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田瀚海,大晋朝最能打的将领。
就在谢罗依暗自思付时,连翘急着问道:“那临川王怎么样了?”
男子奇怪地看了她一眼,道:“还能怎样,只能带着大家撤退啊,不然等死啊。”
连翘又问:“那您知道他们往哪里退了?”
男子皱眉思索了一番:“我觉得是往南撤退,回临川吧。”
这是他的凭空猜测,谢罗依觉得不大可能,从太古城往临川会经过苍惠城,他们很有可能会遇上,没这么巧吧。
转念又一想,真真突然出现在苍惠城,看上去也不是不可能。
正说着身旁一年纪稍长的汉子开口道:“你别瞎说了,我听说啊,临川王绕过太古城北上突袭京都去了。”
男子闻言想了想:“不可能啊,突袭京都哪这么容易啊,田瀚海还在屁股后头追着呢。”
年纪稍长的汉子道:“他本来就是清君侧,万没有越跑越远,龟缩封地的道理。”
谢罗依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当日澹台成德一定是仓皇出逃的,所以他才没有机会在京都直接动手。但转念一想,他的操作又很迷,无论仓皇与否他都应该直接控制住皇帝,逃出京都再想杀回去不仅是多此一举而且给京都守备以喘息的机会,反而困难重重。
这时围在一起的人越来越多,大家七嘴八舌地议论着局势,忽然一头戴斗笠的灰布衣衫的老汉道:“你们啊都错了,临川王西撤去了涞源。”
年纪稍长的汉子回头看了他一眼道:“你怎么知道的?”
灰布衣衫的老汉颇为得意地道:“老汉我可以告诉你们,临川王一开始肯定打算从涞源东进北上,再从灵山杀回京都。”
唏嘘之声四起,可见围观众人都不相信。
谢罗依多看了几眼这个灰布衣衫的老汉,总觉得有几分眼熟,而且她觉得他说得有几分道理,灵山高山险峻,丛林茂密,又有数条天堑,是个易守难攻的地方,最主要的是那里离京都很近,从那里俯杀入京都很占便宜。
灰布衣衫的老汉冷笑一声,在众人不信任的目光下,笃定道:“可惜啊,在渡涞水时被田大都督斩杀!”
好歹留个后
闻听此噩耗,谢罗依只觉得眼前发黑站立不稳,差点没被过气去,幸好连翘扶住了她。
“你胡说八道!”连翘气得浑身乱颤,红着眼骂老汉。
老汉斜眼瞪道:“你那么激动干嘛?”
连翘一时语塞。
老汉哈哈一笑,指着她道:“你这小姑娘是不是看上临川王音容兼美,舍不得他死啊?可惜啊,没机会喽!”
连翘羞得满脸通红,千言万语哽在喉头不知从何辩驳。
在众人的笑声中,谢罗依道:“既然临川王已死,那我们还逃什么?朝廷平了叛乱,咱们可以各回各家了。”
众人觉得有道理,纷纷点头,但近在耳边的砍杀声又让众人犯怵,每个人都在想,是啊,临川王都死了,还打什么呢?
谢罗依深深地看了一眼这个老汉,要是自己会腿脚功夫早动手掐死他了。
在众目睽睽下,谢罗依重返苍惠城,连翘不安地道:“我们回城里很危险吧?”
“是。”谢罗依不慌不忙,“但我们得找真真问个清楚。”
苍惠城中哪里还有真真的影子,散兵乱军横冲直撞,她们简直寸步难行。
两人在巷道中,躲避随处而来的箭矢乱石,眼前火光冲天,许多民房着火燃烧。
谢罗依觉得自己眼睛都快花了,总觉得有黑衣从眼前划过,她揉了揉眼睛,忽见一顶斗笠出现在面前。
双方都被唬了一跳,各倒退两三步。
“怎么是你?”待看清眼前人,他们又异口同声。
谢罗依气结:“你跟着我们干什么?”
老汉精亮的眸子从斗笠后毫无遮拦地露出来,尖叫道:“谁跟着你了!”
连翘也怒道:“你这老汉鬼鬼祟祟到底要干嘛?”
老汉刚要说话,忽伸臂将两人一推,一支带火的利箭砸入两人刚刚站着的地方,瞬间火势就蔓延开来。
“快走!”老汉跳了过来,一左一右拉起两人,往另一处跑。
两人哪肯受他牵制,死活不肯再走,谢罗依道:“你到底要干嘛?”
