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绯絮不耐烦地别过脸,她此时慌极了。
“二皇子海量,不如我们敬……”李皎凤端起酒杯,她一举,其他人自然都跟着举起了酒杯。
“嘶。”梁绯絮抚着额际晃了晃脑袋,起身虚弱道:“荣华不胜酒力,恐怕不能陪你们了。”不管今晚的宴席是否有问题,她都必须走人。
“这么快便要走?本宫特地让御膳房做了一桌子你爱吃的菜,吃一些再走吧。”王若朦装模作样地挽留了一句,眉目间愈发和善。
她此时的神情在梁绯絮看来是各种古怪,梁绯絮连连摆手道:“朦妃的心意荣华领了,只是这会儿荣华实在不舒服,强吃东西容易反胃。”
李皎凤关切道:“不舒服还是先回去吧,身子重要。”
“五妹我送你。”梁媛优雅地放下象牙筷,起身扶住梁绯絮,再朝其他几人抱歉一笑,“我们先走了。”
“劳烦大姐再走一趟。”梁绯絮还真怕自己路上出什么事,梁媛肯送,她哪里不会同意。
今夜了无星光,天空一整个都暗淡着,透着一股子压抑,尽显风雨欲来的气息。
宫女在前头掌灯,芸儿时不时便往后瞧一眼。
两人并肩走在道上,梁绯絮兀自装着身体不适,一手挽着梁媛,一手扶住额际,偶尔沉吟几声。
沉默许久,梁媛开口,“五妹,我们聊聊天好么。”
“好。”梁绯絮想起前世的梁媛和林琛便想借此机会试探试探,倘若梁媛对林琛真有那个意思,她回宫立马劝柳色回头。“大姐,我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
“想问什么?”梁媛走得不快也不慢,挺直的身板在朦胧下透出丝丝缕缕的冷意。
脚下步子忽地一软,她下意识靠上了梁媛的肩,“大姐爱自己的丈夫么?”
闻言,梁媛缓缓放慢步子,转过头来看她,幽暗的光线在她眼中闪烁,明灭不定。“爱过。”她扬起无措的视线,默了一会儿道:“可他没爱过我。”
“哦。”梁绯絮使劲抓着梁媛的手臂集中精神,然而脑子里仿佛有一只手在拉扯她的意识,叫她怎么也听不明白大姐的话。
“五妹?”梁媛温柔地唤了一声,抬手抚过她的鬓边的发丝,轻声道:“看来你是真醉了。芸儿,你快去灵素宫喊人过来接她。”
“是,大公主。”芸儿应声后飞快往灵素宫跑。
掌灯的宫女继续往前走。
“你知道我有多羡慕你么。”梁媛叹声后收回手,目光淡淡的,那双柔情似水的眸子悄然一转,瞳孔里渗满了夜色。
灵素宫。
“吃的来了。”柳色端着饭菜踏入前厅,林琛赶忙从横梁上跳下,乖巧地坐在桌前搓手。
柳色放下饭菜后环顾左右,问:“公主呢?”
还没等林琛回答,魏栖从外头归来,晚风掀起了他的袍角,似乎有短暂的落寞在他面上停留。
“大公主接她去瑶霜宫了。”
林琛迫不及待地拿起筷子,连扒几口饭后含糊道:“她带了芸儿。”
“芸儿?公主怎么不等等我。”柳色气得将手里的饭碗重重一放,两手急躁地相互交握着,“芸儿这丫头做事不大牢靠。不行,还是我去合适。”
这时,林琛从饭菜里抬头,认真道:“公主让你扣着时间去接她。”
柳色刚要跨出门,闻言连忙稳住身形,“想来公主都打算好了。”她怏怏地回了身,“照我说,公主今晚就不该去,六公主可是死性不改的人。”
“公主是看在大公主的面儿上。”林琛夹了几筷子菜往嘴里塞,塞得两颊都鼓了起来。
柳色一听梁媛的名字,双眉一紧,偏头看向魏栖。
魏栖双手抱臂半靠在大门上,有意无意地瞥了钟鼓楼一眼,“柳色,你该去接她了。”
柳色眨眨眼,顺着魏栖的目光望去,“公主一般说扣时间都指半个时辰左右,这还没到两刻钟吧?”
“是么?”魏栖微微侧脸,抬手置于嘴边道:“咳,司礼监还有些事要咱家处理,你们俩慢慢吃。”
“魏公公,你是不是喜欢公主?”柳色忍不住将心头的疑惑问出。
魏栖走得头也不回,风中传来一声,“咱家喜欢公主的钱。”
对,这才是她熟悉的魏公公。
望着魏栖离去的背影,柳色在心头感叹,公主将他从皇上那儿求来必然是有意,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多余之人一走,这前厅内便只剩下了柳色和林琛两人,一个在吃,一个望着钟鼓楼。
“嗝。”没一会儿,林琛如风卷残云一般扫完桌上的饭菜,甚至餍足地打了个饱嗝。
柳色回身瞥着桌上的饭菜,不悦道:“自己收拾。”
林琛拿起佩剑正要上横梁,一听这话便觉莫名其妙。“为何?”
