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突然觉得倦怠,又想到了她,她若真要走就放她走吧,总好过死在自己手里。澹台成德随手铺开纸,准备写新的诏令,但看到的却是自己已拟好的昭国夫人薨逝的诏令,不免心酸,当时早已想好要给她新的身份,绝不会让她活得屈辱,但她并不稀罕,只想着要离开自己。
他叹了口气,刚准备将药喝下,忽觉得有动静,拔剑在手,轻手轻脚地往窗边靠过去。
还没等他靠近,真真就将谢罗依拖走了。幸亏他如今病着,不然她们躲在窗外根本就瞒不过他。
到了安全的地方,真真才将她放开,谢罗依道:“他到底怎么了?”
真真道:“殿下为了给你寻药受了点伤。”她说得轻描淡写。
谢罗依听孟谈异说起过,她体内的蛊虫是一种叫婴鶊的鸟叼出来的,而那只鸟现在还被养在御花园中,听说要等时机再放出去。
“他的伤……”
“不碍事,换换药就好。”真真见她露出疑虑之色,冷哼一声,“我带你去看他就想告诉你,去把话说清楚让他死心,让他好好治病。”
谢罗依心想,或许真真说的没错。
真真见她又不说话,以为她反悔了,不由得恼了:“你不会是想看着他死吧?你那些破事他又不知道,你凭什么怪他?他能救你已经算仁至义尽了,你还想拖累他?”
听到她说他要死了,谢罗依的心就开始绞痛起来,自己从未想过他会死。
“你听到没有!”真真上来摇晃她,这个女人像傻了一样。
谢罗依被晃得头晕,一把推开她,往清晖殿跑。
“他要是死了,都是你害的,你得偿命!”
真真在她身后大叫却没有追她,见她跑得没影了,长长地吁了口气,真是为这两人操碎了心。
清晖殿外的守卫不知在什么时候被撤走了,谢罗依也没注意,她一门心思都在他身上,但走到门口又犹豫了。
见到他该说什么?
谢罗依突然觉得无比尴尬,缩回手,一时心乱如麻,索性在阶上坐下。
虽是春季但夜寒风大,她也不觉得冷,只听到里面传来咳嗽声,忽然有什么东西砸在地上,她吓了一跳,顺手就推门进去了。
四目相对,两人都呆住了。
“你,怎么来了?”澹台成德没想到进来的人是她。
茶水溅了他一身,碎片洒了一地。
“你没事吧?”她突然意识到他的伤不像真真说的那样,拽起他的手,手背上沾着的茶叶还没来得及拂去,皮肤倒是被烫红了。
“我没事。”他缩回了手,回宫以来头一次见她关心自己,不免留恋地看着她道,“不小心打碎了。”
两人就这么尴尬地面对面站着,她不瞧他,他却忍不住看了又看。
“夜里凉,我让他们再弄壶热茶来。”
谢罗依跳出去把鱼安找来,又要了壶热水进来。澹台成德看着她忙进忙出,好不容易安静下来,便将她拽住,心里有好多话要与她说。
“你的伤怎么样了?”这次谢罗依没有推开他,握住了他的手。
他微微蹙眉,是谁告诉了她,还是刚刚被她听到了?
谢罗依的目光落在他不自然的左臂上,不由分说地掀开他的袍袖,整条左臂被包得严严实实,浓郁的药味扑面而来。
“是不是很痛?”害怕碰疼了他,她的手指轻轻触摸着,瞬间就流泪了。
“哎,没事的,你别哭啊……”他急忙去帮她擦泪,没想到有一天她会为自己落泪。
谢罗依打掉他的手:“这都多久了,你为什么要瞒着我?”
“只是一点小伤,没什么可说的。”
她泪眼蒙蒙地瞪了他一眼,样子还颇为凶狠。
澹台成德被瞪得心虚,只得笑着戏谑她:“你不是也没问嘛。”
“我……”她想解释又不知该怎么解释,自从他回来后,她就很少关心他了,或许是觉得两个人总要相望天涯,各不相干的。
要不是今天真真说到了死,她几乎从未想过厉害又强壮的他也会有面对死亡的一天,而这根本就是她承受不起的。
这种从未想到过的生与死的恐惧让她无法面对,一把将他抱住,生怕他溜走似的紧紧圈住他。
澹台成德觉得自己快被她勒断气了,但,这种感觉还蛮幸福。
他贪恋这种感觉,小心地环住她,柔声道:“你看,我真没事,一条胳膊也能抱住你。”
“上次,我是不是打疼你了?”她贴在他身上,眼泪糊了他一身,想起十几日前自己对他又捶又打,当时他竟任由她这样胡闹。
“没有。”澹台成德担心她难过,随口想要糊弄过去。
“如果我没看到,你是不是永远不打算说了?”
