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永宁寺是北晋最大的民间寺庙,因北晋民众大多笃信佛教,所以佛寺香火鼎盛,善男信女终日不断,人潮如织。
“你是把主意打到寺庙去了。”澹台成德睨着她道,“可是寺庙怎肯借钱给我修堤?他们修缮佛像都来不及。”
谢罗依笑着附着他耳语道:“我有一尊连延鎏金释迦摩尼佛卧像。”
澹台成德大惊失色,北晋原是关外民族,虽融入化但也稍有不同,他们并不忌讳死亡,认为死亡是灵魂的升华,所以对卧佛特别推崇。
这种象征着修行圆满、果报已尽,将进入无生无灭、自在无碍的境界之中卧佛涅槃的形象早已深入人心,只是这种造像又特别稀有,再加上鎏金工艺又来自连延,更是盛名在外却无一睹真容的机会。
“你是要为永宁寺请这尊佛像?”澹台成德突然明白了,如此尊贵稀有,永宁寺一定会请的。
谢罗依点点头,十分狗腿地夸他:“殿下好聪明!”
“别拍马屁了。”澹台成德心情好了大半,“可是,修缮款亏空巨大,光靠永宁寺怕是也不够。”
谢罗依道:“你如果觉得不够可以借这次请佛一事向永宁寺方丈借款。”
澹台成德道:“借款容易,可怎么还?”
“很简单。”她胸有成竹,“只要在修堤时派可信之人动下手脚,把巫支祁像埋与淤泥中,再向民众宣扬一番,以永宁寺名义在江岸边造一座水神庙供奉。一方面民众期盼巫支祁不祸水患,另一方面借助永宁寺的名声,还怕赚不到香火钱还于永宁寺吗?”
澹台成德向她投去赞许的目光,似乎与从前人们对她的风评完全不同,这不是一个自持美貌性情温柔的高门贵女,反而是个深藏不露乐衷空手套白狼的市侩商人。
真是可叹、可怕、可敬又有点可爱。
谢罗依见他这么痴痴地看着自己,莫名地摸了摸自己的脸:“我很好看?”
澹台成德这才惊觉,别过脸去:“本王一直以为你与你那巧舌如簧的父亲很像,看样子是本王看错你了,你俩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怕笑得太狂放,谢罗依捂着嘴掩饰:“殿下过奖啦。”
茶楼
数日后谢罗依将澹台成德约在了南城外。
一见她的打扮,澹台成德不由得皱眉:“你怎么穿成这样,佛像呢?”
她扎了发髻戴着帷帽,身穿青碧色对襟窄袖长衫,系着银色的腰带,配着松花绿的旋裙,英姿飒爽地朝他笑:“正等你呢,一起去取佛像。”说完,绕了缰绳就要翻身上马。
“等等。”澹台成德意识到自己上当了,“你不是说佛像在你这吗?”
“你别急啊,只要能解决燃眉之急,何必拘泥佛像在哪呢。”
“谢罗依!你这个大骗子!”澹台成德气得跳脚,要不是止境拦住他,他就要冲上去将她掐死了。
为什么自己就像个傻子天天被她耍得团团转,怪不得自己提议要去谢府中取时,被她果断拒绝,原来她根本就没有什么佛像。
谢罗依满脸委屈得看着他暴跳如雷的样子,眼眶红红的似有泪水打着转。澹台成德深吸一口气,真是冤家啊!
“你别哭行吗?”
谢罗依吸了吸鼻子,面色一变:“你还想要吗?”
“要。”他现在是砧板上的鱼,不得不垂死挣扎。
“那我们边走边说。”谢罗依展颜,翻身上马。
她骑术一般,一路上磕磕碰碰,澹台成德吩咐止境先回府传话随后再跟上来,他自己只好亲自在一旁照料着,顺便听她的解释。
这座鎏金释迦摩尼佛卧像其实是在连延王莫予鄢手中。连延与白月很近,一直都是北晋的藩国。谢罗依小时候因白月这层关系常去连延玩,而且与连延小公主乌瑚达交好。
那时她们偷偷潜进过连延的藏宝库,因而见过这尊卧佛像。
谢罗依已根据记忆画好了宝库的地图,她准备去偷出来。
澹台成德刚张了张口,谢罗依就阻止他:“你放心,我调查过了,连延的这尊卧佛像在当地有特殊的意义,谁得到了它谁就能长生不老,永世昌祺。因此是连延士族争夺的对象,辗转多家之手,可是在十几年前突然失踪了。卧佛像的失踪,导致士族间战乱频发,至今都没有人敢说卧佛像在自己手中,谁都不想成为众矢之的。”
澹台成德道:“可他们若知道卧佛像在我朝,且不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
“这我就不知道了,殿下觉得呢?”
