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旗脸上的刀疤又在起伏。
左鸢说:“我没骗你!五哥真的曾经举报你!他现在还要假惺惺地做好人!你真的不恨他吗?”
老旗陷入沉思,忽然坚定地对左鸢说:“好!我帮你!你回去等消息,会有人联系你!”
左鸢长舒一口气。
欧局长并没有和她说五哥举报老旗。这件事情是她自己编的,用来蒙骗老旗的。
她在赌,赌老旗恨五哥。为什么?因为老旗坐牢十年,五哥每个月都来看他,而老旗却对他避而不见。她推测两人之间一定有心结,这心结导致老旗恨五哥。她怀疑当年老旗是替五哥顶罪。除此之外,她也想不出别的。
她在赌,赌老旗会帮她。如果老旗不帮她,那么她准备趁五哥来探监的时候,找机会认识他。
小桥湾监狱的访客登记簿上,葛家旗的名字后面,每个月都有一个叫郑五球的人的签名。偶尔没有郑五球的签名,就会有一个叫蒋礼的人的签名。
在左鸢和老旗见面的第二天,正是小桥湾监狱的探监日。
蒋礼来看老旗。他带了很多食品,还有报刊杂志和钱。本打算和往常一样,放下就走的。谁知狱警通知他,说老旗愿意见他。蒋礼受宠若惊。这十年,五哥都见不到老旗,他何德何能,居然能见到老旗。
蒋礼关切地问:“旗哥,你还好吧?你,胖了?”老旗说:“在这里吃得好睡得好,生活健康,当然胖了。”蒋礼嘿嘿地笑。
老旗问:“老五没来看我啊。”蒋礼忙解释说:“最近五哥不方便露面,但是他没忘记你,托我给你带了很多东西。”
老旗说:“这些年,他也算是有心了!”蒋礼说:“五哥他真的很内疚。当年他对不起你!”
老旗马上冷哼说:“你今天是来替他求情的!”“不不不!”蒋礼慌忙摆手说,“五哥没叫我求情,只叫我过来看你,给你送东西。我有什么资格替五哥求情,我不敢!”
老旗说:“仔细想想,当年是老板要我死,他也没办法。过去的事不要再提了。”“哎哎,好的,好的。”蒋礼直点头。
老旗又说:“我有一个远房侄女,骗了别人的钱,逃到江城。我想请老五照顾她。”蒋礼说:“这肯定没问题,我回去就和五哥说!”
老旗说:“不过她是哑巴,可能比较麻烦。”蒋礼说:“哑巴更好,哑巴嘴紧。”老旗望着蒋礼,有刀疤的右眼闪烁着寒光。
蒋礼的背往后靠,他又说:“我的意思是,她挺厉害的,不会说话也能骗别人的钱。不!我的意思是,只要是你的人,五哥肯定都乐于照顾。”
当天晚上,左鸢就收到蒋礼的短信,约她见面。
她为什么要装哑巴?一方面可以减少郑五球的戒心。另一方面,在江城生活多年,她有轻微的江城口音。既然她现在是从外地跑过来的,那她就不能有江城口音,而且最好应该有外地口音。这些实在太麻烦,干脆装哑巴,简单高效安全。
因为职业关系,日常她说话说得够多了。趁此机会,让口腔休息也不错。
这几天她的收获真是蛮大的,很快又能见到五哥了。想到这里,左鸢得意地吹出一声又一声响亮的口哨。
“好久不见!”身后突然有人说话。左鸢怔住,她听出说话的人是纪天舟。“呵呵!”她回头,笑着说,“纪警官,好久不见。”
“你?”纪天舟上下打量她,“参加化妆舞会?万圣节已经过了吧?”
“可不是嘛!”左鸢说,“万圣节已经过了,我怎么还会参加化妆舞会呢?其实是单位的化妆姐姐最近研发的高级舞台妆,拿我做实验呢。呵呵。”她伸手在脸上抹,抹得整张脸万紫千红。
“挺……吸引眼球的。”纪天舟问,“你前几天找我了?”“呵呵。”左鸢说,“是的。我想问你,云朵的案子有什么进展。不过现在不重要了,你们抓住黄毛女了。恭喜你,又破大案。”
她找他,是想告诉他,她从小三口中挖出一个名叫五哥的人,是黄毛女的上家。这个五哥,可以通过一个名叫老旗的人来联系。老旗正在蹲监狱,他最方便利用职权查他蹲在哪所监狱。
她找他之后,他没有找她。于是她就请陈敬谦帮忙了。
纪天舟的脸上略显讳莫如深的笑容,他盯着左鸢问:“你怎么知道黄毛女这个绰号?我们的通报只提到黄某,并没有提到黄毛女。”
左鸢自知失言,不慌不忙地说:“云阿姨告诉我的。”
“是吗?”纪天舟说,“我听夏霁说,云阿姨住院期间,你天天过去照顾她。依你的性格,一定从她那里打听到不少关于云朵的事!”
