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鸢怀疑米执当初教胡娇录音的真实目的。也许他就是想自己敲诈岑绮绢。
米执又说:“左记者,如果你需要,我可以提供这些录音给你。它们都是岑绮绢的犯罪证据。”于达说:“犯罪证据请交给警察。”米执说:“我当然会交给你们。我是要坐牢的人。我留着这些东西没用”
米执和岑绮绢在烂尾楼见面,岑绮绢果然带来一百万现金。
“我拿到钱后,把手机里的录音当着岑绮绢的面删除。”米执说,“然后我就准备离开。”
于达问:“你会这么好?你没有备份吗?”
米执说:“于警官,岑绮绢问了和你一样的问题,所以我轻轻地捅了她两刀。我最讨厌被别人质疑。”
米执说这句话的语气云淡风轻。左鸢却感觉他非常恐怖,面目狰狞。
米执说:“这些录音是娇娇的,我拿来用,我已经很难过了。她却还质疑我有备份,质疑我会再次敲诈她!我真是忍无可忍!”
米执是变态吗!
于达问:“捅了她之后呢?”米执说:“我不知道。我离开了,走了。陈警官说她谎称被抢劫,她还挺机智的。”
岑绮绢是不会供出米执的。供出米执,势必要供出事实真相,所以她只敢谎称被抢劫。
陈敬谦问:“既然你有了一百万,为什么不回老家?还要到岑绮绢的家中刺伤她?”
“她自找的!”米执猛拍桌子,人也站起来了。“坐下!”于达更用力地拍桌子。米执乖乖坐下。
米执说:“拿到一百万,我就后悔了。一百万太少,回老家,买套房子,娶个媳妇,就花光了。我哪还有钱做小买卖?哪还有钱维持基本的生活?”
贪得无厌!刚刚说录音是胡娇的,自己拿来敲诈,已经很难过了。转眼又想进行第二次敲诈。
陈敬谦冷笑说:“你还挺贪婪的!”米执冷笑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米执再发录音敲诈岑绮绢。除了上次的旧录音,他还加了两段新录音,这次他要五百万现金。
“为了让她安心赴约,我将见面的地点约在人来人往的商场。”米执说,“我想这样可以表明,我不会再动刀子。”
陈敬谦说:“你真细心,全方位为她考虑。”米执说:“陈警官,你别着急讽刺我。岑绮绢比我更细心。”
米执在商场的大门口等岑绮绢,久等不来。他数次打电话给岑绮绢,岑绮绢都说快了,快了。
就在他不耐烦的时候,两个从商场大门口经过的男人,突然抢了他的手机,飞速地跑了。
米执条件反射,大声呼喊。周围看热闹的人倒是挺多,但也就仅仅看热闹而已。
米执说:“我喊了两声,我不喊了,我也不敢追。我知道这是岑绮绢做的。我的住处还有录音的备份,我得马上回去。”
米执回去。他多长了一个心眼儿,没有直接回住处,而是站在距离住处不远的垃圾房,认认真真地翻垃圾。果然被他发现,住处的楼下有形迹可疑的三四个男人。
“我不敢露面,我只能离开。”米执说,“我想起我在网络上也备份了录音,于是我立刻找地方上网。现在大街上网吧太少,我找来找去,找到晚上才找到一家网吧。可惜什么都没有了,岑绮绢动了手脚。”
“这么说你没有录音了?”于达问,“你刚才还说,如果左记者需要,你可以提供这些录音给她。”
“是啊!”米执丝毫不觉得自己现在的话和刚才的话有任何矛盾之处,“我花钱请人帮我恢复,没成功,但是你们警察总会有办法吧。”
米执望着陈敬谦。陈敬谦说:“要不要我感谢你对警察的信任?”米执说:“那倒不用。毕竟我们大家的出发点是一致的,那就是都想将岑绮绢绳之以法。”
“是吗?”陈敬谦说:“你真是又高尚又伟大啊!正义使者!”
米执对陈敬谦的态度不以为意,他又说:“岑绮绢不给我五百万。先前的一百万又放在住处,肯定也被她的人拿走了。录音也没了。岑绮绢欺人太甚。她不会放过我的。我如果不先下手为强,那我只能后下手遭殃。”
陈敬谦问:“你入室是为了杀她,还是有别的目的?”
