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罗依冷漠地扭过头去:“既然殿下不想要,那殿下就请回吧,不必每日在妾这里浪费时间。”
澹台成德没有动,他握住她的手:“你我是夫妻,我是孩子的父亲,我不待在这里能去哪?”
谢罗依冷笑道:“殿下后宫佳丽如云,还能无处可去吗?殿下每日在妾这里,反而给妾平添嫉恨。”
澹台成德道:“我只有你,一直都只有你。”
谢罗依觉得好笑至极,自己是病了但还没瞎,他现在撒起谎来信口拈来,编都懒得编。
澹台成德见她不信,解释道:“那晚我说果敢和清越有孕是骗你的,我没有碰过她们。”
“妾知道了。”她将孩子扔在他怀里,背着身躺下,“妾困了,想睡会,殿下请回。”
若离
她这样子反而像是在赌气。澹台成德没走,怀里的小娃娃粉妆玉琢正咧嘴对他笑,一派天真无邪。
“我知道你并不是困了,只是想赶我走。以前我做过许多错事,伤了你的心,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你才会信,宫里头的那些女人只是用来稳定朝堂与后宫的摆设,在我心里你才是我的妻子。”
他说到一半觉得不知再怎么解释,想了许久才道:“我知道你很难原谅我,能不能看在孩子的份上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
背对着他的谢罗依早已泪流满面:“你不用这样,不论是果敢清越还是其他女人,你如何宠幸她们都无需向我解释,我只是求你,求你放过我行不行!”
说到最后,她几乎在用仅存的力气在向他怒吼。怀里的小娃娃哇地一声被吓哭了。
听到孩子越哭越大声,他怎么哄都没用,谢罗依只得无奈地叹了口气,接过孩子轻轻地哄着。她脸上仍挂着泪,看着孩子哭得伤心自己也忍不住抽泣了起来。
澹台成德将她搂入怀里,心疼地帮她擦泪,只是越擦眼泪越多,他无奈地道:“别哭了好不好,还在月子里呢,要哭坏眼睛了。”
他越劝她哭得越厉害,浑身颤抖着,快要闭过气去了。
“依依……”他手足无措,不知该怎么劝她,“只要你别再哭了,你要怎样我都答应。”
谢罗依就在等他这句话,她强忍着阵阵眩晕,哽咽道:“你若真的可怜我们母子就将我们放出宫去吧!”
澹台成德没想到她会说这样的话,搂着她的手臂一僵,心口一阵窒息,竟答不出话来。
谢罗依见他变色,忙抱着孩子离开他的怀抱,跪在他的脚下,虽然因为刚生完孩子下身一阵阵地疼痛,但她依旧跪得很正式,腰板挺得直直的。
“殿下放心,妾只想让孩子长于山野,自由自在罢了。至于妾定不会再嫁他人,只愿常伴佛祖,为殿下和大晋祈福。”
澹台成德一阵头晕,她这是利用了自己的愧疚之心,反过来要挟自己让她离开。
“我不会让你们离开我的。”他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掏空,站起身想要离开。
谢罗依放下孩子拦在他面前,不停地磕头哀求:“妾只是个声名狼藉的女人,留在宫里只有一死。殿下若有好生之德,就放了我们吧!”
澹台成德扶住她的双臂,痛心地道:“你为什么就不信我会保护你们?你为什么非要离开我?你知不知道你们若走了,我……”
谢罗依哪里能听得进他的话,她已对他毫无信任,即便听到小桃说果敢因获罪被软禁在清宁宫时,她都有种做戏的感觉。
自从醒来她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让孩子留在宫里,不能让孩子留在他身边。从前以后他怎么折磨自己都行,但不能让孩子冒险,她既然选择生下他,若不能伴他长大,至少也要护他平安吧。
谢罗依心里烦躁得不得了,哭也哭了求也求了,为何他还是天生的一副铁石心肠。
他一条手臂将能将自己牢牢困住,谢罗依觉得自己恨透了他,边哭边打:“天下都是你的,你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为何不肯放过我们!是不是只有我死了,你才满意啊!”
说完她就去抠自己的心,澹台成德慌得忙握紧她的手,但还是慢了一步。
她下手是真的狠,仿若真的不想活了一般。心口渗出了血,锥心刺骨的疼痛席卷而来,她当场晕厥在他怀里,原来还是那么痛。
经她这么一闹,澹台成德一连十几日没去顺意宫,心灰意冷地独自一人搬去了清晖殿,原本登基的事也搁置了下来。
澹台舞阳烦躁地在他面前踱来踱去,一直在重复一句话:“我不同意!我不做这个位子!”
他见澹台成德无动于衷,急得抓耳挠腮:“七哥,我是你唯一的弟弟了,你不能害我呀!”
澹台成德抬眼看他:“这怎么叫害你?多少人打破头要抢这个位子,现在轮到你了,有什么不好?”
