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罗依道:“那你想好了,要不要跟我走?”
清越也就迟疑了片刻,点点头,嘴里嘟囔着什么。
她仔细分辨了一下,是小薰。
“我现在找不到小薰,你先出去我再想办法。”
清越还想争辩,谢罗依不耐烦了:“你到底走不走,不走算了。”说完真就转身走了。
清越小跑过来拉住她,急切地想表达着要走的意愿。
谢罗依道:“真想清楚了?”
清越点点头,虽然她知道面前的女子害过自己一次,但她情愿再信她一次,无论是什么结果总比待在皇宫好。
谢罗依见她不再犹犹豫豫,便道:“你知道有什么法子神不知鬼不觉地溜出宫吗?”
清越被她问懵了,她本是指望她的,没想到她倒反问起自己来。
谢罗依见不得她发呆,心想澹台成德的眼光真差,会喜欢这么一个空有长相却呆头呆脑的女人,不禁鄙夷道:“你在皇宫长大,难道不知道怎么溜出去?”
清越想了想,摇了摇头。
“你再好好想想,门外的禁军撑不了多久。”谢罗依没好气地道,“咱们是逃出去的,不能光明正大地从大门走。”
她嘟嘟囔囔,意思好像在说你既然来救我就应该将逃生的路线想好。
谢罗依想了想道:“北面玄武门清晨会有运送木马子的车队,你就从此处混出去吧。”
清越听了直摇头,嘴里嘟囔着:“我不去我不去……”
谢罗依暗暗发笑,这发音倒是挺准,不过她仍板着脸道:“为了你的殿下你连这点委屈都不愿意?看来,他真是白担心你了。”
清越有许多话想问,但现在她口齿不清,又急又气,咿咿呀呀连比带划半天什么都没说清楚,谢罗依又不耐烦了,正准备往外走又被她一把拉住。
“我答应。”她大着舌头,一字一句总算是说清楚了。
“麻烦。”谢罗依依旧没给她好脸色看,拉着她从窗户翻出去。
清越不明白她为什么要翻窗户,既然殿门外的禁军都被放倒了,为何还要翻窗户?她向来闺秀,迈不开腿使不上力,被谢罗依连推带抱地摔出了窗外。
谢罗依拿出火折子,预估了一下禁军们苏醒的时间后,便在承香殿后殿点燃一排火,拉起清越往皇宫北边跑。
不一会已看见大火烧着了半边天空,人声逐渐鼎沸,沉睡中的皇宫开始在黑夜中惊醒。
谢罗依道:“记住了,现在你是死人了,你被烧死在承香殿中。”
清越点点头,含糊不清地说了一句。
谢罗依仔细分辨,听出了尸体二字。她想了想道:“有道理啊,看来你也不算太笨。不过,别管那么多,尽快跑出去。”
清越被她连番奚落,又说不出话争辩,只得嘟着肿得吓人的嘴,看上去很滑稽。
谢罗依瞧她那样子心情大好,不过她要赶回清晖殿而清越要赶去玄武门,两人便要在西北宫墙处分手。
谢罗依怕她遇上危险便将麒麟匕首塞给她,又给了一些迷药丸让她应急,叮嘱一番后正要各自离开,忽听脚步纷踏,已有禁军将两人包围起来。
宫白鱼
谢罗依定睛一看,为首的一人虽有些年纪但眉清目秀,从身上的官服分辨,应该是羽林军统领。右都统裴理她在无妄山见过了,那么这位肯定就是左都统宫白鱼了。
宫白鱼将两人上下打量一番,对左右道:“这两人很可疑,押回去。”
“不是,我……”谢罗依还没说完嘴里就被塞了块破布头,和同样被塞着破布头的清越郡主一起被当成罪犯押回了羽林军左都统营。
两人被绑在一起,逼仄的屋内人来人往的甚至都没人关心她们。
谢罗依急得直冒汗,再不赶回清晖殿她就要被拆穿了,到时候皇帝一定会扒了她的皮。
一想到为了救一个讨厌的女人会白白送命,她就悲从心起,虽被堵住嘴却铆足了力气嚎啕大哭,呜呜咽咽地哭得一抽一抽的,一旁的清越郡主都忍不住侧目。
宫白鱼被她的哭声吸引,这才挥手让属下退出去,拉开她俩口中的破布头道:“临川王妃,你又想玩什么花招?”
谢罗依没想到她认出了自己,脑中来不及细想,张口就拍马屁:“宫大统领好眼力,不愧是我从小的偶像,我从小就听陛下和父亲提过您,对您的崇拜是……”
宫白鱼止住她道:“再啰嗦我就将这破布头塞回你嘴里。”
“别别,您高抬贵手,放了我们吧。”她心想这武夫果然不解风情。
宫白鱼却道:“那你倒说说看,为什么要拐走清越郡主?”
