……”梁淳收起眉峰叹了口气,按上她的手。
狠狠甩开他的手,她一转视线冷冷看着他道:“你走开,你们谁敢带他走,我便咬舌自尽。”
“绯絮……你别这样,魏栖已经死了,死了!”梁淳特地加重后面两字,目光坚定,强硬地按住梁绯絮的手想将她扯开,“人死不能复生,别骗自己。”
“他没死!”梁绯絮失声,她这一喊凄厉至极,眸中满是沉痛的恨意,泪水在苍白的面颊上横流,她低声啜泣道:“你不是我二哥,你为何要说他死了。”说着,她将魏栖抱得更紧,仿佛怕他被人带走,“我害死了你的亲人,还害死了你……”
锦衣军一个个下来,多地快要占满走道。梁淳从未见过悲痛欲绝的梁绯絮,心头自然也不好受,都怪自己来晚一步。她这幅模样,他真怕她疯了。
“你说得对,他没死。绯絮,我们带他回宫好么。地上凉,你忘了,他的风寒还没好。”
“嗯,嗯。”梁绯絮双眸一亮,慢慢扶起魏栖,喃喃道:“对,我忘了,他的风寒还没好,不能躺在地上。”
“来,二哥帮你。”梁淳伸手。
“不用,我一个人可以扶他。”她低下头,将魏栖的手放在肩头,然而以她的力气并不能扶起一个男人,两人双双摔在地上。
“绯絮!”
安置好莫瑆后,凤瑀匆匆赶来,还没弄清楚面前的状况,他拉起魏栖的手腕三指一扣,沉吟道:“没脉象了。”随后,他看向他身前的刀伤,一共三处,“怎么回事?”他蹙眉,用力扯开染血的衣襟,看清里衣便松了口气,“他穿了金丝软甲,伤口都不是要害,没事。”
“没事?”梁淳不可置信地问,飞快一瞥满脸期待的梁绯絮,用嘴型说道:“他没气了。”
“没气是因他在来之前用了龟息丸。”凤瑀不解地看着两人,“你们不知道?”
“他没死,他真的没死……”梁绯絮破涕为笑,俯身往他冰凉的唇上亲了一口,又哭又笑道:“我就知道,你不会丢下我。”
“他确实没死,不过再不包扎伤口,距离死也不远了。”凤瑀站起身提醒道,幸好莫瑆在昏迷前说了一切,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梁淳挥手喊道:“快,来人将驸马抬回去。”
灵素宫。
几个御医包扎完刚走,“公主,还是让奴婢来吧。”柳色捧着一盆清水站在床榻前,面容崩地生硬。
“不用,我自己来。”梁绯絮侧身坐在床缘边,小心地拿着布巾擦拭魏栖的面颊,他的皮肤倒不跟死人一般冷,然而面色青白,唇瓣也失了血色,恍如罩了层月光。
尽管凤瑀说魏栖没事,第二日便会自然醒来,可她怎么也不放心,于是央求了父皇将他留在宫内。什么成亲前见面不吉利,她管不了那许多。
林琛至今还没消息,柳色也只敢在心里急,并不敢表现在面上。
“你别急,林琛武功那般好,不会有事的。”擦完脸,梁绯絮转过身道,柳色立马捧着脸盆上前,她将布巾在水里浸湿洗了洗。
“公主还是先照顾驸马吧,林琛的事别担心。”柳色忙道,垂落的眉心已见折痕。
她拧干布巾,拿起魏栖的手轻轻擦拭,“他是我的暗卫,何况是我带他出的宫,我不担心还是人么。”
“……”柳色低下头,他若有事,她也不知道自己会如何。
“柳色!”走廊里传来一声。
“哐当”,脸盆掉落在地。
第84章互诉衷情
是林琛!
柳色听得这声,顾不上落地的脸盆便跑了出去,她这几日无时无刻不在念他,生怕他出事。
长且空旷的走廊里,林琛站在尽头,身姿挺拔,他已换上平日穿的黑色衣裳,然而清秀的面上多了几道细小的划伤,眉骨处有一道一寸长的疤。
她愣愣看他,一步步走过去,像踩棉花一般,轻地几乎听不见声音。这段时间里,两人谁都没说话,日光从一侧照来,安安静静的。
指尖触及温热的皮肤,她忍不住掉了泪,心疼地抚着他的脸,开口的嗓音微微颤抖,“你是不是,受了很多伤?”
“没有,都是皮外伤。”林琛难得笑,一笑,竟比日光还亮。
“公主在里面照顾靳将军,我刚刚还在想,你要是回不来,我该怎么办。”她痴痴地看着他,上前主动抱住了他的腰,哭着道:“还好,你回来了。”
他心头软成一片,收紧双手将她牢牢抱在怀里,轻声道:“等公主和驸马成亲,我也要娶你。”
“嗯。”
两人相拥的身影印在窗纸上,光与影的结合美地犹如一幅水墨画。
梁绯絮放下手里的布巾往外走,欣慰地望着两人,幸好林琛没事。被关在地牢里的那些天,她总担心他会出什么意外。
“公主。”林琛见梁绯絮站在房门口忙跪下身,自责道:“卑职无用,害公主涉险多日,还请公主责罚。”
“起来吧。之前的事是我任性,若非我执意去靳府看人,你也不会受伤。”梁绯絮说着朝两人走去,“你这脸伤成这样,柳色怕不是心疼坏了,快去看御医吧。”
“谢公主。”两人走远。
“叮当……”廊上风铃一响,凤瑀从拐角处走出,身子一矮,他重重跪在地上,低头道:“卑职害了驸马,还请公主降罪。”
“你是有罪。”梁绯絮冷脸看他,他在这件事里帮的可是仇末,若非他背叛,林琛不会受伤,魏栖也不会受伤,但她心里也清楚,会有这件事的直接原因是仇末跟梁媛,他们俩执念太深。“可我也不是是非不分的人,莫瑆如何了?”
听得那名字,凤瑀垂着的面容旋即一变,如实道:“在靳府养伤。他的心与寻常人不同,长在右侧。”顿了会儿,他有些侥幸地说,“否则,我真杀了他。”
“起来吧,别跪着了。”梁绯絮拂袖进屋,凤瑀跟着踏入寝房,只听前头传来一句,“你与仇末之间有何恩怨,说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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