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台成德不理他的溜须拍马,思索道:“想办法让黑子山的人动起来,盗贼四起,朝廷必定剿匪。再安排下去骚扰厉观侯的驻地,这样他兵力损失必定向朝廷申请钱粮。西群山因程之清的事正恨李淮阳并迁怒厉观侯和田瀚海,这么一来,怎肯再出钱,这两派必定狗咬狗,咱们可收渔翁之利。”
止境翘起大拇指,又是一番马屁拍得呼呼响,但又担忧地道:“可田瀚海是个狠角色,他会不救厉观侯?”
澹台成德道:“让李环他们拖住田瀚海即可。”
他不想动田瀚海是因为此人通晓军事,治军严谨,在军中颇有威望,这样的人才他舍不得。至于那个厉观侯,是一个让明珠蒙尘的人,不足姑息。
神秘人
止境领命去了,还没走远又被澹台成德叫回来:“再派人盯着谢济武,那小子是个祸头,这个节骨眼别再让他惹事。”
止境忙道了声好。
澹台成德道:“让杜成江去,那家伙心细,又与他是好友。”
止境答应下来,站在原地等他是否还有吩咐,直到他说没有了才匆匆而去。自家殿下还是心向王妃的,嘴上不承认,但连那个叛逆的小舅子都要关照妥帖,就差当半个儿子管了,真是不容易。
巡视完堤岸,回到大帐谢罗依已经醒了,只是赖在榻上不肯下来。
“送你回去可好?”他坐在一旁,见她爬上自己的膝便伸手抚着她的发。
“不想回。”她闷闷地道,带着一股欲醒未醒之气。
他笑了,耐心地道:“这儿全是男人,你赖在这多有不便。”
她仰起脸一派纯真:“那我就待在这儿帮你洗衣做饭。”
澹台成德道:“放着好好的王妃不做,想做农妇吗?”
谢罗依嘟着嘴道:“做农妇也挺好的。”
瞧她那样子,不似没睡饱,倒像是……
他细细琢磨起来,不满意他之前的表现?这念头刚一冒出就被他否决了,不可能,明明她很满足……
这下他也懵了,问道:“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她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道:“没有。”
离开他,谢罗依跪着榻上正准备下来,冷不防地被他一把扣进怀里,深深地印下吻来,在唇齿间抵死缠绵,这如火般炙热的吻快让她窒息了。
亵衣薄而丝滑,肌肤温润如玉,她身上一阵阵的幽香让人意乱情迷,他真的不想放开她。
谢罗依好不容易从他的吻中挣脱出来,抵着他的胸口打圈圈:“我要回去了。”
“好吧。”这下轮到他不舍了,“我送你。”
“不用。我骑马来的正好骑马回去。”
“那为夫帮娘子穿衣裳。”
面对他突然献殷勤她,她反而有点不适应了。
他送她上了官道,依依不舍:“过两天等形势稳定了我就回来。”
她低头嗯了一声。
他勾起她的下颌,调笑道:“怎么如此乖了?”
她半真半假地道:“不敢误了你的正事。”
他点点头:“你这么贤惠我怪内疚的,只待以后好好补偿你了。”
他这半认真半调笑的样子倒逗得她微微一笑,却别过头去。
“不过,”他又正色道,“我不在身边,你也要照顾好自己。”
他看出她有心事,只是如今堤岸防洪才是大事,其他的也只能暂时舍弃了,虽心里不安,也是没办法的事,他望着她远去的背影,抬头看了看天,希望别再下雨了。
谢罗依赶回王府,也是一件件琐事接踵而来,头一件就是吩咐小桃带消息给皇帝,丢失的是连延进贡的金天鹿。
她把玩着那对前朝的金天鹿脑海中思绪万千,最让人忧心的是清越的下落,可自己总不能去裴府要人吧,这不是敲锣打鼓着让人知道临川王府和裴相结党嘛。
正想着小桃端着药进来,递到她面前道:“小姐,药煎好了。”
谢罗依捏着鼻子嫌弃道:“什么药啊?”
小桃诧异道:“富贵药铺里抓的。小姐忘记了吗?您昨晚不是和殿下那个什么了嘛。”
谢罗依更诧异了,她昨晚做了什么这丫头倒全知道了。谢罗依直勾勾地盯着她,把她的脸给盯红了。
“小姐,你这样看着我干嘛……”
“把药倒了吧,以后不用了。”
“啊?为什么呀?”
“因为,”念到他不知为何就想到昨晚与他并肩而战的情形,虽然瓢泼危险之中谁都看不清谁的脸,但知道他在身边就是有种莫名的心安,“我想和他有个牵绊。”
小桃目瞪口呆,愣了半晌才道:“可小姐以前还说……”
“那都是以前的事了。”她狡黠一笑,“女人嘛,都善变的,以后你就知道了。”
“我是怕陛下不会放过小姐的。”小桃的担心不无道理。
谢罗依道:“如果他能保护我呢?”
