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还是她的亲弟弟。
无端被敲诈两百块,左鸢郁闷。一天上班都欠缺好心情。
下班的时候,收到左鸣的微信。“今天二婶来光华,给我两张五星级酒店的自助餐券。昨天敲诈你两百块,我也过意不去。姐,我们一起吃自助餐吧。冰释前嫌,好吗?”
呵呵,算你小子还有点良心,不过最近连轴转,她很累。“换个时间好吗?”左鸣很快回复。“不行啊,餐券截至到今天。姐,有海鲜哦,我们可以扶墙进扶墙出,吃够本。”
那还罗嗦什么?再累也要去。浪费可耻!
左鸢立刻收拾东西。任浩歌走过来。“左姐姐,我刚才看见厨房间的冰箱好像坏了,你中午买的汤圆,记得带回家。”
糟糕,她还得拎着汤圆去五星级酒店吃自助餐。不过也没办法。好在不太重。
左鸢拎着她的汤圆,来到一座高档的旋转餐厅,时间正好是七点。
她东张西望,也没看见左鸣的影子。正要打电话问他在哪,左鸣的微信翩然而至。
“姐,对不起!老妈给我二百五十块,让我把你约到这个餐厅来。我也是为你的终生幸福着想。祝你度过美好的夜晚。相信你弟弟我,白吃一顿绝对是人生最大的乐事。”后面附有手机号码。
左鸣!你这背信弃义的无耻小人!二百五十块就能收买你!你就是个二百五。
等等,这手机号码好像很熟悉。好像是,纪天舟?
愣神的时候,纪天舟的电话就打来了,左鸢使劲下决心才按下接听键。“喂,纪警官。”纪天舟说:“我看到你了,站着别动,我马上过来。”
啊啊啊,苍天啊,大地啊,救命啊!
纪天舟果然马上过来了。他两眼闪亮,笑眯眯地望着她说:“没想到真是你。”左鸢窘得脸发烫。“我也没想到是你。”纪天舟接过她手里的方便袋。“去那边吧,我占了靠窗的位子,可以看见江景。”左鸢唯唯诺诺。“嗯,好。”
她随他去靠窗的位子。
纪天舟放下方便袋,随口问:“这里面是什么?好沉。”左鸢说:“汤圆,中午买的。”纪天舟又问:“你喜欢吃什么?我帮你拿。”左鸢说:“都行,我想喝点东西,好渴。”纪天舟笑说:“等我。”
她真的好渴,不是因为午餐太咸,而是因为她现在好紧张。相亲相到暗恋对象,她真可以买彩票了。肯定中。
纪天舟很快端了两杯饮料回来。“你再稍等,我去拿点吃的。”左鸢忙说:“嗯嗯,好的,我不着急。”
待纪天舟离开,左鸢三口两口喝完饮料,喝完又觉得自己的举动太不淑女。四下探查,发现饮料机离她不远。于是跑过去将杯子装满,再拿回来。等她仪态万方得坐好,纪天舟才端了满满一盘食物,向她走来。
纪天舟说:“你不是渴吗?怎么不喝?不喜欢橙汁?”左鸢微笑着说:“等你来再喝。”纪天舟说:“我们又不是第一次见面,别和我客气。”
这话什么意思?是提醒她别装模作样吗?左鸢小口小口地咀嚼食物,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笑容。她望着纪天舟,他正猛吃青椒小炒肉。
说点什么,说点什么,说点什么。左鸢,拜托你说点什么?你聪明伶俐,你快说点什么打破这可怕的冷场。
“你买这么多汤圆。”纪天舟突然开口说话,“你很喜欢吃汤圆吗?”“啊?不多吧。”左鸢愣了愣,“明天冬至,我们老家的习惯,冬至吃汤圆。我拿给我爸妈的。”
冬至吃汤圆?好熟悉。这习俗他听说过。纪天舟的脑海里几道灵光同时闪现,相互交织。
“不好意思,我打个电话。”他没有避讳左鸢。“宁冲,你还在局里吗?好。帮我做件事。在惠风嘉园找到的那本台历。对,你看看,明天的日期是不是画了红圈?”