老汉急了:“这里太危险,咱们不能在这儿。”
谢罗依道:“与你无关。”
老汉跟在两人身后,边走边嘟囔:“老汉我偏要跟着你们。”
这甩不掉的家伙真令人生厌。
马蹄震得大地发颤,烟尘中身披铠甲手持□□的黝黑汉子骑着高头大马疾驰而来。他□□一指,对着惊慌失措的三人。
老汉将她们护在身后,大吼道:“快走!”
两人哪里敢耽搁,往城南逃去。等到没人追时才喘着气,皆叹惊险。
连翘道:“也不知那老伯怎么样了?”
“那家伙有功夫傍身,必定安然无恙。”谢罗依拿出舆图看了看,道,“我们先去河间府吧。”
连翘面露喜色,她终于决定先往太古城去了。谢罗依看着她脸上掩藏不住的喜色,忍不住笑着摇了摇头。
然而就是去河间府的这段路已是困难重重,百姓都在南撤只有她们逆流北上。
还没进城,谢罗依已经无法再走了,连翘担心她小产,便宿在一间废弃的农家庄子上,这里刚有兵匪经过,田园被扫荡一空,偶有一两家人从山上避难回来。
谢罗依面色蜡黄地靠在床榻上,连翘忧心忡忡地看着她,琢磨半晌才道:“娘娘要不我先北上去找殿下吧。”
谢罗依半闭着眼养神:“这兵荒马乱的你能去哪儿找他?再说找到了他也是四处颠簸。”
“也总比困在这儿好。这里只有些烂菜叶子,别说野味了连个水果都没有。”连翘苦恼不已,“您不顾着自己好歹也要顾着肚子里的孩子呀。”
谢罗依何尝不想,可她实在害怕自己一个人待着,又担心连翘跑出去会遇到危险,握着她的手道:“你陪陪我吧,我害怕。”
好在这次从临川跑出来时,她生怕自己遭遇不测将来没人将消息带回去给老父亲,便在沿途给孟谈异留言,反正孟谈异的钱庄饭庄开遍全国,现在兵荒马乱的,唯一能指望上的也只有他了。
陷落的苍惠城是她留下的最后一次消息,谢罗依此刻也只能指望他够聪明能派人找到自己,不过这次指望倒是出乎意料,当他站在她面前时,她简直不敢相信。
“你怎么自个跑来了?”看着他还未消肿的脸,喜极而泣。
孟谈异嘿嘿一笑:“我不放心你呗。”
他本想连夜赶去河间府碰碰运气的,奈何实在口渴,便纵马来这里寻水,没想到碰上了在田间找食物的连翘。远远只是看着面熟,没想到打声招呼,连翘竟认出了他,兴奋得不得了。
孟谈异转头看着连翘道:“多亏这小丫头机灵,不然我们就错过了。”
一席话说得连翘脸红了。
谢罗依看着两人笑道:“你可是连翘的偶像,她怎么可能认不出你?化成灰都认得!”
孟谈异指着她笑骂:“你能不能说点好话!”
谢罗依抿着嘴笑,遇见他是这些天来最开心的事了。
孟谈异见她面如菜色便问怎么回事,谢罗依便将自己有孕的事与他说了。孟谈异一脸惊诧,半天合不拢嘴,连翘还以为他很高兴,下一秒就要说恭喜呢。
“恭喜恭喜啊。”孟谈异是说了,说得特别不走心。
趁连翘去准备晚饭时,孟谈异急忙解释:“我的药绝对没问题,你得相信我,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与你无关。大概是有几日我自己忘记服用了。”谢罗依叹了口气,抚着自己平坦的小腹道,“这孩子真会挑时间。”
孟谈异为她搭脉,眉头紧锁,连翘进来了他都没注意到。
“你有滑胎的征兆,得静养。”
谢罗依道:“我知道,连翘也这么说。可是……”
她欲言又止,孟谈异道:“你我还需见外吗,有什么就说呗。”
谢罗依道:“你这一路过来有没有听到什么消息?”
“什么消息?”孟谈异一时没反应过来,等看到连翘使的眼色才恍然大悟,“哎哟,你原来是要问那个造反派啊。”
“别阴阳怪气的。”谢罗依白了他一眼,“离开苍惠城的时候消息已经满天飞了,如今我和连翘宿在这乡野之地更是听不到一点消息。你若知道什么,就告诉我吧。”
孟谈异一脸地恨铁不成钢:“这家伙抛妻弃子起义造反你还惦记他干嘛。”
谢罗依道:“他是我孩子的爹,我能不惦记吗?不管他是死是活还是在哪里风流快活我都得知道。”
她瞥了一眼他的脸色,佯装道:“算了算了,你既然不肯说,我就自己去打听。”说完就要起身出去。
孟谈异一把将她拦下:“姑奶奶,你就消停点吧,我把知道的都告诉你!”