柳色扭头狠狠地瞪向林琛,冷笑道:“我以后再给你送饭就是天底下最笨的人!”她说完疾步走回自己的屋,“嘭”,房门被重重关上。
“……”林琛一脸尴尬地站在原地,他说错话了?
第23章问题很大
明亮的宫灯随着灵素宫远去,晚风露重,钟鼓楼的响声悠悠而来,魏栖不禁加快步伐融入夜幕里,他原本是想回司礼监,可走着走着方向偏了。
心头那股不安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犹如一只被囚禁在笼里的猛兽,扰得他安宁不得,非要看一眼才甘心。
既然皇上将他赐给荣华公主,那他接人自然是名正言顺,谁敢说不行。
很快,魏栖为自己去接梁绯絮找好了说辞,三步并作两步进了瑶霜宫。
主屋大门关着,里头起码有三道女声在说话,后头有人大喊了一声,随后,屋内整个安静了。
“哐”,两太监开门从屋内走出,一见魏栖立马低下头去,“魏公公。”
“奴才给朦妃桦妃请安。”魏栖垂首踏进屋内行礼。
王若朦此时尤为地不悦,尖酸道:“你来这儿做什么?哦,本宫倒是忘了一件事,你如今是荣华公主的人了。可惜啊,她今晚有人陪,怕是不想见你。”
“姐姐。”冯桦喊了一声以示提醒。
“不管公主今晚想不想见奴才,奴才都得确保她安然无恙。”魏栖敛眉说得恭敬,眉心却有寒意凛凛,宛如刚开锋的刀刃,“敢问朦妃娘娘,方才劲武国的二皇子可是在宴席上?”
冯桦按下王若朦的手柔声道:“他是在宴席上,不过此刻已回宫。荣华公主与金玉公主没喝两杯酒便走了,想来是一道去了雪海阁,你路上没遇着也正常。”
“谢桦妃提醒,奴才告退。”
魏栖出门便问起了瑶霜宫的守卫,顺着他们所指的方向一路找去,然而他在路上并没见着梁绯絮和梁媛的身影,而这条道也不是去雪海阁的。
见不着人,他心下越来越急,一团无名的怒火从两肋处升起,烧地他捏紧了双手。孟苟在宴席上,那今晚之事恐怕不简单。
“魏公公。”一排小太监从旁经过,见魏栖站在道中便俯身行礼。
魏栖当即回神,拉住其中一人问道:“你们在路上可曾见过荣华公主?”
“奴才并未见到。”为首的小太监被魏栖抓得龇牙咧嘴,他以往也见过魏公公罚人的模样,可今日这般生气却不曾见过。“魏公公,奴才的手要断了……”
“你们走吧。”魏栖倏地松了手,面上铁青着,眼下找她的最快办法便是让梁钊派人,可万一……
这时,人群中有个太监小声道:“奴才方才看到劲武国二皇子朝西北部方向去了。”
孟苟喜欢荣华公主且日日送花在宫内不是什么秘密,也难怪有人会将他们二人联系起来。
“明日来司礼监领赏。”魏栖丢下这话后便往西北方向追去。那儿通向冷宫,道上没什么人。
“谢,谢魏公公。”出声的小太监顿觉受宠若惊,想不到自己这双不守规矩的眼睛给了他一个领赏的机会。
黑夜沉沉,如泼墨一般倾下,安安静静地笼罩着这片神秘的宫闱,压得听不到一点动静儿。
略显宽阔的身影在道上前行,仿佛是感应到了什么,他低头往怀里瞧去。斗篷里正包着意识不清的梁绯絮,她的裙裳下摆露在斗篷外,轻飘飘地荡着。
孟苟面上没什么表情,偶尔看一眼怀里的人,确认她是否药效发作。
“放开我,放开……”梁绯絮此时只觉得身子软绵绵的,根本使不上劲儿,她虽看不清抱着她的人是谁,但她能闻出来。
前世的她喜欢这味道,可今世不是。他带给她的不仅有厌恶,还有恐惧。
“你放开我……”她无力地推着他,然而双手无力,像是推到了棉花上。
孟苟一言不发地走着,脚下步子越来越快,他对她做到如此,兴许只为了当初的誓言。
单从情爱的层面说,他绝不认为自己喜欢梁绯絮。不过她拒绝自己多次,他对她倒是起了点征服的念头,男人骨子里都有征服欲,对方越是美,越是拒他于千里之外,他便越想征服她。
何况这个女人还是天巽国最受宠爱的公主。
“放开她!”