第47章第47章
左鸢问:“发现新线索?”纪天舟说:“可能是线索,乔春生的案子。”左鸢问:“云朵父亲的案子,那个凶手是乔春生,还是另有他人?”纪天舟说:“另有他人。抓住这个人,四桩案子都可以了结。”
左鸢说:“真可怕,我白天还采访裘祥瑞,结果晚上他就死了。”纪天舟说:“我很想说一句警察不该说的话。”左鸢问:“什么?”纪天舟说:“裘祥瑞这种人,不是好鸟,死了活该。”
左鸢愣住,继而大笑。纪天舟一本正经地说:“别笑,我说的是真心话。”左鸢说:“我明白,是作为人的真心话。”
纪天舟反问:“难道我不是人吗?”左鸢说:“你是人,但你平时比较含蓄内敛,善于隐藏自己,不太会说直白激烈的话。”
纪天舟说:“原来我给你这种感觉啊!”左鸢说:“也不仅仅是这种感觉,还有很多种感觉。”纪天舟说:“哪些?我想知道。”
左鸢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问:“真想知道?”纪天舟说:“真想知道。”左鸢笑说:“家庭条件不错,各方面都挺好。江城本地人,独生子,工作稳定,做警察。又高又帅。”
纪天舟望着左鸢笑,她果然憋不住要提这件事。纪天舟问:“想知道你给我什么感觉吗?”左鸢点头,轻轻地说:“想。”纪天舟说:“如花似玉,性格温柔,能干,贤妻良母。工作也好,学历也好,家庭也好。”
左鸢低下头,捂着嘴笑。纪天舟又说:“我赞同。介绍人很客观。”左鸢抬起头说:“那我也赞同。介绍人没乱吹。”
两人都笑。纪天舟起身去取食物,左鸢去取饮料。
左鸢说:“其实我还有个问题,很想问你。”纪天舟说:“你直接问,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左鸢说:“你今晚来这里,是因为知道我来,还是因为不知道我来。”
纪天舟说:“老爷子以停职威胁我,我就答应他了,那时候我还不知道是要和你见面。后来介绍人把号码给我,我才知道是要和你见面。于是我想不能敷衍老爷子,要认真对待这顿晚餐。”
左鸢欣喜。纪天舟的性格内敛含蓄,这大概是他能说出口的最直白激烈的话吧。“这答案,我满意。”
纪天舟笑说:“轮到我了。你今晚来这里,是因为知道我来,还是因为不知道我来。”
左鸢笑说:“我拒绝了我爸妈,然后被左鸣用自助餐券骗来了。”
纪天舟问:“这么简单?”左鸢反问:“能有多复杂?”纪天舟说:“这答案,我也满意。”
宁冲来电话。“画圈了吗?好的,行,我知道了。你早点下班,回去休息吧。”
左鸢关切地问:“怎么啦?有线索?”纪天舟说:“有,但是不能告诉记者。”左鸢说:“我除了是记者,也是你朋友啊!说好的,有资料第一个给我。”纪天舟故作神秘地说:“明天有大新闻,独家消息,第一个给你。”
纪天舟的眼睛生得非常漂亮。漂亮的眼睛望着左鸢的时候,她觉得他深情款款。他离她这么近,近到她能感受他的呼吸。她的脸狂发烫,心也狂跳。哪里还顾得上这什么大新闻。
左鸢望着纪天舟,她忽然想起一些往事。
纪天舟问:“你在看什么?”左鸢惊醒,笑说:“没什么。哇塞,你拿了青椒小炒肉,你还拿了水煮牛肉。辣哥,我记得你好像怕辣啊!”纪天舟笑说:“椒妹,这是拿给你的,不过我也可以陪你吃,用水涮涮不就行了嘛。”