从他嘴里听见夏霁的名字,左鸢心里不舒服。“我的性格?我的什么性格?”她的语气满是嘲讽,“纪警官,别以为你和我谈过半年恋爱,你就很了解我。不好意思,我忙得很,不奉陪!”
左鸢掏钥匙开门,纪天舟紧随其后,身手敏捷地挤进去。左鸢推他,他纹丝不动。
两人突然出现,惊吓了客厅沙发上的另外两人。丁小可和陈敬谦。他俩刚才在接吻,吻得难分难舍浑然忘我,这会儿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坐得距离对方八丈远。陈敬谦的脸,红得比丁小可身上睡裙的颜色还要红。
陈敬谦说:“那个,左鸢,你回来啦?也不提前打声招呼。小可说你今晚不回来的。”
其他三人因为这句话,集体陷入谜一般的沉默,齐刷刷地望着陈敬谦。
陈敬谦抓耳挠腮,好不容易又想到缓解尴尬的办法。他说:“老纪,你们忙。我和小可出去,地方让给你们!”
陈敬谦伸手牵丁小可的手。丁小可又羞又恼,一把甩开他,转身进了自己的卧室。
看着卧室那没有关严实还留条缝隙的门。陈敬谦恍然大悟地说:“太晚了,我们不出去了。大家互不干扰啊!”
于是陈敬谦也进了卧室,并且把门关严实了。
左鸢嘲讽地对纪天舟说:“这就是你的好朋友。哪点比得上我弟弟?”
纪天舟问:“你是不是在调查云朵的案子?我提醒你,这很危险,赶快收手!”左鸢说:“不用你多管闲事。”
纪天舟说:“你知道你面对的人是谁吗?你知道他们的力量有多强大吗?查案是警察的事,做好你记者的本份!”左鸢说:“我现在做的,就是我记者的本份,不用你多管闲事!”
“你别任性好不好!”纪天舟生气了,“这不是闹着玩的!你面对的,很可能是一个强大的犯罪集团。我们调查,也需要进行精密的部署,不敢轻举妄动!你凭什么?凭你冲动的头脑还是凭你不怕死的精神?我告诉你,你随时会没命!”
“纪天舟,我不要你管!”左鸢也生气了,“我警告你,你现在没资格管我!不要在我面前惺惺作态!干什么?展示你的关心!施舍你的怜悯!我呸!给我滚!”
纪天舟什么话也不说,一把将左鸢拉到怀里,狠狠地亲她。左鸢呆了,她忘了拒绝,也忘了反抗。
第110章第110章
纪天舟回到家,满脸的油彩惊吓了纪维平。“你去画廊啦?”纪天舟疑惑地说:“没有啊!”“呃!”纪维平揉揉眼睛又问:“被人揍啦?”
纪天舟进卫生间洗澡,照镜子,才发现自己脸上万紫千红的颜色。今晚他太冲动了,做事没经过脑子。当时血气往上冲,他无法控制。
不能这样!不能这样!不能这样!这样和出轨有什么区别!他爱夏霁!他爱夏霁!他非常爱夏霁!他不能对不起夏霁!
纪天舟扭开花洒,冷水喷涌而出。他没有选择,他必须清醒!
洗完澡的纪天舟睡不着,同样睡不着的还有左鸢。他什么意思?莫名其妙!她很努力很努力才成功做到不去想他,他何苦又来招惹他!她是一击即溃,溃不成军的!她对他没有任何抵抗力!他不知道吗?