她惊诧他什么都知道,转念又一想他是羽林军左都统,负责皇宫警戒,什么都知道也很正常。
“说!”就在谢罗依琢磨着怎么回答时,宫白鱼暴吼一声差点将她的耳膜震裂,而一旁的清越郡主被吓得浑身发颤,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谢罗依道:“您别吓她啊,我只是与她交好,想与她一起常伴夫君左右。”
宫白鱼冷哼一声:“我看娘娘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不如咱们去陛下面前说道说道。”
“别别别,我说我说就是。”谢罗依见他不像是在开玩笑,心中默念了好几遍对不起俪贵妃后,招供道,“是俪贵妃娘娘托我办的。”
宫白鱼面色冷峻,道:“诬陷娘娘是重罪,王妃可要想清楚了。”
“千真万确!”谢罗依现在别无选择只得这么说,但她又隐隐觉得宫白鱼的反应有些反常,诬陷既然是重罪怎么能如此轻描淡写的提醒?难道……
她心里冒出一个希望的火花,莫非他是澹台成德的人?!
宫白鱼道:“证据。”
谢罗依不好直接问他是不是澹台成德的人,但见他要证据自己又没有,只好试探道:“俪贵妃娘娘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定要将清越郡主送出宫去。不信的话,你可以去问她嘛。”
清越在一旁附和着,猛地一阵点头。
宫白鱼不为所动仍是那句:“证据。”
谢罗依急了:“这种事怎么可能留下证据啊!”她真的很想让他用屁股想想清楚,不过这话她也只敢在心里说。
宫白鱼道:“若王妃真的没有,等天亮我只能将你们交给陛下处治了。”
“您别激动,千万别激动……”谢罗依觉得自己头都快想秃了,突然想到一事救命,“若没俪贵妃娘娘的吩咐我怎么会知道清越郡主在承香殿呢?”
宫白鱼道:“这只能说明你有内应。”他站起身,明显已经失去了耐心。
“等等!我想起来了!”谢罗依急得满头大汗,以目示腰间,“我这儿有俪贵妃给我的纸条。”
宫白鱼抽出纸条,看到纸条上的承香殿三个字后微微变色,随即将纸条在火烛前烧了,舒展眉头道:“我帮你们。”
他的转变谢罗依皆看在眼里,见他突然主动提出要帮她们,惊得目瞪口呆,真是翻脸如翻书啊。
他是傻了还是疯了?为何要给自己找麻烦?
宫白鱼亲自将二人松绑,拱手道:“适才多有得罪,望二位贵人不要介意。”
没将她们交出去已经让人感激涕零了,谢罗依哪会介意,她瞧见清越脸色不大好看,便有意无意地挡在两人中间,摆手笑道:“大人也是秉公办事,我们都理解的。”
宫白鱼冷言冷语:“若是秉公办事就该将你们法办。”
谢罗依冷汗,这人是不通情理呢,还是喜欢逞口舌之快?她只好讪讪笑了,在此人面前真是多说多错。
宫白鱼又道:“不过,既然是俪贵妃娘娘的人,本将就网开一面。”
“是的是的,不知将军有什么好办法?”谢罗依与清越对看一眼后,继续拍马屁。
宫白鱼道:“你们这样太易被发现了,明日就扮成羽林军,随我一起出宫即可。”
“佩服佩服,将军真是好善助人。”她来不及细想拱手又吹捧起来,“不过,明日将军只需将清越郡主带出宫即可,我就不出去了。”
清越拽了拽她,小声道:“你为什么不走?”
谢罗依干笑道:“我是来拜见陛下的,为什么要走?”
宫白鱼颔首道:“既然如此,王妃先回寝殿休息吧。”
“告辞。”她拱手向两人告别。
还没走出几步,就听清越郡主问道:“将军能将我送到临川王府吗?”
“为什么要去临川王府?”
清越来不及回答,他又厉声问道:“俪贵妃和临川王又有什么关系?”
谢罗依一回头就看到已变了脸的宫白鱼,凶神恶煞地都快怼到清越脸上了。
清越被吓得缩在墙角,不知道自己哪句触了他的神经。
宫白鱼的反应的确奇怪得很,他刚刚的言行举止似乎是看在俪贵妃的面子上才答应既往不咎甚至帮助她们逃离皇宫的,可刚刚清越只不过问了一句,他怎么就能怀疑到俪贵妃和临川王的关系上?正常人不该八卦一下,多少年过去了,你清越郡主为何还是对这个用情不专的临川王如此深情?同为男人,宫白鱼难道不想知道为何这个临川王如此受女人喜爱?他就不想取长补短,学习学习?