左鸢拍手笑说:“纪警官,你终于承认啦,不硬撑啦。”纪天舟笑说:“反正你都知道了。在你面前,我没必要再伪装。”
吃饱喝足,纪天舟开车载左鸢回去,一路闲聊。出电梯后,两人打着呵欠互说晚安。
幸福来得太突然,左鸢忐忑不安,又叫住纪天舟。“话剧,你会去看的,对吧?”纪天舟莫名其妙。“去啊,怎么啦?不是说好的吗?”左鸢笑说:“没什么。我怕你忘了。”纪天舟笑说:“我还怕你忘了呢。”
第二天一早,纪天舟带队去崇光岛,准备抓捕袁如颖。没有确凿的证据表明袁如颖会去崇光岛,有的只是纪天舟的推测。
惠风嘉园的台历。乔春生习惯用红笔圈起对她而言发生重大事件的日子。杀死常好德和张昌盛的日子被她圈起来,冬至这天也被她圈起来。这天既然是她父亲的忌日,她应该不会选择这天去杀人。那么她圈起这天是要干什么呢?
乔春生的小学老师秦老师说过,乔春生读六年级的那个冬至,她叫乔春生来家里吃汤圆。乔春生哭着告诉她,冬至是她爸爸的忌日,她很伤心自己不能去给她扫墓。
袁如颖杀死裘祥瑞后,无惧被警察抓住。所以她在电梯里不像杀死白仁义那样低头蹲着,她甚至面对监控露出狞笑。她看见出租车就扬招,她可能事先根本没有为逃跑规划详细的路线。她有求死之心。
乔春生是袁如颖的爱人。袁如颖帮她杀裘祥瑞,会不会也帮她扫墓?她知道自己早晚将被抓住,早晚将会和乔春生一起赴死。那她会不会在临死前,去自己爱人父亲的墓前,了却爱人最后的心愿?
纪天舟推测,她会。
审讯乔春生的时候,她说,如果真心爱一个人,可以为这个人做任何事。
这句话,乔春生不是随口说的,她是有感而发。她在等,等袁如颖帮她杀裘祥瑞,等袁如颖帮她扫墓。
杂货店的老爷爷带他们去墓地。纪天舟谎称想去看看。
老爷爷说:“以前她爸爸的坟就在她家屋后的竹林里,三年前迁到这公墓来的。”纪天舟问:“谁迁的?”老爷爷说:“我迁的。有人给我一笔钱,让我帮忙迁的。”纪天舟问:“谁给的?”老爷爷说:“我不知道。外地有人给我汇款。”
乔春生父亲的坟墓,四周无遮挡。纪天舟他们只能埋伏在较远处。草丛里的纪天舟,眼都不敢多眨,生怕错过。
一直等到中午,袁如颖也没来。纪天舟他们继续等,一直等到傍晚,袁如颖还没来。
周晶莹说:“头儿,再等天就黑了,没人会天黑扫墓。江城人扫墓都在上午。”纪天舟望着远处逐渐点亮的灯光,心里也没底。
“再等等。”“大家耐心点,今天袁如颖要是不来,老纪说他请大家吃饭。”杨凌晖谎报军情。纪天舟表示他没说过。
杨凌晖话音刚落。通往墓地的小路上就出现一个踽踽独行的人影。个头较高,风衣的帽子戴在头上。不知是不是袁如颖,只能确定是女性。
宁冲按捺不住。纪天舟示意他安静。
人影继续往前走,在快接近乔春生父亲坟墓的地方,停下来。所有人都盯着她,屏住呼吸。
“纪警官!”人影突然开口,“请让我先帮春生扫墓,再抓我,可以吗?”已经腿脚发麻的纪天舟从草丛里起身。“可以。”
连夜审讯袁如颖。
袁如颖,女,二十九岁,江城本地人,对于四年前自己杀害白仁义的犯罪事实供认不讳。
纪天舟问:“为什么要杀害白仁义,你认识他?”袁如颖说:“他是部门经理,我的上司,直属领导。”