凌厉的掌风合着凛冽的男声破空而至,直直劈开沉寂已久的夜色。
听得魏栖的声音,梁绯絮缓缓伸手探出斗篷。
孟苟抱着梁绯絮飞速往旁一侧,飞身抬腿往来人踢去,一脚踢空,他一点假山旋身落地站稳,剑眉拧得犹如刀刻一般。
“又是你。”
“放开她。”魏栖冷着脸,视线定格在一处,孟苟腰间的玉佩模样别致,他似乎在哪儿见过。
梦中那女子被一名穿着盔甲的男子拉走,而男子腰间飘着一块玉佩,跟这块玉的形状大致相同。
猛然一惊,魏栖也不废话,出手便欲夺人,孟苟双手抱人施展不开只能往冷宫逃,顺道吹响口哨召唤出躲藏许久的黑衣人。
四名黑衣人从四个角上将魏栖围住,魏栖当即一耸眉峰。明部第一的称号自然不是浪得虚名,他下手极快,一出手便扭断了其中一人的喉骨,再劈手夺过他手中长剑斜刺出去,一剑贯胸,剑芒和杀气在黑暗里交织成曲。
孟苟冷哼一声踏上台阶,却不想背后被人一点,接着手上一轻,还未等他冲破穴道,夜风便将那道锥心刺骨的声音送入了他耳中。
“总有一天,我会亲自取你首级。”
离开冷宫后,魏栖抱着梁绯絮匆匆掠回灵素宫,身形如利箭一般,夜风在耳边吹得正响,有些刮人,她瑟缩着钻进他怀里,轻轻喊了一声他的名字,缱绻地千回百转。
蓦地,他心尖一跳,莫名的情绪在胸腔里密密麻麻散开。
柳色刚准备和芸儿去接人,却不想魏栖抱着梁绯絮从屋檐上跳下,两人惊地目瞪口呆。
“公主!”柳色率先回神,见梁绯絮面色不对劲忙问:“公主这是怎么了?”
林琛飞快从屋内冲出,此时也顾不得什么礼数了,抓起梁绯絮的手腕三指一扣。
“没有解药。”魏栖望着林琛肯定道,他不走大门便是不想让人知晓此事。
一来,他还没弄清楚是不是孟苟下的药;二来,皇上若是得知公主中药后一直喊他名字,怕是会直接剁了他。
“嗯。”林琛面色微红,尴尬道:“是情迷,暗部考核第一关用的便是它。”
“什么情迷?奴婢要去找太医!”柳色急得不行,谁知林琛一把拉住了她,她气恼地瞪了他一眼,“松手!”
林琛继续道:“药效不大,也不伤人,忍过去便没事了。”
“忍过去便没事了?”柳色闻言更是不解,愣愣地看着面色潮红的梁绯絮,“我不想公主白受罪,说不定太医有更好的法子。”
林琛眼神飘忽,“没有更好的法子,除非……”
“除非什么?”柳色追问道。
林琛别过脸,含糊道:“没什么。”
“先看看,之后再找太医不迟。”不待几人争论,魏栖抱着梁绯絮直入寝殿。
金丝帐帘无风而动,“魏栖……”梁绯絮从昏迷中清醒,眼神湿漉漉的,起身便往魏栖怀里钻,嘴里不停地喊着,“我好热……”
“啊!”柳色进来一见这场面,两颊瞬间通红,总觉得自己不该在这里,她慌忙侧过身,“公主为何会喊热。”
“这是中了情迷之后的正常反应,公主的意识会逐渐让药物控制,时而清醒,时而迷糊。暗部第一关考的便是意志力。”林琛背对着几人道。
“公主请放手。”魏栖手忙脚乱地推开梁绯絮,心想要不要点她的穴,谁知林琛又发话了,“点穴没用,适得其反,还容易筋脉逆流。”
“好热,你……别抓着我,难受,你帮我……”她使劲往魏栖说身上贴,迷蒙的双眸好似盈着秋水涟漪。
“……”魏栖仰起头,抓着梁绯絮的手力道适中,义正言辞道:“公主自重。”
“什么自重……我不,我难受……”她脑子闪过不少曾经看过的图案,一张张打着转,见他仰头露出一截白皙的脖颈时,不由张口咬住了他的颈肉。
“嘶!”魏栖倒吸一口冷气,手上一个用力将她摁在床上,顺手拉过被子将她蒙头盖脸地包住。
他起身要走人,谁想梁绯絮抓住了他的腰带。
“奴婢是不是该出去?”柳色越看面前的画面越觉得自己面上臊得慌,她隐约觉得公主这模样应该是要发生点什么才行。
“不准走!”魏栖按着梁绯絮的双手怒道。
柳色往后退的步子一顿,小声道:“奴婢好像帮不了忙,而且公主叫的是魏公公的名字。”
“将床单撕了。”魏栖的声音登时紧绷不少,一手抓着梁绯絮的两只手,一手隔着她凑近。“快!”
“啊?”柳色讷讷地问了一句。
“绑住她。”
魏栖这话一出,柳色更惊了,“这,不好吧?”
“若是不想公主没了清白便照我说的做!”他沉下脸怒吼一声。
“是,是。”柳色被魏栖这一吼吓了一跳,赶紧拿出柜子里的床单用剪子剪成条状。
“滋啦,滋啦……”林琛默默走人。
等柳色捧着一堆布条撩开帐帘时,梁绯絮已脱了外衣,衣襟凌乱,面上泛着勾人的红。“你们……”
“愣着做什么!快绑!”魏栖蹙起眉梢,末了又道:“别绑太紧,容易勒出红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