谢罗依托着下颚想,好像这个羽林军左都统一把年纪尚未娶妻诶……
“谢罗依……”清越吓得眼泪在眼眶中打转,见她若有所思地在那儿,委屈地向她求救。
听到清越的求救她不为所动,心里反而冒出一个大胆的假设。她站在背后幽幽地道:“俪贵妃倾慕临川王……”
她故意说一半,宫白鱼丢下清越转过身来,双眸因愤怒而变得血红,好像下一秒就要掐死她。
“俪贵妃倾慕临川王,怎么可能啊,哈哈哈——”谢罗依叉腰大笑,指着清越道,“是这位小郡主倾慕我家殿下罢了。”
宫白鱼本来是突遭打击后又忽被戏耍,他哽着嗓子一时没反应过来竟问了一句:“那你竟然还帮她?”
谢罗依叹了口气道:“从小我就仰慕我家殿下,自从嫁入王府便立志做个好妻子,倾心相待,无欲无求。所以无论他想要哪个女人我都会尽力帮忙,让他如愿以偿。这,不就是人们所说的真爱嘛。”
一旁的清越听得差点要吐了,这个女人说的话怎地如此不要脸,她什么时候仰慕,又什么时候倾心了,还说要帮忙?到底要不要脸!
宫白鱼听了这话却若有所思,半晌才道:“你不觉得委屈吗?”
“有时会觉得委屈。”谢罗依眼神缥缈,声音哽咽,“但所爱之人若是郁郁寡欢,而我在他身边却如废物一般无法为他开解让他欢颜,那我活着还有何意义?”
宫白鱼沉默了,赤红的眼眸投入虚空之中,渐渐变成难得一见的温柔。
谢罗依揣摩着他的神色,吸吸鼻子,继续哽咽道:“我只愿我爱之人平安喜乐,一生顺遂,即便将来我无法陪在身侧……”
一时想不出后面的话,她便停住了,反正此刻该是无声胜有声的境界。不过,很快她就发现清越正对着自己怒目圆睁,仿佛在说,不知羞耻。
宫白鱼却向她投来赞许的目光:“王妃真是性情中人啊。”
谢罗依羞涩一笑:“将军也是。”
宫白鱼道:“王妃如何得知本将的性情?”
周围的气温陡然一降,谢罗依感觉到了明显的危险,笑道:“将军看在俪贵妃娘娘的面子上肯帮忙,足见君子有成人之美,又有侠义之心。”
宫白鱼听到这番马屁非但没高兴,反而面色更阴沉了。
谢罗依恍若不觉,自顾自地感慨道:“早年俪贵妃娘娘欠我家殿下一份人情,如今按她的话说算是还清了。”
“那就好。”听了这话,宫白鱼面色稍缓。
谢罗依心中暗笑,俪贵妃还人情与他何干,他有什么资格说那就好三个字。
“那还请将军对郡主多加照拂。”
宫白鱼道:“王妃放心。”
谢罗依拱手道:“那我先去向娘娘回禀。”
宫白鱼本已要送客,听她这么说又拦下道:“夜已深,娘娘应该已经睡下了,况且王妃再去关雎宫也会惹人怀疑的。”
“那我明早再去。”谢罗依笑了笑,不经意地向他解释,“贵妃娘娘也不想麻烦别人,我去报个信也好让她安心。”
宫白鱼竟然向她作了一揖,谢罗依心情愉快,他刚刚一系列的反应和最后的那一揖解释了为何会对自己拐走清越郡主如此感兴趣,原来真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一切尽在不言中啊。
休书
谢罗依怀揣着秘密翻窗溜进了清晖殿,因为肚饿便踢了踢那些宫女们,结果迷药下得重了些,她们竟然还在昏睡中。
没办法她只得饿着肚子睡觉,这回因为心事已了,睡得特别舒坦,连半个梦都没做过。
她在清晖殿里睡得香甜,澹台成德在临川王府一夜未眠,因为没睡觉,他变得暴躁易怒,仆役府兵都躲得远远的,只有鱼安和止境硬着头皮撑着,白无眉更惨,跑断了腿的他坐在书房的椅子上呼呼地喘着粗气。
“你好歹给口水喝啊。”白无眉抱怨着。
澹台成德道:“能弄出来吗?”
“禁军里面没有我们的人,你让我怎么弄。”
“想办法!”澹台成德暴躁地敲着桌子。
白无眉也不高兴了:“我想了,我也找了吴悔,虞信卫的人在盯着我们呢,这时候我们不能轻举妄动!”
“再说了谁让那姑奶奶进宫去送死的。”他又抱怨道,“如今只能让她自求多福。”
澹台成德来回踱步:“我得进宫一趟。”
白无眉立刻跳起来将他拦住:“你不能去。”
“让开!”澹台成德颇杀气腾腾。
白无眉一凛,舔舔发干的唇,苦口婆心地劝道:“你冷静点行吗?你这样反而会将她置于危险中!你们前面做的戏可就全白费了。”
澹台成德道:“本王可以佯装去救清越,见机行事,前面做的戏一样可以圆回来。”
白无眉道:“一次从宫中带出两个人?你真当皇帝是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