左鸢听到丁小可送陈敬谦离开的声音。别人的爱情就顺顺利利,她的爱情就……爱而不得。
第二天早晨,蒋礼忽然发短信给左鸢,说五哥上午十点要见她。左鸢刚刚起床,还没刷牙洗脸,她当机立断回复蒋礼说她会准时到。然后她打电话给任浩歌和小林安排工作,再打电话向曹主任请假。
左鸢匆忙洗刷。她看着镜子提醒自己,千万千万不能露馅,一定要保证自己的安全。她的确有不怕死的精神,但是她更有智慧不冲动的头脑。
首先要解决的是化妆的问题。别急!别急!之前每次都是在单位化妆的。现在嘛,也不愁,丁小可是模特。化妆用品不比她单位的少。
丁小可还没起床。左鸢蹑手蹑脚地进去说:“我想化妆。”丁小可咕哝:“全在梳妆台上。要不要我帮你?”左鸢说:“不要。你睡吧。别管我。”丁小可翻身,继续睡觉。
左鸢飞速地化妆完毕,又到自己的卧室换上昨天的衣服。没有时间吃早饭了,她往嘴里塞了两块巧克力。走到门口又回卧室找出防狼喷雾放进包里。
她叫了一辆出租车到楼下接她。她这种造型,实在不适宜在任何有人的地方行走。
晨练的纪维平回来,在电梯里和左鸢狭路相逢。他盯着她,欲言又止。左鸢冲他露出甜甜的笑容。“老爷子,想不到吧?我们单位今晚要举行化妆舞会。”纪维平说:“那你绝对是全场最吸引眼球的姑娘。”
纪维平到家,对纪天舟说:“刚刚在电梯里遇到小左,打扮得和妖魔鬼怪似的,说是要去参加化妆舞会!我看去参加比丑舞会还差不多。”
纪天舟忙问:“在哪?”纪维平说:“刚刚在电梯里遇到的。”纪天舟也不吃早饭了,抓起外套,立刻出门。
纪维平手拿太极剑,左比划右比划,蹙眉深思,忽然间他觉得自己有所悟。
左鸢在出租车里接到奚何初的电话。这些天她很忙,都没怎么和他联系。奚何初关切地问她吃过早饭了吗,并表示下班后想去单位接她,和她一起吃晚饭。
左鸢说:“不行啊!今天我加班!领导不走,我怎么能走!我晚上打电话给你行不行?睡前肯定打给你,你放心。”挂掉奚何初的电话,她把手机关机了。
纪天舟打左鸢的电话,打不通!他只能紧紧跟着前面那辆出租车。
那辆出租车从春熙湖畔出发,从内环开到中环再开到外环,最后开到郊外的笄山。
笄山的林荫大道,车辆极少。为避免被发现,纪天舟尽量和那辆出租车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他看见它进了笄山庄园。于是他又和它保持远点的距离。
这时候好几辆车从庄园的大门驶出来,挡住纪天舟的视线。他快踩油门,进入庄园。出租车没踪影了。
笄山庄园的别墅,独栋和联排,舅舅说过,大大小小共有八十八座。
纪天舟气得猛捶了一下方向盘,喇叭响了。他连忙往车窗外张望,确定没人注意他。他只能耐心地等。果然,大概二十分钟后,那辆出租车又出来了。
纪天舟拦住它,敲车窗。“师傅,刚才的女孩去了哪栋别墅。”司机用警惕的眼神看着他。纪天舟掏出一百元说:“实不相瞒,她是我女朋友,我今天是来捉奸的。”
司机听他这么说,脸上的五官瞬间向四周散开,面部表情呈现翻天覆地的变化。纪天舟觉得简直可以用“惊喜”这个词来形容。
接过一百元揣兜里,司机努力伸出头,凑近纪天舟的耳边说:“你顺着主干道往前走,在第三条岔路向东转,走到底再向南转,尽头的那栋别墅就是的。院子里种满了花花草草,大冬天的,可漂亮了。”
纪天舟说完谢谢转身就走。那司机又叫住他叮嘱说:“小伙子,看开点!大丈夫能屈能伸,绿帽子能戴能摘!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纪天舟按照司机的指引,来到那栋别墅附近。他不知道里面的情况,心急如焚又不敢冒然闯进去。如果现在左鸢是安全的,他闯进去,可能会给她带来杀身之祸。
从昨晚与她见面的情况分析,她应该有准备。而他,也应该选择相信她!
纪天舟将别墅位置发给宁冲。半小时后,宁冲发来消息。该别墅是一间高端私人会所,登记人为蒋礼。
笄山庄园是有些别墅被打造成高端私人会所。它们采用会员制,能加入的人非富即贵。因为会员费高得离谱,普通人望尘莫及。
纪天舟不敢在别墅附近逗留太久,他开车绕圈子。
别墅里面,左鸢终于见到郑五球。这是一个瘦高的男人。皮肤黝黑,四方脸,小眼睛,鼻梁挺拔。咋看上去,像方方正正烤焦的土司面包,中间位置涂了好大一坨果酱。
郑五球说:“老旗说你是她的远方侄女?”左鸢点头,在纸上写:“表侄女,隔得比较远。”郑五球伸头看了字,哈哈大笑说,“没关系,没关系。老旗说你是侄女你就是侄女。”左鸢跟着笑,又点头。
郑五球问:“你会做什么?”左鸢在纸上写:“老家,歌舞厅,领班。”郑五球又问:“听说你在老家骗了别人的钱。”左鸢慌忙摆手,嘴里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又在纸上写:“是客人的钱,该给我的不给我!”
郑五球哈哈大笑,对蒋礼说:“也算是人才嘛!”蒋礼也跟着笑,说:“难得难得!”
“不过,在我这里,你可不能这么做!”郑五球又对左鸢说,“我们是正经生意人,我们赚客人的钱,我们让客人心甘情愿地掏钱,但是我们不骗客人的钱。”左鸢又慌忙摆手,嘴里又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