谢罗依本就没想跑出去,听他这么一说立刻坐好,满脸期待地看着他。
孟谈异这一路北上各路小道流言也是层出不穷,但他利用自己在大晋疆域里的商业关系打听到了一些比较靠谱的消息。
当日临川王澹台成德仓皇逃出京都落脚太古城,据传这太古城守将谭玄曾受澹台成德恩惠,当即打开城门迎他入城。因其极度厌恶把持朝政的阉竖镇国公西群山及其党羽便与澹台成德结盟,向天下广传檄文清君侧。
然而戏剧性的一幕出现了,作为京都南边屏障的齐州都督田瀚海率先响应,围攻京都,没想到打了几天竟然破不了城。这田瀚海可是大晋朝第一战将,破不了京都城实在让天下匪夷所思。
更匪夷所思的是皇帝竟然亲自登临城楼,叱责田瀚海不辨是非被奸党利用,围攻京都乃不忠不义之举,一顿嘴炮下田瀚海羞愧不已,下马谢罪。
皇帝展现明君风范,雅量瑰姿不计前嫌地原谅了他,但为了让他将功补过,则受命其为大都督大司马,命其剿灭叛党。
田瀚海就这么莫名其妙地升官了。
在另一头的太古城,澹台成德合谭玄的日子并不好过,京都除了北方,其余各处军备齐整,防御加强,像个铁桶一样让人无处可破。田瀚海亲率五万大军浩浩荡荡向太古城进发。
太古城的地势既无山脉又无大河,空荡荡一马平川,若被骑兵围攻必然九死一生。澹台成德和谭玄合计后,弃城而走。
“他去哪儿了?”
他说到此处戛然而止,谢罗依急着追问道。
孟谈异安抚她:“你别急啊。”
“那你快说。”
就连一旁的连翘都着急着眼巴巴地望着他。
孟谈异见躲不过,叹道:“我不知道。”
谢罗依尖声:“什么叫不知道啊!”
“就是离开太古城后,他音讯全无。”孟谈异忧心地看着她,一咬牙索性全说了,“有人说田瀚海派出了自己的得力干将曲赫拨连在他向东回撤去封地临川城时将其截杀,他的好几万大军全军覆没。”
谢罗依默默地听着竟落下泪来。
“你别哭啊。”孟谈异急着去帮她擦眼泪,“这也是道听途说,现在局势乱七八糟说不清的。”
连翘忍着泪也帮着安慰她,谢罗依抽泣着:“他若死了,我大概也活不了了。”
“呸呸呸!”孟谈异又急又恨,“他什么货色,值得你为他要死要活的?那么多女人陪他死呢,怎么着也轮不到千里之外的你!”
见她神色凄惶,不忍心便劝慰道:“不管怎么样你得为孩子着想,好歹给他留个后呀。”
无忧
谢罗依伤心不已,几乎一夜未眠。听见窗外的鸟叫,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恨不能插上翅膀飞去找他,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她从未想过自己会真的爱上他,所以当皇帝问她意愿时才会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早知如此,她会离他远远的……
早知如此,她会告诉他她爱他,不能失去他,他得好好活着,不能真成了别人口中抛妻弃子的坏蛋……
一念至此,心痛如绞,捂着嘴又轻轻抽泣起来。也不知折腾了多久,天蒙蒙亮时才昏昏沉沉地睡去。
睡梦中有人急切地唤她,费力地睁开眼见是孟谈异。
“怎么了?”她眼角仍有泪痕。
孟谈异道:“连翘走了。”
她一惊,支撑着从床榻上坐起,孟谈异将一封信递到她手中。
信中寥寥数语,意思是不相信临川王兵败被杀,要去打探消息。另一考量也是因为孟谈异的到来,自己很放心将她交给他照顾。他们两个都有伤在身,跑出去实在危险,希望他们能安心在此地等她的消息。
“这个傻丫头,这能让我安心嘛!”谢罗依恨恨地将信一甩,“不行,我得去找她。”
孟谈异将她按住:“你别添乱了行吗,我去找她。”
“我和你一起去。”
孟谈异凶她:“你身体不好能到处乱跑吗!我自己去还快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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