大学刚毕业的袁如颖进入一家机械设备制造公司,在销售部工作。她不负责具体的销售任务,而是销售部的文员。
大概是因为长得太漂亮,公司里追她的人很多,但是袁如颖心高气傲,她看不上这些人。她偷偷暗恋白仁义。
白仁义出身农村,兄弟姐妹四五人辍学打工,供他一人上学,他发奋苦读来到大城市,又靠工作起来不要命的精神在公司立足,一路从行政部小弟做到销售部经理。
他的身上,兼具农村人的朴实和城市人的狡猾。他重视家庭,关照下属,谈吐幽默,对任何事情的拿捏都恰到好处,智商情商均在凡夫俗子之上。
岁月馈赠的经历和气质,再配上清秀的面容,挺拔的身板,白仁义对于袁如颖这样刚出校门未谙世事的小姑娘,具有致命的吸引力。她崇拜他。女人对男人的爱,往往是从崇拜开始的。
不过吸引归吸引,崇拜归崇拜,自小严格而良好的家庭教育,不允许袁如颖做出拆散别人家庭的事情。部门团建,袁如颖和其他同事一样,亲切地管云淑媛叫嫂子。
“我想他可能知道我对他有意思,无法拒绝他的要求,所以他开始利用我。有时候和客户吃饭,他会问我去不去。”
袁如颖的声音略微颤抖。“有次遇到大客户,很大很大的客户。老板承诺,如果他能拿下这个客户,就升他做公司的副总。那段时间,他踌躇满志,野心勃勃,眼睛散发着禽兽的光。”
那天晚上,白仁义请客户吃饭,袁如颖作陪。
“以前陪吃饭,客户让我喝酒,他都会帮我挡酒,但是那天晚上,他告诉我他不舒服,所以我不好意思让他帮我挡酒,甚至还替他喝酒。”袁如颖的眼泪往下滴。
纪天舟问:“你要不要休息一会儿?”袁如颖摇头说:“我喝醉了,被客户带到楼上的宾馆。房间是他提前定好的。”
趁着客户洗澡的工夫,凭借连自己都惊讶的超强的意志力,以及从小练习跆拳道的身手,袁如颖得以逃脱。
袁如颖说:“我的脑子还有点清醒,我跌跌撞撞地跑到大街上。”
宁冲问:“既然如此,你也不至于要杀白仁义吧?”袁如颖说:“命运对我不怀好意,而白仁义是推手。”
袁如颖跑到大街上,感觉天旋地转。她想拦车回家,却发现她已经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这时候过来一群小流氓,把她拉到宾馆后面的巷子里。
“到底有几个人,我不知道。”说到这里,袁如颖反而很平静,平静得像在说别人的事情。她说,“三个,四个,还是五个。我不知道。我只记得有好多,好多,好多。”
袁如颖醒来,她没有再回家,也没有再回公司。她将在跆拳道馆的兼职转为全职。
“我没脸见人。我以为是我倒霉。不会喝酒还使劲喝,不会喝酒还替他喝,我认倒霉。但老天让我遇到那天晚上一起陪吃饭的女同事。”袁如颖的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
杨凌晖感觉这种笑,有种对同性蔑视的意味。
“这个女同事认为自己很漂亮,处处和我比。她曾勾引过白仁义,因为姿色不够而失败。她妒忌白仁义选我陪客户,不选她。她遇到我,把那天晚上的真相全部告诉我。我这才知道,那天晚上,白仁义在我的酒里下药了。”袁如颖目露凶光。
gu903();找不到那群小流氓,袁如颖只能找白仁义。她开始计划复仇。毁灭她的人,她也要使其毁灭。