小桃仍旧担忧:“虽然如此,可谢家怎么办?”
“我只是不想让殿下失望。”她知道小桃说得没错,如果皇帝知道她和澹台成德有了孩子肯定会更加怀疑自己的忠心,说不定还会迁怒无辜的谢家,到时候他会做出什么事来,她还真不知道。
谢罗依不免垂头丧气,这世上怎么就没两全其美的办法。叹了口气,她无奈地拿起药碗,正准备一口饮尽时,不知从何处打来一粒石子,准确地将那药碗打翻,药渍翻溅了她一裙子。
“谁!”谢罗依被吓得不轻,一声厉吼,小桃已追了出去。
等小桃回来,谢罗依瞧她样子,便道:“没抓住?”
“对不起小姐,”小桃内疚道,“我没看到他的影子。”
“府中竟藏着如此高手。”她心有余悸,这下糟了,也不知道那人听到了多少,藏在府里多久了,到底想要干什么。
叫来鱼安、管事的王慎和秦嬷嬷,喝令他们将府中上上下下搜查,一个角落都不准放过。
三人被吓得不轻,忙问发生了什么事,谢罗依将刚才的事说了一遍,只是略过了喝药的情节。这下大家都慌了,光天白日下,这刺客胆子也太大了。
然而搜查到大半夜,什么都没搜到,除了加强警戒,毫无办法。
谢罗依也曾怀疑过是否是皇帝的人,可没过几天,皇帝就听到了风吹草动,派人来问发生了什么事。澹台成德的消息也很快,安排好堤岸上的事赶了回来。
这下可好,这个神秘的刺客已经排除了两边的卧底,当真是来无影去无踪,谢罗依都要怀疑是不是自己眼花了。
她这两天总是疑神疑鬼,总觉得窗外有影子飘过,有一次竟还顺手拿了杯子砸过去,差点砸在澹台成德脸上。
澹台成德觉得她再这么下去都快魔怔了,想带她出去游山玩水她不肯,说这节骨眼还是将心思放在防洪上最重要。他想想也是,就想让她回谢家住几日,她更不肯了,如今临川王府住得习惯了,再回娘家免不得要看人眼色。
幸好这些日子天公作美,他时常赶回来陪她,这日刚进府就被她吓了一跳。
谢罗依遣开了仆从,一身素衣不施脂粉跪在他面前,那憔悴的模样像是受尽了折磨,但也越发清丽脱俗,她真是,无论哪副面孔都能让人充满无尽的怜爱。
他没有拉她起来,这几日她的惶惶不安已经让他觉察出了问题,他没有问一来是事情多如牛毛,二来他也期望她能主动向自己坦白。
这不,真要坦白了,他竟有些紧张起来。
“你随我来。”他吩咐她起来,两人一前一后地往无竹院走,进了书房,仆从被遣开一律不准靠近。
这下搞得人心惶惶,大家躲在远处揣测,是不是王妃犯了事,殿下要休妻?若殿下休妻了,下一任会是谁?大家觉得猜不着,殿下的红颜知己实在太多了。
“说吧,到底犯了什么错。”他坐在书案前,神情冷淡,再无调笑,仿佛她成了他的下属,还是个即将要被严惩的下属。
他这个样子,她反倒安心了,没等他吩咐便自觉地跪了下来,道:“妾身有负殿下重托,犯下大错,请殿下责罚!”
澹台成德下意识地想将她拉起来,但还是克制住了,冷冷地道:“多大的错?”
他心里想到的是皇帝已经知道了月亮谷的事,或者已经知道了他的军力部署,又或者知道了虞信卫有一部分已经落入他的手中,再又或者是自己暗中结党……
如果是这样,起兵之事只能提前了,但是齐州,离京都最近的重镇齐州都督田瀚海他还未收服,起兵仓促,人心不稳,一旦皇权威矣,田瀚海要是来救,他将很难对付……
想到此处不禁烦躁起来,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女人也觉得一阵阵的透骨寒气,她的确辜负了他,没想到她辜负得这么快。
这能怪谁呢,怪只怪自己太信任她,只想将她留在身边,就急于向她袒露真心了;或者真的是自己太自负,觉得与她结盟成利益共同体必定可以长久稳定地生活下去……
谢罗依哪想得到他短短时刻想了那么多事,咬牙道:“妾身将清越郡主送走了。”
澹台成德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脑中嗡嗡乱响,待明白后急得站起身道:“你将她送去哪了!”
她抬头望他,他的确急红了脸,眼中凶光虽已收敛,可仍能看出他的薄唇微微颤抖。
“我不知道。”她老实说了。
“不知道?”他怪叫一声,弯下身问她,“你告诉皇帝了?”