澹台成德一直觉得没必要告诉她,若她的心已经不在他这里了,就算他死了恐怕都不能让她掉一滴泪,既然如此何必矫情地要用些小伤去博取同情。
谢罗依见他不说话,仰起小脸看着他:“如果你出了什么事,如果以后我知道了,我这辈子怎么安心!”
“本来就是我害了你,做这些也是想弥补,受伤只是一个意外,你不必愧疚什么。”他突然悲哀地想,若她真走了,自己大概会死不瞑目的吧。
这话听来听去都像是在赎罪,谢罗依突然撤了手,一汪秋水盈盈的眸子幽怨地看着他。
我是故意的
离了她的怀抱,澹台成德只觉得冷风呼呼地往心里灌,向她伸手道:“你别生气,我……”
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哪句话说错了,但道歉总是没错的。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你也不必愧疚,这是我心甘情愿的。”
谢罗依抹开了泪,看他一脸的委屈着急,心里又明白了几分,以前只顾着自己伤心,从未真正关心过他,总以为自己做的一切是为了彼此好过,如今看来,倒是自己太过执着。
“你救了我,我们就两清了,你不必有负担,以后可以好好安抚你的后宫,我不会再闹你了。”
澹台成德听得莫名其妙,见她转身要走一把拉住,急切地道:“我与那些女人真的没半点关系!我若是不找些女人来填补后宫,朝野天下会将霍乱宫廷恶名都算在你头上,堵住那些悠悠之口最好的办法就是分散淡化,我不想你被指指点点,更不想再看到你受伤!”
他说有些急,脸胀得通红,一时克制不住,背过身剧烈地咳起来。
听到他这些话,若说没有半分感动那她谢罗依真是铁是心肠了,只是没想到会让他如此激动,忙将他扶到塌上:“你别激动嘛,是我不好,不该趁你病着还来误会你。”
澹台成德咳得头晕眼花,一时细想不过来,只是拽紧了她的手问道:“你误会我什么了?”
谢罗依咬着唇,想了想:“我以为你听了小桃和连翘的话,觉得对我有亏欠。”
“是有亏欠。”他垂下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以后我不会再醉酒了,也不会再胡乱吃醋被人利用了。”
他指的是什么她很明白,那晚的伤痛只要想一想就能痛彻心扉,那时她真的觉得他不仅恨她,还连曾经有过的爱都不剩了,她想自己是真的活不了。
人就是那么矛盾又贪心,希望他忘记又希望他能记得,但若真的死了,忘记与记得又有什么区别呢。
“你再哭我可就要吻你了。”他一边帮她擦着眼泪,一边叹气,“我现在是不是说什么都能把你惹哭?你别哭了,我不会说话,你要怎么惩罚我我都认,行不行?”
“那你亲亲我吧。”她仰起脸,烛光下似有一种娇憨。
猝不及防,他还在想怎么逗她高兴呢……
她却明白了他的心意,长久以来的郁结之气散开,见与之心手相握的人一副病娇柔弱之态,反倒怜惜起来,正要主动吻他,却被他一把推开。
“别把病气过给你。”他竟然脸红起来。
谢罗依懊恼自己刚刚太心急了,现在看他这样子便担心起来,探了探他的额头有些发烫,正准备出去把连翘找来,他却不放手。
她安抚道:“我不走,就是去把连翘找来给你看看。”
澹台成德道:“她刚来过。那丫头啰嗦得很,我怕见她。”
谢罗依道:“谁让你不好好治病的。”
澹台成德听她埋怨,反而十分受用,故意问她:“你是不是怕我死了?”
谢罗依今天再次听到他和死相关联,不由得面色一沉,心口又开始绞痛起来。
本是想逗一逗她,见她神色不对,忙拍了拍她的手背笑道:“唉,只要你不做出抛夫弃子的事,我就不会被气死。”
“你……”谢罗依气结,“你若再说这个字,我就,我就……”
她终究还是不敢再说要走了。
看她想威胁又不敢威胁的样子,澹台成德笑道:“我答应你,好好治病,不让你做寡妇。”
他说对了,她很怕做寡妇,所以一定不能让他有事。
她一边服侍汤药一边温柔解意,弄得澹台成德都快感动涕零了,只是她想要留下来时,他却不得不狠心地赶她回去。
“为什么我不能留下?”
