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两人在站廊下等船家过来,风拂起她鬓角的发,他只看了一眼,便移开了目光。
心神俱疲的谢罗依本想直接回府的,但又放不下清越的去向,命车往谢府来。
一进府就迎面遇上了谢飞羽,她手中正拿着一卷书,桃红色的窄袖儒裙,眉不点而翠,唇不画而红,在一片雨雾中显得娇俏甜美。
“哟,什么风把大姐姐吹回来了。”她见她,歪头笑起来。
“二妹妹果然是京都才女,手不释卷。”她也寒暄道。
谢飞羽笑得毫无感情:“大姐姐是又要来找小弟为你办事的?”
“我来找父亲。”谢罗依也笑着回答她,与她擦肩而过。
在她走过她身边时,谢飞羽突然道:“父亲正在书房为琦玉伤怀呢,我劝你还是不要去刺激推老人家了。”
谢罗依虽心中咯噔一下却并未停下脚步,反而更急着往书房去。
谢运的书房一角摆着一座香案,焚香刚燃,室内袅袅。
以前谢罗依以为这座无名的香案是用来祭奠母亲的,但今天听谢飞羽一言,突然觉得或许一直都是自己猜错了。
谢运见她来了,语气平静:“你可真沉不住气。”
谢罗依道:“在外头遇见二妹,她说父亲正为琦玉伤心。”
谢运哦了一声,示意她坐下,淡淡地道:“也是,你三妹妹死的冤枉。”
“看来父亲不止是为琦玉难过。”谢罗依听出了他话里的玄机。
谢运道:“你现在做了王妃,凡事都想管上一管,如今也管到为父头上了。”
谢罗依连忙道:“女儿不敢,只是想着要宽慰父亲罢了。”
谢运兴致懒懒,往椅背上一靠道:“没话说就赶紧回去,最近朝中多事,要懂得避嫌。”
谢罗依道了声是,原本想将谢绮玉的事坦白,此刻却话到了嘴边硬生生地吞了回去,也不愿再拐弯抹角了,提笔就在纸上写了两个字:清越。
谢运白了她一眼,冷哼道:“就知道你是为此事而来。怎么,怕你男人怪你?”
这话说得也太糙了,她忍不住皱眉道:“父亲好歹也饱读诗书,怎么不知夫为妻纲。”
“你少来这套。”谢运当即驳斥她,“你若不能将此倒过来,也白做我女儿了。”
谢罗依见他不怒自威,一时心里也打鼓,心想自己来的真不是时候,正巧撞上他心情不佳,也不知是不是谢飞羽搞得鬼。
不过,她一向迎难而上,不甘心地试探道:“莫非父亲为永绝后患,已经将她杀了?”
谢运道:“她活得好好的,但你也别指望能见到她。”
“为什么?”谢罗依急了,“您和裴……”
她本想说您和裴相到底在玩什么时被谢运一把捂住了嘴,默默地向她摇了摇头,动了动唇:“小心隔墙有耳。”
谢罗依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口哗啦一下拉开门,只见一道黑影闪过,追出去时什么也没看到。她觉得此人不会是谢飞羽,谢飞羽是闺阁小姐,一向又不喜欢骑射这种玩意,脚力绝对不会那么快,至少不会比她快。
谢罗依折返后见谢运十分笃定,奇道:“父亲是早就知道有人在门外偷听了?”
谢运淡定地道:“大家大院哪有什么秘密。”
谢罗依急躁地道:“我若是父亲就将这府里上上下下查个清楚,免得有人猖狂放肆!”
她几乎是朝着门外高喊的,就是为了让那些偷偷摸摸的小人听个清楚。
谢运却指着她骂:“我看你才是最猖狂放肆的!谢家还轮不到你来当家作主!”
他虽骂她,却将她拉到身边,在纸上草草写下一行字:欲其问起,告之其裴相为之。
就这样?谢罗依茫然地看着谢运,谢运却向她点了点头,就这样。
写完,纸便在烛火中燃尽。
谢运又开骂了:“我们谢府庙小,容不下你这尊大菩萨,赶紧回你的王府去!”
说完就向她使眼色,让她快走。直到上了车谢罗依仍旧闷闷不乐,不乐的是她的父亲为何连惩治家院都懒得去做了?
她不解其意,也来不及细探,回到府里就把鱼安找来,让他拿出两对金天鹿来,鱼安却说府里只有一对金天鹿。
她忙问还有一对在哪里,鱼安却道那对连延进贡的金天鹿只见过殿下把玩过几次,但之后,金天鹿就下落不明,他也不知道去了何处。
谢罗依料他不能说谎,就叮嘱了他几句将他打发出去,心中揣摩思付,还是要让皇帝知道丢的是那对连延金天鹿,他已经起疑了,再骗他恐怕会怀疑到自己。
她不禁觉得好奇,那连延金天鹿到底在谁手中,金天鹿的肚子里又有哪些秘密?为什么皇帝会突然想到其中有问题?