“好什么好啊!”澹台舞阳怪叫一声,“他们都送命了!你就不能高抬贵手,留你亲弟弟一条命吗?”
澹台成德苦笑了一下,怎么在他们眼里自己倒像一个刽子手。
“此事就这么定下了,你回去吧。”他觉得心力憔悴,眼前一阵阵的发黑。
自从回宫后,他稳定前朝后宫,稳定边疆,空闲下来便在顺意宫照顾谢罗依,几乎不分日夜殚精竭虑,加上重伤未愈,身体渐渐吃不消,染了风寒,前几日竟还咳血了。
他极少顾念自己,反而是静下来后便想她想得夜不能寐,只能一个人默默受着,一来不愿将病气过给她,二来也不愿再刺激她……
“七哥!”澹台舞阳想耍无赖。
思念被他冒然打断,澹台成德不耐道:“回去!”
“哦。”澹台舞阳只好行礼告退,明明七哥才有气场,为什么要为难他。
连翘端着药盘在殿外候着,听到一字半句,见澹台舞阳垂头丧气地出来,脑筋一转想到一个主意,悄声对他道:“殿下如此都是为了娘娘,您不如去求求她。”
澹台舞阳的脑子还停留在那件宫廷秘闻中,狐疑道:“去求果敢那个女人?”
连翘仰天哀叹一声:“是您的七嫂!”
澹台舞阳一拍脑袋,转脸就笑了,拍拍连翘的肩膀:“聪明。”
他奔向顺意宫,把正在哄孩子的谢罗依吓了一跳。他俩这关系,统共没见过几面,如今深夜相见,要是被澹台成德知道了还得了。
她刚要将他往外推,澹台舞阳竟扑通一下跪在她面前,揉着眼睛开始假装抹泪:“七嫂,你得救救我!”
谢罗依莫名其妙,想将他扶起来,可他就是不肯,弄得她和小桃面面相觑,不知该怎么办。
“殿下有什么事说就是了,妾身能帮的一定会帮。”
澹台舞阳咧嘴一笑:“那我就当七嫂答应了。”
他站起来比自己高出大半个头,心性却像个孩子,谢罗依不免想到了自己的弟弟,深陷宫闱,也不知道今生能不能再见。
“妾身与您的七哥已经合离了,殿下再这么称呼,实在不合适。”
澹台舞阳道:“我七哥不会同意的,你们合离不了。”
谢罗依无话可说,什么同不同意的,她已经十几日未见到他了,看来自己闹了一场后已经让他死心了。这样也好,说不定再过几日就有放她出宫的旨意了。
澹台舞阳见她不说话,一张小脸上也没什么血色,虽然不施脂粉未带珠钗但却有种浑然天成的美,让人心生怜爱,恨不能……
他抖了一个激灵,要死啊!若被七哥知道他有这种非分之想,自己小命休已。
谢罗依瞧他一惊一乍的样子,问道:“到底什么事?”
澹台舞阳一脸苦闷:“七哥要退位,要让我做皇帝。七嫂,你救救我,去跟七哥说说好话吧,我不想死!”
谢罗依一怔,他辛苦得来的皇位怎么就不要了?再说了先皇遗诏上可是写明了的,他怎么说撂挑子就撂下了?
“这种大事妾身不懂,殿下找错人了。”虽这么想,但她还是没打算管。
她看上去柔弱得一阵风就能吹走,但说出来的话却像裹着冰渣子,一不留神就砸在身上,又疼又冷。
“七嫂,七哥是为了你才不做皇帝的……”
“殿下说出这种话,妾身死一万次也不足惜!”谢罗依冷着脸打断他,“妾身是戴罪之身,何德何能能左右摄政王殿下的宏图大计。”
“明眼人都知道。”澹台舞阳有些暴躁,“你不喜欢他有其他的女人,他就一个都没碰;你不喜欢皇宫,他就想陪着你离开;甚至你不想见他,他就一个人待着。七嫂,你不能那么狠心吧?”
谢罗依耐着性子听他说完:“你是来求人的还是来做说客的?”
澹台舞阳一愣,对哦。
“只要七嫂能帮我劝劝七哥,什么都好说。”澹台舞阳心想,为了保命,就算要被七嫂利用也值了。
谢罗依道:“做皇帝多好啊,威风凛凛的,殿下为何不喜欢?”
“七嫂你这是在哄小孩子呢。”澹台舞阳一想到这事就糟心,“看看我们澹台家,为了做皇帝死了那么多人,我再坐上去,这不是去送死嘛!”
谢罗依忍不住笑了:“你跟着你七哥造反的时候怎么就没想过要死?”