“你要再病了我就真好不了了。”
他现在抓到了她的软肋。
“那好吧。”谢罗依道,帮他掩好被角,又在他额头上印了一个吻,“明日我再来看你。”
她的唇暖暖的,带着一股清新的花香,澹台成德心神摇曳,偷偷地抓着她的衣袖,“我让鱼安送你。”
“不用。”
她说走就走了,没半点拖泥带水,弄得澹台成德万分失落,不免想东想西地怀疑起来,难道她是真怕自己要死了才赶来安慰,并不是对他有太多的情意?他有些懊恼起来,恨自己沉疴难愈无法将她留下。
谢罗依之所以跑那么快是为了冲进药膳局找连翘。
深更半夜的连翘刚要睡下便被她惊醒,还以为出了什么了不起的大事。谢罗依吸了一路的冷风,此时在她屋子被温暖的药气熏着顿觉心口隐隐地痛,她顾不上自己,问起了澹台成德的病。
连翘没想到她能歧途知返,说完病情后将堆积在心头的话一股脑地全倒给了她,就像生怕以后没机会似的。
谢罗依这才知道这不是他第一次呕血了,心中懊悔不已,原来自己不仅低估了对他的感情,也错估了他对自己的感情。
连翘快把自己说感动了,声泪俱下地道:“当时殿下伤得很严重,整条手臂如同废了一般可还是没日没夜地陪着您。我听白日先生说,他们是不眠不休地赶回来的,这样一直不睡觉,铁打的身体也扛不住啊!”
谢罗依嗯了一声,怪不得真真一直在说自己要害死他。
连翘见她垂着头仿若做错事的孩子,怕她只是一时的愧疚,又道:“奴婢还听白无眉大人说,殿下在去少司山之前让他加紧督办隆山大陵。”
隆山大陵,那可是他们澹台家的皇家坟地啊。谢罗依的心猛地狂跳起来。
连翘却以为她没明白,等不及她反应过来:“哎呀,殿下的意思就是生若不同衾,死必同穴!您不知道当时白无眉大人都听傻了……”
之后连翘再说什么她几乎都没听进去,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去的,也不知道如何入睡的,一早惊醒后又往清晖殿跑。
到了清晖殿却找不到澹台成德,在御花园转了一圈后又往延英殿走,在半路上撞上了鱼安。
鱼安见到她就哭了起来,谢罗依的心凉了半截,若不是鱼安及时托住她,她就要摔在地上了。
“他在哪儿?”眼泪不知不觉就流了下来,捂着心口直不起身子。
“娘娘还是别去了。奴婢扶您回宫吧。”鱼安心有不忍,她一身月白羽纱云烟裙,珠钗未戴散着长发,我见犹怜。
“我要见他。”
“娘娘……”
“我要见他!”
清晨的宫道上,她嘶哑着嗓子,双眸被泪水浸透,通红如石榴。
鱼安抹了把额上的冷汗,扶着她往最近的一处宫室走,刚走到门口就听见有人在里面暴跳如雷的怒吼。
谢罗依茫然地望向鱼安,鱼安一阵紧张,也不知是抹汗还是抹泪:“殿,殿下就在里面了。”
他退后几步,转身就跑,心里默念,完了完了……
谢罗依软着双腿推开门,暴怒的声音戛然而止。
没看到什么棺椁,也没看到什么白帐,只看到有两个人。清晨的阳光金灿灿地劈过,有人朝她跑来,扶住她柔声唤道:“依依?”
她死死地拽住他的双臂,大哭起来:“你没死……”
“别哭别哭,我没死,没你允许我不敢死啊!”他一把将她搂进怀里轻言细语地安慰,偏偏怎么都止不住她的哭声。
澹台成德心想要命了,好像玩大了,也不知道鱼安那死小子又添油加醋地和她说了些什么。
她哭得快断气了,澹台成德都不知怎么安慰,都怪自己小心眼,明知她对自己的情意了还疑神疑鬼,这下真的把她吓坏了。
他只得向身后的人打眼色,求他帮忙。
“姐!”那人不情不愿地上来大吼一声,把谢罗依吓了一跳,瞪着红红的眼睛,窝在澹台成德怀里一抽一抽的。
谢济武很不满意她的反应,自己为她操碎了心,她倒好,进来后就视自己为空气,直接扑澹台成德怀里去了。
“你吓她干什么。”澹台成德很不满,瞪了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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