面对他的质问,谢罗依摇头道:“不是,我只是告诉我父亲了。他将她们送走了。”
幸好,幸好她们暂时还算安全,只要没有落在皇帝手中,她们都还有救。
他推开门将止境叫来,吩咐他去查探后,折返回来,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她老实说了。
他又问:“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又老实说了。
他听完后将她扶起来,长叹一声:“我要谢谢你手下留情,没将她交给皇帝。”
这话听上去不知是怨恨还是讥讽,但至少谢罗依以为的大发雷霆没有发生,她也不知道是不是暴风雨的前奏,揣测他的神情又觉得可能是雷声大雨点小,暗暗惊叹他怎能恢复得如此之快?
若是真心相待清越郡主,这种反应也太不正常了;若不是,以他的性格为何要冒死窝藏这个女人?她真的很难理解他的奇葩性情。
澹台成德紧紧地握着她的手,默默无语。
妾身不嫉妒
他这样子让谢罗依忐忑不安,解释道:“妾身不是嫉妒,只是陛下上次已经怀疑藏书阁中有猫腻,以陛下的个性他绝对不会放弃的,我也是为王府好。”
“我知道。”他点点头,将她揽入怀里,“是我小心眼了。”
“啊?”谢罗依莫名其妙,她完全不知道他刚刚是怎么想的,自然不理解他说的小心眼是什么意思。
澹台成德又道:“也怪我不好,一直都没告诉你,让你胡乱猜测了这么久。”
谢罗依已将心放下了大半:“我一直以为你要将她收入房中,如今做主将她送走倒坏了你的好事。不过你放心,如果你对她有情,将来有机会等风声过了,我还是会记得当初的承诺的。”
澹台成德笑了:“什么承诺?为我多纳几房姬妾?”
谢罗依撇撇嘴:“我看清越郡主对你有意。”
澹台成德道:“清越的前半生因为和亲命运坎坷,后半生我只希望尽我所能保护她。”
她问道:“清越对你很重要吧。”
他道:“清越从小父母双亡,被母后养在宫中,从小我们一起长大。母后自我之后就没有其他孩子了,便对她怜惜偏疼了许多,因此也灌输给我许多这样的思想,耳闻目染下,我也养成了母后的这些习惯。”
她点点头,不知不觉地带着酸味:“哦,青梅竹马的情义。”
他挑眉看着她,勾了勾唇角继续道:“母后薨逝后,父皇就将她嫁去了光明国,当时清越向我哭诉不想远嫁,我没有拦住,心里很愧疚。后来又得知她过得不如意,就更加自责了。”
她翻翻白眼,诡魅道:“有情有义外加心中愧疚,的确是一段感情的催化剂。”
他瞧她那样子有趣,也不阻拦,继续说道:“本来是没机会救清越出来的,可是光明国的老君王喜欢年轻漂亮的女子,离那最近的郢阳都督献过好几个美女过去,老君王一一笑纳,早就将清越抛之脑后了。估计他凭着那昏庸劲儿将清越暴揍一顿后,是死是活他都不一定知道。可经此事后,清越她脆弱了,我不想因为以前的事情刺激她,再说她毕竟是和亲郡主,怎么能私自逃回来,一般情况下,她的下场只能是客死他乡。我也是为保安全,才将她藏下的。”
听完他的解释,谢罗依甩开他的手就往门外走,边走边道:“我懂我懂,你们都爱怜香惜玉。”
澹台成德笑出了声,将她拉了回来:“我若说我只是将她当作妹妹,你是不是该问我有几个好妹妹了?”
谢罗依总算也笑了:“是啊。”
澹台成德嘲笑道:“那你们都爱怜香惜玉的你们,从何而来?你是遇见过几个你们了?”
谢罗依尴尬地陪笑脸:“无非就那几个,你也知道。”
“我不知道。”他扣紧她道,“你最好老实点,若再有事瞒着我,就没今天这么轻松过关了。”
她眨眨眼:“你不也瞒着我?”
他道:“我是担心你妒忌,一不小心将她给咔嚓了。”
他努了:“你以为她是小白兔我是大灰狼吗?”
澹台成德嘿嘿一笑:“她是个性情乖张尖牙利嘴的兔子,不好惹,你啊,小心被咬。等以后形势好了,我会为她另觅夫婿,不会让她妨碍我们。”
“真的?”
“觊觎你夫君的多了去了,我可没闲钱养她们。”
“你的钱可多得很。”
“不不不,都是娘子管得好。”
两人不嫌腻歪地互相调戏了一番,谢罗依这才正经起来,思付道:“有一件事很奇怪,我从来不知我爹和裴相很要好,那晚是他俩一起办了这事,”
澹台成德道:“我也不知道。”
谢罗依瞧他的样子倒不似装出来的,好像真的不知道一样,便道:“谢家没什么地方可藏人的,否则我爹也不会把裴相找来。所以我琢磨着,她们应该在裴相那儿。”
gu903();澹台成德低头想了一下道:“这事你不用再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