她将这些问题打了腹稿仍是想不通,心想不如去问问澹台成德,反正就没打算瞒过他。正准备换了衣裳过去,小桃拿着几封信进来。
情动
这几封信都是澹台成德的笔迹,一天一封,算算刚好是他离开的这些日子。
小桃趁她拆信时说:“这些信本该是一天一封的,但送信的小厮出了点事,这不就一起来了。”
谢罗依拿起信,随手拆了一封,虽不长只有短短几行但却让人心中一动:粗茶淡饭晓月沉,夜来幽梦叩心门,怎道云青水澹澹,何日共剪朝花灯。
她笑着对小桃道:“咱们殿下会写诗了。”
放下后又拆开一封,这封就比较平实了:依依,天都快亮了,可我还是睡不着,索性起来给你写信。昨晚江水猛涨,幸得有两岸的百姓来帮忙,终化险为夷。帐外雨越下越大,丝毫没有想停的样子,一会儿还得去堤岸看看,家中之事皆托付于你,望珍重。
这次拆开的竟然是粉笺,上面端端正正地只有几个字:离家三日,如隔三秋。
一旁的小桃实在是好奇,偷眼看了,看了却又觉得没眼再看下去,这临川王果然有一手,撩得她一个旁观者都怦然心动。再看向自家小姐,她倒是淡定许多,搁下那张粉笺,摩挲着沉吟片刻后道:“小桃,我要去看他。”
小桃惊讶道:“外面还下着雨呢。”
谢罗依眨了眨眼,满脸天真浪漫:“我想去。”
小桃从未见她这样,也眨了眨眼:“小姐,你不是魔怔了吧?”
谢罗依敲了敲她的额头,神情愉悦地穿上蓑衣,叮嘱她守好家,就跳上马往丹阳江去了。
小桃望着她的背影连连摇头,自家小姐从未如此任性过,更别说为一个男人了。
大雨迎头浇下,让她的一腔热情瞬间冷静了不少。此时天渐渐暗下来,四周都是声音,分不清风声雨声,只觉耳边呼啸如海浪。
还没到丹阳江就已经望见了通明的灯火,谢罗依知道他必定不会在帐中,便策马往堤岸上找。
大雨滂沱,看不清脸,只觉得都一样又都不一样,只能从他们的身段举止上判断。没人理睬她,大家顾着眼前的大堤都来不及,怎会管身后的女人。
哼哈之中时而有铿锵高喊,如鼓如琴如剑击穿雨幕,给人以强烈的振奋,不能松懈,不能被击倒,更不能放弃。
大雨噼啪中这声音虽时常被淹没却牵动了她的心。谢罗依寻着声音去,他站在众人之中,这里被冲垮了一个口子,汹涌的洪水淹没了他半个身子,他与众人手挽手筑成一道人墙,以血肉之躯抵抗着愤怒江水的拍打,他平凡而渺小,但她却一眼就认出了他。
她跳下马,跑向他,与他一起站在缺口中,那刻仿佛她不再是他的妻,只是与他并肩而战的战友。
澹台成德早就被一浪紧接一浪的怒潮拍得晕头转向了,只凭着坚定的信念咬牙坚持着,突见一人跑向自己,堵上了缺口,惊诧之余,他猛甩几次头,狠眨几次眼,就为了能看清这个冒然出现的人。
“你怎么来了?”等看清后,他大喊着,听不出任何情绪。
直到此刻谢罗依才后悔,刚刚凭着一腔热血冲下来,如今已被大雨和江水打得怀疑人生了,她哆嗦了好几次,长出一口气朝他喊:“想你了!”
什么鬼,澹台成德吓了一跳,怕被别人听了去,左顾右看后才向她喊道:“赶紧回去!”
谢罗依欲哭无泪,她也想回去,可有人已经挽住了她的胳膊,这样就此撤手别说人墙容易被怒潮冲垮,很有可能还会动摇人心。她忍着一波波的拍打剧痛,朝他怒吼道:“少废话!”
澹台成德被她震慑住了,这个女人怎地如此彪悍,但他来不及细想,一个大浪狠扑过来,脚下一个踉跄,急忙扣紧她的胳膊,生怕她摔下去。
也不知能熬多久,总以为下一秒就坚持不下来了,可没想到就这么熬到了天明,雨小了,潮退了,鬼哭狼嚎的一夜总算结束了。
谢罗依再也支撑不住跪在已退潮的泥泞中,身边的男人们各个瘫倒,与烂泥融为一体。忽然觉得身体一轻,有人将自己打横抱起。
她急忙搂住他的脖子,哑着嗓子道:“干什么?”
