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唐清斐从手机的查找我的朋友看到代表谢居安位置的橙色头像,由机场迅速移动到他所在的医院。现在是23:50(注),谢居安雨天也要这么快回到他身边,给他过生日,唐清斐心情大好,到电梯处等谢居安出来。
他住在三楼病房,看附近有一座电梯在一楼上来,刚到二楼,他跑过去拨通了谢居安的号码,要是听到他设置的专属铃声,就说明他没有等错人。
面前的电梯里传来熟悉的音乐声,却直直升了上去,没停在三楼。
谢居安不可能记错他在几层的。唐清斐拍打着按钮,四楼也没停,它一直上升,不停上升,然后停在了十楼。
有护士经过,唐清斐拦住护士问道:请问临终关怀病区在几楼?
护士答道:十楼。
封衡!唐清斐光是想起这个名字,就愤恨不已。今天是他生日,封衡竟然真的铁了心要死在这天,和威胁他时说的一样。
一天的最后五分钟,谢居安没赶来陪自己,而是先去看封衡,一路上车开得那么快,也是为了赶着去看他!
其他电梯都在高层下行,停了又停,唐清斐鞋都没换,穿着拖鞋从三楼往上跑。他不甘心,凭什么他的生日总是被谢居安放弃的那个。
谢居安下车前脱掉他碍事的西装,扔掉领带,冒雨跑进住院部大楼,冰冷的雨水浇在他身上,因狂奔产生的冷汗被风一吹,让他一阵热一阵冷。
他跌跌撞撞跑到病房门口,没敢直接进去,后背紧贴着墙,去看玻璃里边的场景,除了心跳之外,他只能听到一种声音。
那是他今晚在颁奖典礼上的获奖感言。
谢居安的手伸向门把手,电视里的声音戛然而止,魏修痛心疾首道:封衡,不要再看了。
不放也也可以,病床上的人抬起一只手,气若游丝,扶我过去,我想靠近一点看,看他
谢居安一把推开病房门,就在他进门的瞬间,那只手无力垂下,所有仪器数字归零,所有波形拉成一条再无起伏的直线。
阿衡!谢居安冲向病床,一下失去重心,双膝重重磕在地上。他浑身湿透,爬到病床前,光洁的瓷砖上拖出一道长长的水痕。
世界上只有两个人真心爱他,连离开他的时间都在同一天,最后一个最爱他的人彻底不在了。
谢居安在掌心哈着气,想暖一暖自己的手再去握那只手。
护士进来做心电图,撤掉所有仪器后出去,谢居安颤抖着靠到病床旁,手被魏修一把打开。
他才22岁,大学都还没毕业。他人生中三分之一的时间都在爱你,你就这么对他。魏修的话中不含有任何情绪,他只是在陈述事实,不想再对谢居安施加任何情绪,因为不值得。
谢居安的渣就像PM2.5,不光细密,还流毒无穷。沈鸢一动不动,由魏修为他盖上白布,但他还是在蒙到脸上之前流下眼泪被百合花的花香熏的。没关系,谢居安那么会解读剧本,一定会把他的反应诠释得精妙绝伦。
阿衡,我错了,一切都是我的错,你看看我好吗,我求求你,你睁开眼睛看看我。谢居安瘫坐在地,雨水和泪水混杂着从脸上滚落。
他是个混账。他派人送去的花放在封衡床头,电视上播的是他的片段,封衡最后一刻还想着他,还想要见他一面,可他赶来的时候人已经不在了,什么都没有了。
不,不是什么都没有。封衡给他留下了一滴眼泪,他不知道它到底是封衡对他的怨恨、遗憾还是悲伤,只知道无论是什么,他都没有办法再追回,再补救,再重新开始。
阿衡,我真的错了,只有你最爱我,没有人比你更爱我了。谢居安泣不成声,他整整两年活在自以为是的恨意中,给封衡的只有冷淡、抗拒和无视。
命运一点都不公平,它给了他这样的人渣财富、名利、荣耀,却给封衡带来嘲讽和无尽的病痛,它为什么要让封衡承受这些?
不对,他又说错了。封衡因他才会遭到辱骂,他这个懦夫,没在封衡被曝光已婚时站出来,却站在封衡的对立面以为封衡自导自演。
他但凡对封衡有上一点点的关心,也不会发现不了身体上的异样,更不会任由其发展到无可挽回的程度。他才是罪人。
谢居安突然想起魏修说过的,捐献双方身份保密,但两年前他得到的消息里,封衡得知配型合适的是唐清斐,拒绝捐献,还是他去提条件才答应的。
消息来源是,唐清斐的父母。他们骗了他,让他一直以为封衡故意拒绝,就是为了接下来提条件和他结婚。是他们私自拿到捐献者的资料,再游说他去求封衡,算计了他们两个人。
系统提示道:宿主,零点过了。
沈鸢说到做到,言出必行,说会死在唐清斐生日,就一秒钟都不拖延。
一阵近乎癫狂的脚步声停在门口,谢居安起身走向门外,墙上的钟提醒他,已经过了零点。和灰姑娘正相反,他现在恢复成了矜贵的绅士,他拨开额前的刘海,牵起唐清斐的手。
接着,他当着所有人的面,强硬地拽着唐清斐进病房,踹在唐清斐膝弯。
啊!唐清斐扑倒在地,一时不好发作,只得维持当前的姿势,含泪小声叫着谢居安的名字。
谢居安他知道了?知道多少?
谢居安扑通一声跪在病床前,揪着唐清斐的头发提起唐清斐的头,复又狠狠叩在地上:给阿衡磕头。你现在过的是生日不是忌日,就因为阿衡当年肯救你。
谢居安不顾唐清斐的叫嚷,按着唐清斐连磕了五个头,每一下力道都极重,停下时唐清斐的额头已经红肿了大片,渗出血来。
沈鸢没机会看,只能听个响。谢居安还不知道唐父唐母干的好事,也不知道唐清斐推封衡下水的事,真要是知道,大概会在墓前杀了他们姓唐的一家吧。
扮成殡仪馆员工的上官谊到场,他推着担架车进入,对魏修说:来搭把手。
谢居安挡在病床前,上官谊好声好气劝阻道:请不要妨碍我们殡葬行业工作人员的工作。
你们无权带他走。谢居安回头看着那块白布,我是他的爱人,我没有在离婚协议上签字,代表我和他的婚姻关系没有结束。
除去唐清斐,其他在场的人都觉得谢居安疯了。他的狼狈、崩溃和疯狂切换得如此顺畅,做什么都一副理所当然的无耻样子,隐婚的两年间和封衡撇清关系,封衡死后跑来履行婚姻所谓的义务,能惯着唐清斐为所欲为,也能强行按着唐清斐磕头赔罪。
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这种人一点都不深情,反而冷到彻骨,令人胆寒。
你有证据吗?我也不要求你拿出太多,近期合照、通话和聊天记录、情侣物品、结婚证明的照片、结婚照、婚戒,只要你现在能从身上拿出一样,我们就留下他。上官谊也惊异于谢居安的无理取闹胡搅蛮缠,你拿啊,你有吗?
谢居安默然,呆立在原地。他什么都没有,有的只有痴心,不是痴心一片的痴心,是痴心妄想的痴心。
爱人,你有爱吗?你是人吗?你这种没有爱的畜生,不配自称为爱人。上官谊托起沈鸢的腿,他看着魏修,我们走。
gu903();你身上的东西,就留着姓唐的火化的时候证明吧。魏修冷笑一声,和上官谊离开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