“我想找岑绮绢的犯罪证据。”米执说,“陈警官,不管你是否相信,我都是真的想将这个老鸨绳之以法。我无权判她有罪。我觉得只有法律判她有罪,我才对得起冤死的娇娇。”
于达说:“可是你入室之后,刺她那么多刀,她差点死了啊。她现在成了是植物人,和死差不多。”
“和死差不多,那就是还没死,对吗?”米执说,“我父亲是杀猪的,我从小帮他杀猪。在饭店做切配工的时候,因为我手脚勤快嘴又甜,那些大厨都爱教我怎么处理鸡鸭鹅。所以我知道我的刀下去,她不会死,顶多残废。而且,正巧她女儿也回来了。算她命大吧。”
左鸢毛骨悚然。
陈敬谦问:“为什么要绑架岑晓涟?”
米执说:“你们说我偷了老乡的摩托车,其实我只是借用。”
那天下午米执去还摩托车,他原本打算把摩托车悄悄放在外卖点就走的。可是他居然看见,外卖点来了好几个警察。
“我知道,被你们盯上,我就算逃到天涯海角,我也逃不出你们的手掌心。况且我也不想再夜夜噩梦。”米执说,“我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吗?有!那就是将岑绮绢绳之以法。如果法律不能制裁她,我死不瞑目。”
米执来到医院,打算挟持植物人岑绮绢,闹一条轰动全江城的新闻。没想到岑绮绢的病房外有三个警察守着,他连靠近都不行。
米执说:“我很着急,我害怕警察很快会找到我。这时候我看见左记者来探望岑绮绢,也被赶走了。接着我又看见岑晓涟来探望岑绮绢,然后我又看见左记者躲起来跟踪岑晓涟。”
陈敬谦和于达的目光,饱含好奇,齐刷刷地射向左鸢。真令左鸢尴尬不已,坐立难安。也不知道监控室的纪天舟会怎么想。现在,他倒不发微信给她了。
“我醒悟过来,我为什么不挟持岑晓涟呢?况且还有左记者在场,这是老天在帮我!她是左鸣的侄女。”米执越说越兴奋,“挟持岑晓涟一样能把事情闹大。只要把事情闹大,吸引全江城人的注意。那我就有十足的把握,可以将岑绮绢绳之以法,为冤死的娇娇报仇。”
左鸢在医院看见岑晓涟来探望岑绮绢,而米执黄雀在后,看见她来探望岑绮绢及躲起来跟踪岑晓涟。左鸢想,她和岑晓涟,都是米执计划中的棋子。
可是这个米执,何止偏激,简直变态。直到现在,他还认为胡娇是冤死的,是被岑绮绢害死的。他真的不明白他自己才是杀死胡娇的凶手吗?也或者,只有这样自欺欺人,他才活得下去吧。
“胡娇为什么会死?”陈敬谦说,“的确是岑绮绢使她走上不归路。但是最后把她推下楼的人,是你。米执,从法律的角度来说,你才是真正的凶手。”
“你瞎说!我不是凶手!”米执说,“娇娇执迷不悟,都是岑绮绢害的,岑绮绢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如果没有她,娇娇早就和我回老家结婚生子了。我有今天,也是岑绮绢害的。
左鸢想起那句话,忘记是某位名人说过的,一切悲剧都是性格悲剧。胡娇如此,米执如此。岑绮绢,恐怕也是如此。
“法律不公平,法律只看表面。”米执激动地咆哮,“我不是坏人!岑绮绢才是坏人!左淼才是坏人!法律应该惩罚他们!”
米执被带出审讯室,左鸢跟在后面,心情沉重。米执走远了,突然又回头冲她喊:“左记者,不能让岑绮绢再害人!你一定要答应我!一定要答应我!”
左鸢停下脚步,纪天舟在走廊等她。见她出来了,他疾步走向她。两人凝视,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纪天舟说:“我们回去吧。”左鸢说:“我想去婶婶家。”纪天舟说:“明天再去吧,今天太晚了,婶婶和左鹂也睡了。”
左鸢说:“希望你理解我的心情!我一分钟也不能等!”纪天舟说:“我不是这个意思。行,我送你去!”
夜深人静,街上的霓虹灯都已寂灭,只剩下警局门口的灯箱,还闪烁着蓝色的光芒。
左鸢一眼就看见小夏和徐图之站在门口。徐图之看见他们,忙上前对纪天舟说:“晓涟非要过来,我怎么劝都不听。”
这人到底叫什么名字?不是叫小夏吗?怎么又叫小莲?左鸢感觉到来自入侵者的麻烦。
那个小夏站在徐图之的身后,怯生生地问纪天舟:“他为什么要杀我妈?他挟持我的时候,说我妈害死他女朋友,是不是真的?”
“事情很复杂,我现在也不方便向你透露。”纪天舟说,“你自己也受伤了,不该跑出来,快回医院吧!”
小夏继续问:“你告诉我,他为什么要杀我妈?我妈是不是在生意场上得罪了他?我妈不可能害死他女朋友的!我妈是好人!”