澹台成德板着脸,一言不发地跳上堤岸,沿途遇见止境吩咐他对堤岸做善后,没事别来打扰后就在他惊诧的目光下扬长而去。
止境揉着眼,殿下怀里的是王妃娘娘?该不是自己老眼昏花了吧?
谢罗依这副娇柔的身子差点没虚脱过去,澹台成德抱她回大帐,脱去湿漉漉的衣裳,打来清水将她从头到脚擦拭干净后,拿了被子将她裹住,这才收拾自己。
本以为她睡了,却总觉得身后火辣辣的目光,猛一回头见她在偷看。
“你干什么,还不睡觉。”他没好气地道,随手拉下一件白衫裹住身体。
她嘻嘻一笑:“没想到你身材不错。”
他抽抽嘴角,掩住衣襟:“你不是看过吗?”
“没看仔细。”她伸出如白藕般的手臂,朝他挥挥手道,“过来。”
“你这样子活像个逛妓院的登徒子。”他虽是这么说却还乖乖地过去,躺在她身旁,目不斜视地看着帐顶。
谢罗依轻笑道:“你这正经的模样倒像个良家妇女。”
“本就很良家。”他依旧目不斜视,也不知道帐顶有什么值得看的。
谢罗依歪着身子,撑着头看着他,手指顺着他丘壑般的鼻梁划下,轻轻一拨,撩开他的衣襟。
“我看了你的信,心里很感动,这一感动就过来了。”她继续抚摸他的胸膛,触手滚烫,“不过幸好过来了,不然……”
心头一酸,竟说不下去了。
澹台成德戏谑道:“莫不是良心发现,心疼了?”
她破天荒的头一次发自肺腑地道:“我没想到你会以身犯险,若一个站立不稳,你就会被卷下去。”
他逗她:“我身手好,浪里白条。”
若在平日她肯定要啐他的,只是今天却满腹柔情,眼眸如星,晶莹如珠:“别再犯险了,我害怕。”
他不觉得动情,抬手抹去她眼角的泪,郑重道:“你放心。”
她知道他的承诺是真的,也知道将来他要犯险的地方多如牛毛,心中又是酸疼又是不舍,竟情不自禁地吻了下去。
她主动献吻让澹台成德猝不及防,伸手将她拥在胸前,闭上眼眼前都是她昨晚奋不顾身跳下堤岸,挽起他的手,坚定地站在自己身旁的情景。她一个贵族小姐,从小娇生惯养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苦,一夜浸泡在江水雨水中,那一个接一个的浪潮打在身上的疼,连糙汉子都难以忍受更别说她了。
他又是心疼又是爱怜,拼命克制着自己的冲动:“依依,别这样……”
听他求饶她便起了坏心,趴在他的身上,咬着他的耳珠,痴痴地笑也不回答他。
软玉在怀谁能受得了,他忍无可忍翻身将她压下,怒了:“你到底想怎样?”
“想要你。”她看着他笑。
浪迹花丛的风流王爷瞬间傻了眼:“怎有你这样的大家闺秀?”
她叹了口气道:“哎!妻不如妾,妾不如婢,婢不如偷,古人诚不欺我。”说完就推他要起身。
澹台成德笑了,哪肯真放她走,深深地吻住她欺身而上,期间激烈,竹榻咯吱,呼声缠绵,以手捂之。
这下精力充沛的两人才心满意足地相拥而眠,只是澹台成德心中挂着事,不到两个时辰就醒了。见她睡得香甜,吻了又吻,这才恋恋不舍地换了衣裳往堤岸去。
堤岸井然有序,所有的人都轮番休息,这些天大家都知他总是冲锋陷阵在最前头,见他过来,纷纷招呼,敬佩之心油然而生。
止境在他身边汇报道:“白无眉传来消息,李淮阳逃了,看样子是要回英州,陛下震怒,下令追拿。”
澹台成德问:“质子呢?”
止境道:“还活着。”
“先留着不动。”澹台成德想了想道,“程之清的尸身还在京兆尹吧?”
止境道:“那具焦尸一直都在,因为陛下不信还未入殓。”
澹台成德道:“想个办法尽快确认程之清的身份让皇帝相信,顺便通知白无眉让他从李淮阳身上取证,证明是李淮阳杀了程之清。”
止境一副了然的表情:“属下知道了。”
澹台成德瞧他的表情已猜出一二,道:“你知道本王为何要这么做?”
止境道:“殿下看重娘娘,自然要护着谢家。”
澹台成德敲了敲他的脑袋道:“李淮阳因倒卖军需触怒了皇帝,又因程之清得罪西群山,他这下必死无疑。只是在他死前发挥一丝余热,给皇帝和西群山松松筋骨。这叫一石二鸟。”
原来不是为了王妃娘娘啊,止境恍然大悟,拱手拍马:“殿下运筹帷幄,属下佩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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