一旁乖巧的小桃也笑了。
澹台舞阳不好意思地摸摸下巴,听了这话知道她心软了,这语气多像来自嫂嫂的关心啊。
“我跟着七哥是为了保命,不然我们迟早要被澹台上寻弄死。”澹台舞阳唉声叹气,“我这辈子最大的梦想就是做个闲散王爷舒舒服服过日子,可七哥他……不行,七嫂,今晚你就得帮我解决了。”
不能一拖再拖夜长梦多了,他打定主意,拉起她的手腕就往宫外走。
“这成什么样子,小桃!”谢罗依挣脱不了,大喊小桃救命。
小桃也有私心,反而去取披风没来得及过去,害得两人磕磕绊绊地刚走到殿外就一头撞上了气势汹汹的黑脸女罗刹,真真。
“谢罗依你也太不要脸了。”她双臂抱胸,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澹台舞阳没松手,光明正大地道:“本王是带七嫂去见七哥,你有意见?”
真真冷笑一声:“巧了,我也正有此意。”
“我不去!”她根本不想见他。
“不去也不行。”真真拍掉澹台舞阳的手,亲自扣住了她。
谢罗依挣脱不掉,心口又隐隐发痛,回头看见小桃赶来,求救道:“快帮我把这女疯子赶走!”
谁知小桃将手中披风为她披上,柔声道:“夜里风大,小姐小心着凉。”
若即
从顺意宫去御花园的清晖殿最近的路是穿过嫔妃们住的宫室,偏真真不走寻常路,拖着她往北边地势颇高的营山上走,走得谢罗依气喘吁吁,头眼昏花。
“你到底要干什么!”谢罗依又气又恨,小桃这丫头竟然临阵倒戈,任由这个差点害死她的仇人将她拖来拖去。
真真头也不回,扣得更紧了:“你若真心要走就让他死心,说你不爱他,恨死他了。”
有些话有必要说得那么直白吗?
真真见她不说话,转身看着她冷笑道:“怎么了?舍不得了?还是怕他真的被你伤透了心,从此与你一刀两断再无往来?”
心里又开始酸涩起来,她也不知道怎么了,自从醒来后时常流泪,仿佛要将前半生未流的泪流尽才好。
“这样最好。”她吸了吸鼻子,有些赌气似的甩开她的手提起裙子往营山上走,从这里可以到达清晖殿的北门。
真真没想到她真会这么说,原以为像她这样的小姐矫情惯了,嘴上说着不要其实就在玩一招欲拒还迎的伎俩,她家殿下那么好,有哪个女人真的能拒绝?
看着她的背影,真真也不去拦她,跟在她身后到了清晖殿。
清晖殿的后门无人把守,这里虽藏在御花园之中却也是整个园子里较高的建筑,半坡上无遮无挡,正好可以沐浴月光。
只是今晚没月光,天阴得连颗星都没有,殿里倒隐隐传出争辩的声音。
谢罗依刚想上前便被真真制住,捂住她的嘴在耳边低声嘱咐:“别被发现了。”
由一个高手带着,两人便悄没声息地混了进去。
既然是来把话说清楚的,干嘛要偷偷摸摸,谢罗依有些后悔,莫不是是上了这个女人的当?
她不想知道什么真相,也不想多看他一眼,她怕自己被动摇,但真真将自己牢牢地扣住,根本挣脱不了。
“殿下!您这是讳疾忌医!”
里头传来连翘的声音,难得她不胆怯了,竟然敢跟里头的那位大爷吼。
他病了?谢罗依心里一慌,免不得仔细去听。
“孤只是偶然风寒,你大惊小怪做什么。”
“可您都咳血了!”连翘叫起来,谢罗依的心猛地被纠紧了。
澹台成德似是很无奈:“孤的身子自己知道,再说了,不是已经喝过药了吗,你这样成天在孤面前晃悠,是药膳局太清闲了?”
“奴婢只是每日来请脉,帮殿下换药。”连翘的声音听上去很不高兴,“殿下从不肯配合……”
“哪有人换药一日两次的?”澹台成德越来越不耐烦,“你赶紧回去吧。”
“娘娘知道会伤心的。”连翘被他轰出去,急得直跺脚。
一提到谢罗依澹台成德就沉默了,她哪里还会伤心。
“以后只许每两日来一次。”他警告连翘,又叫鱼安不准随便放她进来。
鱼安刚开口想劝一劝,见他要发怒,吓得把要说的话生生咽了回去。
连翘被关在门外还不死心,拍着门:“殿下若再不爱惜自己,奴婢就去告诉娘娘!”
“不许去!”情急之下,澹台成德真的生气了,他对鱼安道,“将这不知好歹的丫头关起来!”
鱼安连忙道是,见他气得直咳,忙劝道:“殿下别气了,那丫头也是为您好呀……”
被狠狠地剐了一眼,他连忙改口:“奴才马上将她带走。”
澹台成德被气得不轻,现在的奴才比主子还横。那条受伤的手臂到现在仍抬不起来,时常会没有感觉,大概真的要废了。他们就仗着他身体不好,三番四次地顶撞他。
他瘫在椅子上,顿觉呼吸困难,喉头痛痒,猛咳了几下随手取了帕子擦擦,又是一团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