纪天舟说:“小夏,现在不是讨论这些问题的时候。他犯法,自有法律制裁他。你要做的,是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阿姨在医院呢,她很需要你!”
小夏双目盈盈,泪光如星。
徐图之温柔地说:“是啊,晓涟,天舟说的对!你现在不该操心这些事,你操心也没用。这些事就交给警察去办吧。我们先回医院,好不好。”
小夏听话地点头。
徐图之又说:“天舟,还得麻烦你送我们!”“行!”纪天舟说,“车在那边,你们稍等,我先开过来。”
纪天舟去停车场取车,剩下三人站在原地,木桩子似的。
片刻沉默后,那个小夏说:“今天谢谢你救了我,我叫岑晓涟。你叫什么名字,我能知道你的名字吗?”
别人主动打招呼,左鸢不能再装聋作哑,她笑笑说:“举手之劳,不用客气。我叫左鸢,左右的左,风筝的鸢,浪潮新闻网的记者。”
岑晓涟说:“这不是举手之劳,这是救命之恩。你很勇敢!我很佩服你,也很羡慕你,真的。”
第100章第100章
纪天舟的车子驶过来,他冲三人喊:“上车!”
徐图之拉开后座的车门,让岑晓涟先进去,然后自己也进去。副驾驶当然是留给左鸢的位置。
这时候,陈敬谦的车也驶过来了。左鸢忙挥手示意停车。陈敬谦的脑袋伸出来。“啥事,大记者?”
“你不是说今晚要去找小可的吗?赶紧去吧,时候不早了。”左鸢一边说,一边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坐进去了。
陈敬谦的求生欲很强,他冲纪天舟说:“我先送左记者回家啊,我给你打电话啊。”左鸢一拳头捶在他的肩膀上。“快开车。”
陈敬谦和纪天舟先后驶离警局。
徐图之看看岑晓涟,又看看纪天舟。“天舟,左记者是你女朋友吧?”“啊!”纪天舟说,“是的!”
一股微妙的气氛在车内蔓延。
“什么时候认识的?”徐图之问,“没听你说过啊?”“认识大半年了!”纪天舟说:“没机会告诉你说。”
“才认识半年就在一起啦!够快的!”徐图之又问,“是不是有结婚的打算?到时候可别忘记给我们喜帖。”
夏霁打开车窗,冷风猛灌,她抵不住咳嗽了几声。纪天舟忙关了车窗。徐图之脱下自己的大衣,想披在她身上。夏霁说:“我不冷。”徐图之说:“你现在是病人,听话。”
陈敬谦把车开得飞快。左鸢说:“你这么着急见丁小可啊!注意安全!”陈敬谦说:“别阴阳怪气的,我是为你好,带你逃离尴尬的境地。”左鸢说:“尴尬?我有什么好尴尬的!”
陈敬虔就是要逗左鸢。“你为什么要坐我的车?我的车香吗?”左鸢被人戳破心事,气急败坏。“你停车,我下去!”
陈敬谦一听这话,忙收起他的不正经。“别别别,我向他承诺平安送你到家的,我必须完成任务。你饶了我吧!”
两人静下来。陈敬谦又无话找话说:“岑绮绢的事,你打算怎么处理?”“你问我?”左鸢说,“这事怎么也轮不到我管吧!”
“刚才审讯的时候,我就想这事还真得你管。”陈敬谦说,“如果米执所言属实,那么被岑绮绢控制的人绝对不止一个胡娇,不止一个左淼。岑绮绢的势力范围也未必限于政界。可是怎么查呢?突破口在哪里呢?我觉得,从左淼开始,是最好的选择。”
左鸢沉默。
陈敬谦又说:“米执所言,的确匪夷所思。但是想想,也不是没有可能。如果岑绮绢的公司真的还在运作,不知道还要害多少人!”
左鸢仍旧沉默。
陈敬谦继续说:“我知道左淼是你叔叔,如果你把胡娇的实情告诉他,对他一定是沉重的打击。但是如果他愿意揭发岑绮绢,对他也有好处。”
左鸢说:“岑绮绢是纪天舟的阿姨,纪天舟从小就认识她,两人关系亲密。”
“你放心,我了解天舟,他不会徇私的!”陈敬谦说,“再说了,米执公开挟持岑晓涟,又在审讯室坦白这些事,他纪天舟想隐瞒,他隐瞒得了吗?”
gu903();左鸢说:“我不想回去了,你送我去我婶婶家吧。”“现在?”陈敬谦惊讶地问。左鸢反问:“难道还等明早,刷过牙,吃过饭,慢慢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