她会不知道?澹台成德不信,这丫头是明明把什么事都想好了,故意的。
被连延知道卧佛像出现在北晋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一来他们不敢找北晋的麻烦,二来若他们敢来,就正好撞到了枪口上。皇帝早有收复连延之心,只是寻不到好的借口,这样一来正好可以借卧佛像现世之事宣扬天命所归,顺势南下攻进,无论什么结果,进退都有度。
澹台成德想,看来他要趁此机会摸清连延的实力了。
从京都到连延日夜兼程至少也五天路程,一路上风餐露宿,谢罗依被他嫌弃了好久,直到入了连延的王城,澹台成德才收起了那份孩子气。两人在驿馆歇下后换了套平民装扮,在王城最热闹的大街上闲逛。
“这里的民风倒是更加彪悍。”澹台成德边走边看,最后将目光投向一座别致的茶楼。
“是啊。这里人都很好,热情又淳朴。”他看不惯的彪悍在她看来却是熟悉又温暖,顺着他的眼光看到了那座茶楼,“想喝茶了?”
澹台成德道:“不了。只是觉得有些特别。”
“走吧。”谢罗依拉着他往茶楼走,轻声道,“茶楼消息最多,好不容易翻山越岭来了你难道不想多了解下连延?”
澹台成德瞪了她一眼,相处几天她快成自己肚里的蛔虫了。
进了茶楼,跑堂的很殷勤的来奉茶,谢罗依好奇地问道:“你们东家一定是个风雅之人吧?”
跑堂的笑道:“姑娘一看就是从外地来的,我们东家全城的人都很少见过他的真面目,倒是我们掌柜很会做生意,东家可信任她了。
说完朝一处指了指:“那就是我们掌柜。”
一个姑娘,虽是异域风情却极有侵略性。
澹台成德赞叹道:“你家掌柜是个尤物啊。”话音刚落,那边掌柜似乎听到了他轻薄的话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而旁边的谢罗依更是狠狠地踩了他一脚,痛得差点没让人跳起来。
“小哥能帮我们请你们家掌柜过来一下吗?”谢罗依脚下用劲,脸上却笑得十分温婉娴淑,看得跑堂的都呆了。
直到澹台成德自救地咳了一声,跑堂的才回过神来,桌下的那只脚也放过了自己。
他暗暗舒了口气,这年头女人都喜欢恃美而凶吗?
掌柜姗姗而来,原本冷如冰霜的脸瞬觉笑脸盈盈:“二位客官要来点什么茶?对了,我们这最出名的就是连延奶茶,二位要不要来上一壶?再配上本店独有青麦小糕,保管让你怀疑人生。”
谢罗依笑道:掌柜的真会说话,那就依掌柜的来上一套吧。”
“好嘞。”她吩咐下去正准备离开,却被谢罗依一把抓住,“姑娘还有什么吩咐?”
谢罗依看了一眼澹台成德后道:“我和我哥是跑江湖的客商,路过贵宝地就是来淘点稀奇玩意的。你这茶楼别致的很,我很喜欢,所以……”
“我们不卖。”掌柜的沉下脸,看上去被得罪了。
“掌柜误会了。”谢罗依解释道,“刚刚听说你家东家很有意思,所以想见一见,拜会一下。”
“我们东家不见客。”她断然拒绝,正要拂袖而去时被谢罗依拉住。
“掌柜别生气啊。我这儿有一块金片,麻烦交给你们东家,他见到此物自然会见我们。”
掌柜看着她手中的金片,有一刹那的失神。
“麻烦掌柜。”谢罗依将金片塞在她手中。
掌柜勾了勾唇角,眼中划过一丝意义不明的笑:“那就请二位稍待。”
澹台成德朝她投去探寻的目光,那意思像在质问她,不准备解释下吗?
“你想知道我和掌柜的关系?”她靠近他压低了声音,笑得狡诈。
澹台成德道:“我想知道你和她东家的关系,别因为一些不相干的人影响了此行的目的。”
谢罗依见他处变不惊,故意道:“那块金片是他们东家送我的定情物,上面用连延文刻着三个字,风雪楼。”
这茶楼就叫风雪楼,澹台成德拿起杯子喝了口茶,又苦又凉。
“那我倒是好奇你这位老相好了。”
逗人可要有个极限,谢罗依见他神色与刚才不同,戳了戳他:“生气了?”
“笑话。”澹台成德很想发火,他们来这儿又不是游山玩水会友访亲的,时间紧迫,她到底懂不懂。
谢罗依道:“我这位老相好能带着我们顺利通过守卫森严的王宫找到宝库,只要他能帮我们,此行就成功了大半。”
“就凭这块金片?”澹台成德冷哼一声,“你没注意刚才那个掌柜的吗?她或许就是你那老相好的新相好。你啊,别太自信了。”
谢罗依突然觉得他说得有点道理,那掌柜的在拿着金片时的表情,一副吃了屎的模样。
不一会掌柜的亲自来请,说是东家在后院等他们。两人留了个心眼,跟在掌柜身后,一路将风雪楼内部结构和逃生路线牢记在心中。
一间茶室,燃着香,两名侍女正在案前奉茶。掌柜道:“二位请坐,我家东家稍后就来。”
侍女奉上茶后便和掌柜一起退了出去,只留下澹台成德和谢罗依。
刚刚说了半天的话都没喝上一口水,谢罗依闻着茶香阵阵,正想过去润润嗓子,被澹台成德一把拉住,示意她抬头看。
珠帘帷幔中藏着不易察觉的一道暗影,她仔细一看,是嵌在墙缝里的暗门,暗门下的地板里也有一条不易察觉的缝,应该是只要跨过去,头顶的铁门就会落下。
谢罗依捂着胸口惊呼:“这个掌柜的果然有问题。幸好我们早已察觉。”
澹台成德挖苦道:“看来你的老相好是想害你啊,我劝你还是收起那份自作多情的心思吧。”
谢罗依并不在乎他的挖苦,思索道:“没有他我们进不去王宫的。”
澹台成德道:“有我在根本不需要他。”
谢罗依摇头:“没用的,连延王族本就精通机关,就算你本领再高也是暗箭难防。”
“那个人就行?”澹台成德不屑地道。
“当然。”谢罗依道,“王宫就是当年他和他师父一起设计建造的。”
澹台成德颇为郁闷:“我们走吧,总能想到办法。”
“等等。”谢罗依阻止他,“我先进去,你在外面藏好了静观其变。”
“你疯了吗?他这分明就想害你!”澹台成德不同意,“我就没见过像你这么笨的女人,送上门去给别人害。”
“稍安勿躁。”谢罗依安抚他,贴在他耳边轻轻地道,“你看到现在都没人过来说明如果我们不落入他们的圈套就不会有人来见我们。所以我必须进去。”
“那也不该你去。”澹台成德挣开她的手就要跨进去。
谢罗依急忙拉住他:“你身份特殊不能以身犯险。我与他是旧识了,就算要害我,还不得顾念下旧情说些废话,到时候你也好见机行事啊。”
“好吧,你小心点。”他虽然不愿意但觉得她说的值得一试,只是心里怦然感动了一下又免不得担心,想了想便从腰上解下一把精致的麒麟匕首递给她,“拿着防身。”
“好漂亮!”谢罗依赞叹着,眨眨眼,“这是给我的定情之物吗?”
澹台成德冷下脸来:“你想多了。”
他背过身开始寻找藏身之处,最后还是看中了房梁,一跃而上。
谢罗依暗暗感叹,功夫真是好。她收好匕首,深吸了口气,跨过那道缝,果然头顶的铁门咣当砸落,要不是早有准备,说不定就砸到自己的脑袋了。
既然被关在里面她自然扯着嗓子喊两声,希望来人将她放出去,不过等了半天没见人来她也就不浪费体力了,东查查西看看希望能找到机关。
门外传来脚步声,是去而复返的掌柜。
“怎么又是你?”谢罗依略感惊讶,“无双呢?”
掌柜的道:“他不想见你。”
谢罗依笑了:“不是他不想见我,而是你根本没让他知道吧。”
掌柜的没有否认:“那又有什么区别呢。反正你是不会见到他的。”
突然,她意识到不对,里面少了一个人,只是等她反应过来时,脖子上已架着一把软剑。
都怪谢罗依拉着自己说话。就在眨眼间她就受制于人,掌柜的气得满脸通红。
“放她出来。”澹台成德威胁道。
掌柜的没办法,不想死只能拉了一下从右数第四根珠帘,将谢罗依放了出来。
“我不管你与他是什么关系,现在,带我们去找他。”谢罗依拍拍手,神情轻松。
掌柜的冷笑道:“你真的要见他?”
“别浪费时间了。”谢罗依道,“我并不想为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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